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較為權威的男醫生推門走出,他的身後站著的便是我擔憂許久的江敏。
白血病患者的抵抗力就很弱,加上昨天夜里著涼,讓本就病態的江敏更加虛弱,身子消瘦出的骨感,讓我的心更加的痛。
許琳攙扶著江敏去往病房休息,而我跟著男醫生來到問診室。他坐靠在凳子上,手里翻看著好幾份醫療報告。
我清楚這幾份報告是關于江敏情況的,他的面容冷漠,陷入沉思,又扶了扶眼鏡,欲言又止般望著我。
我也從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江敏身上的病痛是無法想象的。
“江小姐是你的愛人嗎?”
我搖了搖頭,又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是她的朋友,你可以和我說。”
醫生陷入沉默,又對我說道︰“從血液檢查上看,CBC(完整血細胞計數)中的白細胞數是極高的,江小姐來檢查的時候,有提到自己的家族遺傳病史,我們安排了分子遺傳學檢測,報告是的確確診了這個情況,結合她狀況、不久前做的MRI(核磁共振檢測)中顯示,她的肝髒腫大......她現在的一切癥狀都表明了急性白血病的病狀。”
我看著醫生,盡管自己做好了準備,但當我自己親耳听見醫生所確診的信息,我的大腦還是被這樣的信息沖擊至短暫的昏沉。
我克制自己的情緒,詢問道︰“醫生,現在怎麼辦?”
“骨髓移植是治療急性白血病的辦法,但對于她這樣的遺傳性,所需要的捐獻者也會有很大的限制......而且她的病況已經很危急了,我還是建議先進行一次化療,控制體內的白血病數量,調理等待合適的捐獻者吧。”
我陷入沉思,又緩緩說道︰“醫生,如果一直沒有合適的骨髓捐獻者,她這樣的情況,可以維持多久......”
醫生重重地嘆了嘆氣,好似為江敏的命運感到不值而難受,又搖了搖頭,對我說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一切都不好說......現在最主要的是穩定病人的病情,等待合適的捐獻者...只是江小姐好像對化療很抗拒,我們雖然尊重她的個人意願,但我還是建議她可以盡快地做化療。至于她的情況,我們也會聯系全國範圍內的醫院,如果有合適江小姐的骨髓捐獻者,會第一時間安排手術的。”
我听著醫生的話,才清楚江敏拒絕了化療的建議,心中對此感到著急,確認醫生交代好的事情後,我連忙走出問診室,撥打了許琳的電話,確認了她們所在的一樓的休息大廳後,搭乘著電梯,匆忙趕到江敏的身邊。
她捂著自己的腹部,微蹙著眉頭,神情痛苦,還冒著些虛汗。我清楚大致是疼痛感讓她難受。
許琳拿著一杯溫水和剛剛醫生開得止痛藥瓶,我明白了她想要通過吃藥來緩解身上的疼痛感,頗為擔心地對她說道︰“江敏,我們今天先住院吧......”
“我不住...過會就好了......”
她還想站起身子,朝大門外走去,卻因為疼痛感和虛弱,連起身的動作都難以完成,許琳連忙攙扶著她的手,不知所措又害怕江敏摔倒,跟著她的步伐,往門外走去......
我輕輕拉住了江敏的手,對她認真的說道︰“江敏,這不是小事情,說自己熬就可以熬過去的...我們听醫生的話,先住院...明天再安排化療的事情......”
或許是化療的字眼,讓江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嘗試掙脫我的手,卻已然沒有力氣,而是對我憤然般說道︰“我不住!我也不做!”
“可是不做你會死的!”
“那就讓我去死,也不想躺在床上痛不欲生般活著!程楓,你還不明白嗎?這就是我的命運,從我出生的那天就已經注定了......”
我看著江敏這般毫無理智的堅決,心中的傷感和擔憂也已然克制不住,對江敏說道︰“別說什麼命運注定!更不能說死!有我在,我就不允許你這樣放棄自己!醫生都說了,我們只需要等到合適的捐獻者出現,就可以治好你......”
“在哪?多久!!?你能確定嗎?程楓,你告訴我,你能確定嗎?......”
面對江敏的質問,我陷入了毫無答案的沉默之中,我找不出話語來編織一個美好的夢境,去讓她相信一個月之內便會找到合適的捐獻者。
而我的沉默,似乎給了她回復,她傷心至極,苦澀地說道︰“程楓,我已經沒有等待的時間了......你是讓我留在這,等待著死亡,還是讓我能夠以自己的方式去選擇撰寫自己的終章......”
我看著淚眼迷蒙,表情痛苦的江敏,心髒被無力和未知狠狠地刺痛著,挽留的聲音漸漸變得細微︰“留在這才有希望......江敏,听我一次,好嗎?我們留在著,接受治療......”
“程楓,我不會去做化療的!我不會去...我不想死的時候,是那副模樣......”
“你現在虛弱到連站都站不起來,你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程楓,求求你,別管我了,讓我就這樣安靜地死去吧......我比你們更懂自己的身體,我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可是我還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想要去看,也還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我不希望自己在剩下的日子里,一件事情都沒有完成,帶著遺憾離開......”
江敏的話語,讓我那些壓抑許久的苦澀情感沖破防線,將我的咽喉堵住,難以發聲......
江敏還在嘗試往醫院門外走去,卻被許琳拉住,許琳對江敏說道︰“敏姐,你的身體已經快垮了,別再強撐著了,就听我們這一次,好嗎!?”
當成為她支柱的許琳也隨之倒戈的時候,江敏的情緒已然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她用盡力氣掙脫了許琳的攙扶,嘶吼道︰“我不想死在病床上!”
她的虛弱終究抵不住這句內心的渴望,江敏宛若失重般,傾倒在地上,我和許琳想要去攙扶她,卻被江敏拒絕道︰“我自己可以!”
又轉變成低沉的呢喃︰“我自己可以起來...”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又緩緩朝大門外走去......
這一次我沒有再去挽留勸說她,所有的話語都被眼前的畫面打消了。
我最終心軟,跟在江敏的身後,陪著她,走出了這個醫院。她站在大門外,望著天空中的陽光,靜靜地發呆......
陽光正好曬在她的發絲,散發出的光芒略顯黯淡,但依舊無法遮掩她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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