並未與襄王告別,江綰養了幾天身子後,就啟程回了明州,那邊雖然有人偽裝著,可江夫人是人精,未必看不出來。
她此番留在明州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先前是著急找人頂替江伏山,並未事無巨細的調查過洛池州,如今他莫名其妙獲得了皇帝的青睞,底細怕是不簡單,她不親自探查恐是不行了。
王員外的府邸門口,江綰一身書生裝扮,手握著傳聞明州青禾書院陸先生最喜歡詩集,佯裝前來赴宴的讀書人,在門口靜候著。
本地的士族鄉紳每到花開爛漫時,就會相邀一群學子前來斗詩,有能力者自會被看重,或是擇婿或是資助,其中若是有一個高中了,他們一家都會跟著受益。
曾經的洛池州就是因為在趙縣丞舉辦的詩會中拔得了頭籌,所以被縣丞家的二小姐看中,不過他死活不入贅,縣丞沒辦法,也就不強求他了,但是從此以後,所有的老爺們也都默契的將他拒之門外,導致他無人資助,要一邊賺錢求生一邊考取功名。
江綰此番前來,就是因為這個詩會上來了不少洛池州以前的同窗,隨便打問幾個,應該能問出點什麼她不知道的。
“諸位公子們,里面請,我家老爺早已恭候多時了!”大門打開,小廝喜氣洋洋的敲起了鑼,招呼著眾人進去。
炎炎夏日難以抑制讀書人的熱情,門口的眾人一窩蜂的擠了進去,其中不乏有看熱鬧的,大家都找到了最好的觀賞點,圍著中間的四方台面,等著人開個好頭。
“今日天氣灼熱,又正是荷花盛開的好時節,我們不妨以臘梅為題,請諸位踴躍參與!”這時,王員外走上台說道。
剛剛還熱鬧無比的台下瞬間噤若寒蟬,本來大部分人都準備好了以荷花為題的詩句,結果這下突然說要以梅花作詩,成了無實物臨場發揮,狠搓了眾人的士氣,但那是王員外,書生們都敢怒不敢言,沉默的思索著詩句。
管他是梅花荷花還是牡丹花,江綰才不在乎,她四處尋找著目標,好不容易看見了一個布包上繡著‘青禾’的年輕書生,她幾步上前,壓低聲音就向他套起了近乎︰“嘖,今日這考題是真難啊。”
那人瞧了一眼江綰,眉眼俊秀、長相姣好、身姿挺拔,但是一副女人像,看來不像是來斗詩的,像是來入贅的。
“是啊。”那書生冷淡的回應道。
“在下是青禾書院新入學的學生,敢問學長尊姓大名?”江綰作揖道,難不成是她說話有失風度?才導致這人這麼冷淡?
“叫我李二便是。”那人也無奈的回禮,他覺得他自己與這種心術不正的同窗搭話,真是有辱斯文。
“我听聞咱們書院有個姓洛的學長,不知道他今日來沒來?”江綰旁敲側擊的詢問道,她看這人樣貌年輕,應該與洛池州是同屆。
“你是說洛池州?”那人疑惑道。
“好像...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江綰裝作不太清楚的樣子,心中暗喜,自己果然慧眼識人,一找就找到了個與洛池州相識的。
“不清楚。”那人隨即冷冷的回道。
還沒等江綰慶幸一陣,就被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啊呵呵呵呵。”她尷尬的笑道,轉身走開準備去找下一個目標了。
“借過,借過哈,借過。”正在她在人群中蛄蛹,打算走到後面再找人問問時,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她撫了撫額頭,心下吐槽這哪來的寒門子弟吃這麼好長這麼高。
“江...”那人欲言又止,江綰愣在原處不敢抬頭,她的心髒好像停跳了,屏氣凝息著不敢出聲,怎麼來這種地方沒人認得洛池州卻有人認得她呢?!
