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玄機在此看什麼？”
一道低沉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已是盡可能放輕了語氣。
陡峭山崖邊，東方玄機彎起的唇角倏地斂下，轉身，嗤笑一聲。
“你是邪祟，我乃魔尊，大半夜出門在外，不好好睡覺，當然不是做好人好事。”
來人全身裹在黑袍內，整個人又瘦又高，半信半疑走到他身旁，順他剛才看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血月如盤，唯有幾只烏鴉飛過。
他嘆氣，“我們父子，就不能好好說兩句話？”
“你明知道不能。”東方玄機拔腿欲走，男人扣住他肩膀，把人按在原地。
“事情都過去了。”
“對你來說也許不公平，可我終究是你父親！”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玄機，別再鬧了。”
他抬手，指腹輕輕拂過東方玄機臉頰上的淚痣。
那顆痣，猩紅如血。
一瞬間，透過那抹紅，似乎又回到從前。
“啪！”
一巴掌扇在男人臉上。
東方玄機滿眼嫌惡，用袍袖擦拭自己的臉。
仿佛在說︰“你真的髒死了，別踫我！”
“呵~”他冷笑，避瘟神一樣躲出幾米開外，“過去了？”
“東方一族，上上下下千百條人的命，都死在你和我這樣骯髒的邪祟手里，你說過去，就能過去了？”
“幽離大巫，好端端的，你跟本座裝什麼父慈子孝？”
“本座可不是夜歡，天天期盼著他父親能幫上一把！”
“本座，只靠自己。”
“也只信自己。”
“哦，對了。”
他笑聲低低沉沉，“你一定羨慕死柳無跡有個為巫族做事的好兒子了吧？”
“卻不知，他那個兒子色迷心竅，竟敢酒後對七星宮副掌門起心思。”
“本座听說，人已經被關進地牢里。”
“郝月可沒有南宮長澤那麼好說話，本座猜，他少說也要被剝一層皮。”
“你說什麼？”
暗中躲起來的人終是沒忍住閃身而出，一把揪住他衣襟。
“你給本巫說清楚。”柳無跡急切問道︰“七星宮抓了我兒？”
“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東方玄機輕嘲，“柳大巫好大的威風，敢對本座動手動腳。”
話落，一記掌風擊出。
“玄機！”幽離一手制止他，另一只手推開柳無跡，“柳賢弟冷靜。”
“哈哈哈……”東方玄機笑聲充滿戲謔，“冷靜？”
“不是你兒子被那些嫉惡如仇的正道仙門抓走，幽離大巫當然冷靜。”
“柳大巫就不一樣了，夜歡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命根子。”
“再不去救人，小心要當太監了。”
“本座當魔尊多年，與白千塵交手無數，最多慘敗一招而已。”
“郝月那個母老虎，本座也只能認慫。”
“夜歡膽敢去踫修真界第一母老虎，真是不要命了。”
“柳大巫別急，看在你是巫主一條好狗的份上，本座過幾日，就讓屬下去給你把夜歡的首級帶回來。”
捕捉到對方眼底涌動的巨浪滔天，他放聲大笑，邪肆的笑聲直入雲霄，回蕩茫茫夜色之中。
柳無跡想動手打人，卻被幽離攔住，“想動本巫的人，柳賢弟想清後果。”
“非要認下這個逆子，幽離兄總有一日，會後悔。”
“你會毀在他手里！”撂下這句話，柳無跡拂袖而去，飛上一只鷹嘴鷲。
“你去哪？”
“修真界，救本巫的歡兒。”
“擅離職守，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跟巫王交代？”
“不用你管！”
眼看人越飛越遠，幽離收回視線，沉默半晌，“玄機，你為何故意告訴他夜歡之事？”
“該不會……”
“本座當然是為修真界，做好人好事。”東方玄機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你敢信的話，這理由就是真的。”
他腳步一轉，往回走，路過一片灌木叢時，眸色微動，鮮紅欲滴的唇瓣彎起，聲音柔和。
“父親，過來一下。”
“你叫我什麼？”幽離听了他的話，頓時追上前。
卻不料，胸膛被拍個正著，猝不及防向一旁草叢跌去。
同時，耳邊是少年冷漠無情的笑聲，“本座當然是叫你去死！”
“轟——”
巨響從腳下傳來。
幽離被一捆符紙炸飛，不知去了何處。
東方玄機搖了搖頭，“南宮長澤真小氣，就放這麼點符咒。”
“魔尊大人。”樹林里傳出一道刻意壓低的嗓音，好似怕驚動什麼人。
“出來說話。”
“是。”
十幾個包裹嚴實的男子一躍而至，恭敬跪倒在地，“我等特來營救尊上。”
“帶魔醫了沒？本座修為被封印了。”
“請尊上恕罪，來時太匆忙，沒能把魔醫帶來，”領頭的人說完這話，招出一把大刀就向他天靈蓋砍去。
“還請尊上，一路走好。”
“噗噗噗……”行刺的男子，乃至其他攻上前的黑衣人，腦袋接二連三開了花。
僅剩一個少年，被嚇傻在原地。
眼里都是自家雌雄莫辨的尊上，那只猶如白玉雕琢的手。
此刻，那手上紅白交錯，更添一份妖異的美，那驚心奪魄的美，讓人甘願被他掏心掏肺。
“咚”最後一個尸體倒地。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
“魔尊大人明鑒，我沒有背叛尊上，我真的以為他們是來救尊上的，求尊上相信屬下。”
少年跪在地上，抖如糠篩。
“起來。”東方玄機不耐煩的聲音入耳。
他顫巍巍起身，卻見身量奇高的男子身形一晃，死死壓在他身上。
血腥味撲面而來。
“快走。”男子聲音里壓抑著痛苦，像是受了傷。
“是，屬下遵命！”少年剛要帶人逃走，就發現周圍已被一群魔犬包圍。
“莫怕，扶著本座，一起殺出去。”東方玄機喚出本命神兵無命劍，蓄勢待發。
小魔兵不敢不從，只好伸手攬住他，奔魔犬最少的地方跑去。
“汪汪汪！”
魔犬礙于大巫幽離命令，不能對東方玄機下口。
一瞬間，幽綠的目光齊刷刷對上身穿黑衣的單薄少年，嚇得他腿一抖，險些站不穩。
“叫什麼？”東方玄機問。
“我沒有名字，在魔界，他們都叫我小六。”少年牙齒打顫。
“信不信本座？”
“信。”
“那就大膽走。”東方玄機道︰“你信本座，本座就不會讓你有事。”
小六點點頭，一咬牙，一跺腳，帶著人直沖出去，前赴後繼的魔犬未等靠近，已成無命劍下魂。
幽綠血液飛濺，腥風彌漫。
他終于帶魔尊大人逃出包圍，卻見自家尊上雙眼一閉，向下倒去。
臨昏迷，也不忘交代，“小六，事關玄坤大陸生死存亡，快帶本座，去找白千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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