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塵櫻唇緊抿，幽怨的眸光往院落中涼亭望去。
藍靈兒順他視線轉臉，就見石桌上擺放一個金絲楠木食盒。
燭台中，燈油早已燃盡，說明白千塵趴在這里等她許久。
以前一想到他給自己煮吃的，便覺在劫難逃。
而現下……
心頭莫名微暖。
就連在天樞峰上發生那些事，都能讓她暫且忘于腦後。
“沒關系，涼了，熱一下就好。”
“嗯，我這就去熱。”
白千塵收起尾巴，曼妙身形輕盈一躍，飛下屋檐，拿起石桌上的食盒就往臨時搭建的小廚房跑。
昏黃火光從門內映射出來。
藍靈兒踱步走上前，透過木門，映入眼簾的，是鍋灶旁正熟練生火之人。
那張白皙嬌嫩的臉頰，已蹭出幾道鍋底灰。
她唇角不自覺揚起。
白千塵似有所覺，微微抬眸，與她四目相對。
門外，男子一雙淡若琉璃的鳳眸含笑，笑容背後，他捕捉到一股子與世隔絕的孤獨。
他心頭一緊。
“靈兒，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沒有。”藍靈兒否認。
心知她不說實話，白千塵秀眉皺得更深。
于是，默不作聲起身打開蓋子，滾燙熱氣襲來，燻得他眼眶發紅。
“看你那嬌氣樣兒。”藍靈兒走上前，奪過他手中鍋蓋放在一旁，端起幾盤小菜往涼亭下走去。
白千塵轉眸，便見那抹挺拔背影遠去，連忙拿起剩下的點心追上前。
等他走到回廊亭下，幾盞燭火剛被一只骨節根根分明的手燃起。
溫暖火光給藍靈兒周身鍍上一層淡淡金輝，眉眼間似乎也不再那般冰冷。
他頓足，看她良久。
“傻站著做什麼？”藍靈兒招了招手，調侃一句，“再不過來吃夜宵，就要變成吃早飯了。”
“靈兒，天樞峰上，大師兄說了什麼？”白千塵把點心放在離她最近的位置，虛扶裙擺端坐下來。
“他拆穿你真實身份？”
“或者是其他比較難解決的事？你跟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安靜夜色中，少女聲音猶如潺潺流水在心間劃過，讓藍靈兒滿身防備的心不自覺放下。
“未曾拆穿。”
“只是，我懷疑他已知曉我是誰。”
“白哥哥，如果……如果有一天，七星宮容不下我，你可願意跟我一起離開？”
“我們如今這樣，有朝一日被人發現，定會大亂。”
“而且還有江柔虎視眈眈，她始終在尋找機會，讓我萬劫不復。”
“畢竟，她一直覬覦我的靈根靈骨還有心頭血，乃至我背後，覆滅多年的天神仙宮。”
“你會跟我一起走，對嗎？”藍靈兒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
轉而忽笑，沁涼的語調霸道得根本不打算給人選擇的機會，“就算白哥哥舍不得，在沒除掉江柔前，你都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
“你不走，我也會把你打暈帶走。”
“除非，有朝一日，我們兩個換回自己的身體。”說完，她低下頭，慢條斯理吃盤中菜肴。
不知是心情所至，或是白千塵廚藝當真有所提升，今夜的菜，該咸的咸，該甜的甜，味道適中。
白千塵沒回答她的問題，只靜默陪她一起用餐。
兩人吃完，已是月色暗沉。
藍靈兒回到寢殿倒床就睡，生悶氣般，理也不理立在床邊的人。
一炷香後，呼吸逐漸平穩。
忽有一陣微不可察的陰氣從她袍袖里鑽出。
白千塵雙眸微微半眯。
他知道，藍靈兒身上有一只畫靈筆。
那筆屬于青雲仙尊。
“靈兒……過來。”一道清越如風的聲音鑽入腦海。
那一刻，身體不受控制往前踏出一步，就在白千塵的手要去拿藍靈兒廣袖中的青玉筆時，動作忽地停下，往里側一挪，拽過薄被蓋在熟睡的人身上。
“吱呀~”
門被輕輕推開。
白千塵輕手輕腳走出廉貞殿，腳步聲漸漸遠去。
幾乎同時，藍靈兒倏地睜開雙眼，一道符紙再度覆蓋青雲本命神兵蓮心筆桿上。
她冷聲道︰“尊上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膽敢誘哄本尊弟子。”
畫靈筆輕顫，如何也掙脫不開。
藍靈兒赤足落地，一步步走至殿門前，伸手推開。
卻見一道縴長身影御劍飛到天邊。
那方向，是天樞峰。
此刻，黎明前。
貪狼殿外一片昏暗，唯有殿內燈火未滅。
白千塵剛走近，未等有人通報，就听見男子溫潤和煦的笑聲傳出，“進來吧。”
他依言邁進門檻。
“砰！”身後殿門被守門弟子伸手關合。
隔音陣法和屏蔽陣法同時開啟，密不透風隔絕外界任何可能性的試探。
“大師兄，我前來是想……”
“呵~”
白千塵話沒說完，就被南宮長澤一聲冷笑打斷，“還知道我是你大師兄？”
“與人換靈魂卻不求助？”
“難道，你想一輩子做個女娃不成？”白千塵話音戛然而止，南宮長澤從殿首走下，目光一寸寸把他打量個遍，“要不要大師兄幫你想辦法？”
“不必，該想的辦法，我已想過，換不回來。”白千塵輕輕搖頭，拒絕道。
“如果強行換魂，我神魂強大，不會損傷太重。”
“對藍靈兒來說，可能有隱患，沒萬全之法，不可冒險，大師兄應該明白，她是誰。”
對于他的解釋，南宮長澤緘默很久，才一字一頓，沉聲問︰“五師弟，是因為她天神仙宮聖女的身份不能動。”
“還是因為你的心早已淪陷，而舍不得動？”
“你真的喜歡她？”
“名義上，你們是師徒，你可知你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白千塵呼吸一滯。
與藍靈兒換身體後經歷過太多。
一開始，許是為責任。
再後來，得知她才是自己曾救過的小女孩，無論是彌補，還是為其他，感情已然變得更親近。
直到——
千洞湖懸崖上，察覺藍靈兒對自己的忽視，竟讓他的心那麼難受。
除二師姐以外，他沒和別的姑娘接觸過太多，不懂感情。
反正，這份無法形容的情緒，已是讓他變成自己也看不明白的樣子。
他唇瓣微動，最終仍堅定問道︰“整日患得患失，一日不見，便心亂，想看她笑，想她能看到我，這樣，究竟算不算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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