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你的住院記錄,還找人問了有名氣和資歷的醫生。”
車停在路邊,厲盛從口袋里翻了幾張紙出來,他也不避諱符驍湊過來看,因為都是德語。
“費心了...”
符驍這才意識到總是隔一段時間才能見到厲盛,一是厲盛的工作性質讓他不能經常在國內滯留,二就是他在查有關自己病情的事情。
“我可以把你強制留在身邊,讓醫生摁著給你治,你顯然不會同意。”
厲盛皺眉,對著幾張紙翻來覆去地看,像是在確認。
“願意去德國麼?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
“我不能離開。”
符驍回答得是意料之中的干脆。
留住他的太多,他不願意也不能離開。
“連想都不想一下,和當初在醫院問你一樣。”
厲盛沒有惱,耐著性子,自嘲地笑了一下,眉目也柔和了下來。
“有些事我想你需要知道,最近一次住院是三天前,對麼?”
“嗯。”
厲盛也並不是向他確認,只是車內不算大的空間,兩人難免會有互動。
“醫生的診斷是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比之前我給你檢查的短了足足四個月。”
厲盛的聲音很穩,面色也沒有什麼異常,遠比池御要會隱藏得多。
“嗯。”
符驍心里難免會有落差,不過這也難怪池御會變化這麼大。
他們之間要彌補的太多,補不完就全是遺憾了。
“你知道自己上不了手術台,如果再繼續不去醫院,連半年都沒有了,明白麼?”
厲盛將手里像是病歷的紙張,小心疊放折好,又收進了口袋。
“去德國治病,治好了可以送你回來。”
符驍明白厲盛已經退了一萬步了,但是不去就是不去,他不會再變。
“治不好呢?”
但他還是想問問厲盛關于自己最後的打算。
“那就便宜我了,和我葬在一起。”
半開玩笑半嚴肅,真真假假,厲盛好像也沒在開玩笑。
“如果一開始遇見的是我,我們會在一起麼?”
“沒有如果,我只喜歡他一個。”
車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厲盛一連點了幾根煙,開著車窗,周邊景色匆匆劃過。
“以後不要心軟,除了我,生意場上沒人會因為這個喜歡你。”
從他帶回平安符闖進病房的時候,他就已經為這份心軟折腰了。
厲盛的背影依舊很寬厚,他穿著大衣,撤回一圈圈屬于他的氣息。
符驍正準備上樓,手被拉住,他低頭一看,池御坐在樓梯口,另一只手搭在膝蓋上,自然下垂。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可以告訴我麼...哥哥。”
良久,池御抬起頭,雖然醋意難抵,但還是扯出一個笑容。
“之前...做生意偶然認識的。”
符驍想起自己半裸著跪坐在浴室,浴袍幾乎掉在地上,還拖著零散的血,思索再三,還是不打算展開說。
“胸口還疼麼?我抱你上去休息。”
池御也沒再多問,既然符驍不願意說,大概是不方便自己知道,他不想讓符驍生氣,但還是忍不住多想。
到底是怎樣的初見可以讓人一見鐘情,再難忘懷,還不遠萬里帶了平安符闖進病床探望。
他很在乎,但他只是抿了抿嘴,努力壓制住恨不得刨根問底,跑到厲盛面前問個明白的沖動。
無非就是兩人打一頓,可他真的沒辦法不去想。
半推半就之下,池御也算是在公司待下了,雖然沒有正式職務,但幾乎沒離開過符驍左右。
一整天,他除了監督符驍吃飯,把控著藥的用量,還問了符驍不少工作方面的事。
一些很基礎的工作,到了晚上的時候,他也算勉強能上手了。
最愁人的還是吃飯問題,口味倒是其次,符驍幾乎不怎麼能吃進去東西。
盡管池御點了從前譚虔愛訂的淮揚菜,符驍明顯胃口好了一點,不過也只有一點。
“不要吐,難受了先忍一下,要是都吐了,你今天幾乎就沒怎麼吃了。”
四個菜,符驍只動了幾下就放下了筷子,在池御的要求下,只好又夾了一筷子,只是已經有些勉強。
“會吐的...我平時不怎麼吃飯...”
符驍偏過頭捂著嘴,手也抵上了胃,腰塌了下去。
“那...我抱你去衛生間。”
直到符驍擺擺手,池御才想起來這是在公司,符驍一般都是自己扶著牆走去廁所。
扶著符驍到了廁所門口,池御還沒松手,大半個身體就被一股向下的力道猛地帶了下去。
符驍吐得昏天黑地,脊背不停地直起又塌下,到最後只剩下意識嘔吐的動作。
“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池御托起符驍,握上他撐著馬桶邊緣的手,把人往自己懷里帶。
事情遠比他想象得要嚴重多,除了食物殘渣,就是大片的血絲混著膽汁。
碎發被冷汗打濕黏在額角,符驍脫力地靠在他的懷里。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每次符驍都一個勁兒地鎖門,他的確接受不了那些本應該在髒器里的東西被悉數吐出來。
他一看到血絲,膽汁,就會聯想到損壞的髒器,緊接著就會想起醫生的話,條件反射的不安。
他接受不了符驍頂著這樣的身體熬著,熬過半年,就撐不下去了。
“不能...光靠葡萄糖那些...要吃飯才行...不吃飯,你做不了手術的...”
池御又握上符驍另一只死死攥著衣服的手,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池御能感受到抽動痙攣的胃。
“疼了是不是?我抱你出去。”
“還好...等一會兒...我能站起來...”
池御抱著符驍跪坐在地板上,符驍的身體幾乎涼透了,他又抱得緊了些。
“多少吃一點飯...會好起來的...”
隔著衣物探到抽動的地方,池御輕輕地揉著,听著符驍細碎的抽氣聲,眼圈止不住地紅了。
“是不是總不吃飯?”
“嗯...”
符驍半闔著眼,听到池御問,也就應了,至于在問什麼,他也不太能听清了。
“不吃飯撐不住就打葡萄糖...”
池御抬起符驍的手親了親。
“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你那麼會照顧我,照顧自己怎麼就...”
撩開符驍的碎發,池御掏出紙巾替他擦了擦冷汗,又低頭親了親。
“我也很難過...看到你這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