她的視線下移,正巧那人身旁的書生走開了,光線照了進來,她看到被她撞到的人腰間別著‘顏’字的令牌。
江綰閉了閉雙眼,她覺得她與長平侯世子上輩子定是有孽緣,不然走哪都能踫見。
顏言也驚訝的愣在原地,他本是接到聖上密詔前來打听一位姓洛的書生,想不到在這兒都能踫見女扮男裝的江綰。
江綰默不作聲,佯裝沒听見一樣,硬是從顏言身邊擠了出去,此地不宜久留,她想也沒想就快步跑了起來。
就在她跑出了王員外的府邸,靠在牆角喘息時,轉頭就看見了一路追趕而來的顏言。
“果然是你。”顏言幾步上前堵住了江綰的去路。
“你跑什麼?”他看著江綰這副喘不上氣的樣子,皺眉問道。
“自然是怕小侯爺多想啊。”江綰揮了揮手說道,果然流產後體力就是不如從前了。
“我...”這下輪到顏言心虛了,他又想起了上次寺廟那番不知道自己出于何故的自負話語。
江綰的視線定格在顏言的官靴上,她的眼楮轉了轉,似是回過了神來,不對啊,這堂堂長平侯世子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跑到明州來呢?還去了王員外的府邸,小小員外有那麼大面嗎?
難不成,難不成是聖上察覺了什麼?江綰瞬間愣在原地,渾身上下如墜冰窖,若是被聖上發覺此時的江伏山不是真正的江伏山那她就完了。
“敢問...”江綰不自覺的喘息道,她的心髒怦怦跳著,雙手顫抖,“敢問小侯爺來此是為了...”
“公差,不便透露。”顏言客氣的回道。
可這卻令江綰更慌了。她該怎麼讓他透露一下呢?
“呵呵呵,明州這貧瘠之地能有什麼好探查的呢?若是小侯爺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定鼎力相助。”說著,江綰抬頭與顏言對視,嘴角勉強勾起,她覺得雖然如今她這副樣子定是比哭還難看,但總不能讓人還沒問就看出心虛來。
顏言看著江綰揚起的那張臉愣了一瞬,她的嘴唇沒什麼血色,眉毛許是為了扮男裝畫的黝黑,那雙眼楮亮晶晶的,睫毛忽閃著,讓他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
江綰注意到了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這是男人有**的表現,她眨巴了一下眼楮,難不成這長平侯世子有龍陽之好?看著她男裝的樣子動心了?
江綰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她猛地低下了頭,心下躊躇著,怪不得長平侯世子至今都沒有定親,身邊好像也沒有女人,但他男人緣更差啊,想起魏成安一听見魏王夸贊長平侯世子就翻白眼的樣子,她怎麼想都感覺不可能。
可事實擺在這里,他剛剛確實咽口水了,若是她以此秘密相要挾,那顏言應該會告訴她此次前來是為何。
“沒什麼需要相助的。”顏言察覺到江綰的不自然,微微向後撤了一步說道。這次行動私密,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一點消息。
“近日明州的荷花開的正好,可惜了,小侯爺定是有公務繁忙,不然我還想邀你一起去賞荷泛舟呢。”江綰略帶惋惜道,她很清楚,一般這樣欲拒還迎的說話,就算是狗都會應兩聲。
“不繁忙,”顏言飛快的回應道,似又是覺得自己這副上趕著的樣子很是不妥,而後又道︰“趕上這個時節...難得一見,既然來了...那不妨去看看。”
他說的前言不搭後語,江綰心下冷笑,這樣就有機會單獨要挾他了。
正午的荷花池水光瀲灩,大部分荷花都閉了起來,徒留荷葉忍受著暴曬,小碼頭的船夫也奇怪,這大中午的不回家睡覺哪來的閑心泛舟啊。
不過有錢不賺王八蛋,他還是租借了一艘帶里間的小船給這二位公子,其他船夫都因為這個點兒沒有游客前去吃飯了,但他覺得這兩位應該也不需要,畢竟長得高的那個看著富貴非常,矮點的那個又生著女相,一看倆人的關系就不簡單。
眺望著漸行漸遠的船只,岸上的船夫搖了搖頭,直嘆有錢人真會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