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說。”
林恩倒是有心理準備，頂天了就是黑死病和天花，重開就行。
莉婭則講述起這幾天的見聞。
她親眼目睹了病情越發的猖獗。
最開始的幾天，出問題的病人並不算多，也就十來個的樣子，而且癥狀很輕微，就是頭暈眼花，惡心嘔吐。
莉婭當成食物中毒來治療，沒有什麼太好的效果。
後續的幾天，來的人越來越多，病情也明顯更重了。
林恩皺著眉問道︰“停止食用陳麥了沒有？”
如果真是食物中毒的話，最重要的一步肯定是銷毀中毒食品。
但，深知中世紀貴族秉性的林恩很清楚，即便陳麥霉變了，他們估計也不願意舍棄。
人們純樸地認為，只要將其稀釋得足夠少，還是能避免中毒。
比如……讓麥粥變得更清水差不多，這種情況下毒素再猛，劑量不夠也得歇菜。
“沒有……所以效果不是很好。我只能盡量給他們開藥了。而且……藥材快要消耗光了！”莉婭的眉毛也跟著皺了起來。
說話的同時，莉婭悄悄地打量林恩，似乎有點欲言又止。
林恩自然察覺到了，他目光掀了過去，道︰“有話就說。”
莉婭叉著腰，有些憤懣地道︰“那些貴族和商人，想要威脅老師您！”
“威脅我？”
林恩愣了一下……淡水問題解決了，輝光城也沒有太稀缺的東西，他們憑什麼威脅自己。
問過米洛伽和正在研發的燧發槍了嗎？
莉婭聲音低低的︰“他們，他們說……希望您能買走他們歷年積壓的陳麥，否則就不給他們吃新的麥子！”
林恩樂了。
喂自己的屬民吃霉變的麥子，損失的是他們自個的勞動力，關我屁事？
事實上，林恩不覺得自己有多仁慈。
他只是用後世的思維，做了一個比較守規矩的“工廠老板”而已，只不過和其他貴族不一樣，他征用苦力的時候會付錢。
正是這一舉動，讓許多貴族誤以為他聖母心泛濫。
但他們真是想多了。
林恩笑了笑，正要拒絕，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如果能買下這些陳麥，拯救這些倒霉的普通人，自己或許又能賺一波民心。
等夏收日過去，直到大雪降臨的這幾個月，白鴿城的工人數量恐怕會再度翻上幾番！
花錢買沒用的陳麥，這肯定不劃算。
但如果換成花錢買工人們的愛戴，換來更加忠誠、賣力的勞動力呢？
那簡直太有性價比了。
林恩一拍掌，道︰“沒問題，陳麥有多少，我都收了便是。”
之前缺糧危機的時候，全城都指望著外來商隊支援。
想來也不可能留下多少余糧。
然而還沒等林恩細想，對面的莉婭就撓了撓頭，縮著脖子道︰“老師，陳麥加起來恐怕能堆滿咱們三四個大糧倉了……買不起呀。”
“？？？”
林恩霍然看過來︰“他們之前不是沒糧了，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多陳麥。”
“……只是沒有多余的糧食發給普通人了，但他們自己的糧倉里從來不會缺油少米……老師您知道的，這就是貴族。”
莉婭把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
林恩卻突然沉默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中世紀貴族有多不把自由民當人了，但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低估了。
寧肯讓屬民餓死，寧願讓他們吃有毒的陳麥，也不願意多出一點糧食。
這還是相對比較開明的輝光城！
換成其他城市，或許把餓殍扔進鍋里煮給災民們吃，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老師，不能上他們的當。那些自由民和農奴都是他們自己的財富，最後心疼的一定是他們！”莉婭似乎很怕林恩心軟，一本正經地道。
林恩收回沉思的目光，緩緩地點了點頭。
……
深夜。
莉婭等人睡去之後，林恩始終難以合眼。
前世他也是一條爛命的打工人，如今雖然算不上跟這些自由民們共情，但來自文明社會的他，很難眼睜睜看著活生生的人咽下毒物。
才解放淡水，讓白鴿城有點盈余的金幣，他不願意再為貴族們的貪婪買單。
但終歸心里是有些不好受的。
最後，林恩索性穿衣起身，提著劍在白鴿領外舞了起來。
他的動作已經相當凝練。
空氣中有陣陣輕微的劍鳴音，這還是林恩刻意降低動作幅度的結果。
颯！
收劍式最後，他劍尖一挑，直指仿佛被暗紗的朦朧月色，他回想起當日斬向修女的 赫一劍，再度劈落。
然而這一次卻不復平日的威力。
林恩仰頭望天，只覺得月亮與往常不一樣了——當然也可能是心情太差。
最後，他郁悶地將劍一甩，正要休息片刻，突然感應到了什麼，猛然拔劍指向身後。
劍尖所指是一只白皙的瓊鼻。
再往下，則是一張微微撅起的小嘴，但更令人矚目的是修長的脖子下那傲世九重天的F級絕世凶器。
“米洛伽？”
認凶識人，林恩快速收起單手劍，略帶疑惑地看向月光下那對閃爍著淡金色光澤的眸子。
開玩笑，再不收劍的話，對方一口龍焱把自己融成渣。
“睡不著。”米洛伽清清冷冷地道。
林恩點點頭︰“不用擔心我，我運動一會兒就睡了。”
“……”
米洛伽沉默了一下，補充道︰“我是說，我睡不著。”
“……”
場面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林恩嘴角一抽……我就說，還以為米洛伽突然開竅會關心人了，我就不該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今晚要去找寶箱嗎？”米洛伽沒有察覺出林恩的尷尬，主動打破了沉默。
說實話，她一直很期待和林恩獨處。
“暫時不去了。”林恩搖頭。
說完，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我沒有忘記你的龍血寶石。”
米洛伽點點頭︰“嗯，我相信。”
林恩看了眼米洛伽，突然明白對方是想走一走，于是笑著道︰“帶你到處轉轉？還沒機會看看白鴿城現在的模樣。”
一听這話，米洛伽眼底掠過一絲喜意。
但她只是定定地點了點頭︰“好！”
說罷，便一邁步來到了林恩旁邊，一幅跟屁蟲的模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