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阿福端著飯菜,經過走廊,來到銀雨樓牢房。
牢房里坐著一人,竟是卓瀾江。
阿福懇切地說︰“少主,你都兩天沒吃沒喝了,好歹吃點吧。”
卓瀾江一抬手把飯菜打翻在地︰“滾!”
“少主……”
“滾!”
阿福為難,但卓瀾江心硬如鐵,一臉憤怒。
孫震推著卓山巨進來,孫震和阿福退下。
“江兒,此生我本不想再與你相見,可你的本事越來越大,我做的一切終究沒有瞞過你。”
卓瀾江悲憤道︰“你為什麼連我要都騙?我敬你愛你,你卻把我當作傀儡,像個傻子一樣擺布!”
卓山巨長嘆一聲。
“我也是身不由己……”
當年,卓山巨從床上醒來,渾身燒傷,頭頸纏滿白布,孫震趕緊上前。
“當家,你醒了!”
卓山巨頹然道︰“我當年與他結拜,保他進京坐上高位,如今他卻扶植金水幫想取代我!”
“當家是說,金水幫背後是京中那人?”
卓山巨虛弱地說︰“飛鴿傳書,我要見他。”
“是。”
次日,孫震攙扶著虛弱的卓山巨走進大殿。
一名干練、沉默的男子正漫不經心地倚坐在大殿寶座上,手里用布包著一把劍。
左驚飛上下打量了一下卓山巨的慘相,有些驚訝。
“卓當家,你都這副模樣了,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就想問一句,他為什麼要殺我?”
“不听話的人,留著何用?”
“可我一直對他忠心耿耿!”
左驚飛嗤笑︰”是麼?那為何送到京里的銀子越來越少了,為何年初讓你滅隴西劉大人一家,你拒不執行?”
“為了敵國羌人,去殺我朝邊關將士,我做不到。”
“所以說,你還是不夠忠心。”
卓山巨無奈,低下了頭。“是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
左驚飛嘆了口氣,訴後︰“你我一同跟了他這麼多年,他也不想把事做絕。可你現在這樣,還能為大哥做事嗎?金水幫,銀雨樓,對大哥來說,都不過是刀而已,誰好用就用誰。”
“我會滅了金水幫。”
左驚飛看他一眼,說︰“如果你做得到,那禾陽還是你的。”
他轉身離去,卓山巨強撐病體做出的梟雄之姿,頓時垮了下去。
……
卓山巨看著兒子,悲涼一笑。
“我一直以為我與他是兄弟,原來我只是他的一條狗,讓我要咬誰,我便咬誰,容不得半點商量和猶豫。”
卓瀾江一臉震驚,看著卓山巨,又一臉心疼。
卓山巨繼續說︰“為了麻痹對手,我讓孫震對外發喪,把你從京城召了回來。你做得很好,滅了金水幫,沒有讓我失望。”
卓瀾江反應過來真相,卻不願接受現實。
“所以從那以後,每次那幕後之人讓你辦事,你就用金水幫作幌子,把我騙走?!”
“是。”
“所以,當年的楊濟安,後來的楊采薇,都是你派人殺的。”
“是。”
卓瀾江雙目通紅,近乎瘋狂。
“所以,你就眼看著我背負喪父之痛,看著我失去摯愛之人,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到處查找幕後黑手,卻不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我最崇敬的父親所賜?!”
卓山巨艱難地辯解︰“江兒……我沒有選擇。”
“借口!你明明可以告訴我一切,我們父子一同面對。可你卻欺騙我,利用我,只是為了保住你的權勢!”
卓山巨沉默,像是默認。
卓瀾江憤然道︰“你告訴我,這個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江兒,你還是不明白,有些事是我們左右不了的。楊采薇必須死,潘樾,也必須死。”
卓瀾江閉眼,不願看他,冷漠地說︰“你走吧,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可說的。”
“江兒!”
“我爹是雄踞一方的銀雨樓樓主,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是現在這個對主人搖尾乞憐的看門狗!”
卓山巨看著卓瀾江,內心痛楚又無奈。
*
縣衙房間里,潘樾坐在榻上,楊采薇準備為潘樾施針。
“按照我在書上看的,野養的幻暝蟲毒性更大,除了魚上、魚腰、健明、絲竹、四百、晴明六穴,還要扎承泣、陽白、太陽三穴。我問過沈嚴,他說只有一次機會,不然會永遠失明。”
潘樾平靜地說︰“沒什麼大不了,施針吧。”
楊采薇小心施針,隨著她的動作,潘樾臉上的銀針越來越多,突然,他蹙起眉頭。
“你怎麼了?有什麼感覺?”
“比上次疼了一些,眼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撞擊。”
楊采薇踟躕,不敢下針。
潘樾抓住楊采薇的手,安慰她︰“繼續吧,即使沒用,我們也可以討飯去,不是嗎?”
楊采薇平靜心神, 再行扎針。
一針扎在太陽穴上,突然,潘樾的眼楮開始冒血,劇痛之下,他昏了過去。
楊采薇大驚,趕緊上前抱住潘樾,用手擦拭著他眼角的鮮血。
“潘樾!潘樾!”
潘樾的眼眶終于冒出一縷黑煙,黑煙越來越濃密,是幻瞑蟲從體內排了出來。
他睜開眼楮,模模糊糊的影像浮現,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楊采薇。
楊采薇看到潘樾怔怔的模樣,擔憂道︰“潘樾,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能看到了嗎?”
潘樾伸手摸著楊采薇的眉眼、口鼻、臉頰,突然一笑。
“真好,我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
楊采薇大喜過望,一把抱住了潘樾。
*
銀雨樓門前,白小笙在外面轉悠著,不斷翹首往里看著。
銀雨樓看守異常警惕,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阿福走了出來,白小笙驚喜地叫他,阿福卻裝作沒看見,轉頭就走。
白小笙追上,喊道︰“阿福,是我!卓少主沒事吧,好幾天沒看到他了。”
阿福眼神閃爍,回答︰“少主很好,他有事外出了。”
說完轉身離去,白小笙看著他的背影,將信將疑。
*
到了用餐時間,楊采薇和潘樾坐在飯堂內,等待著凌兒的好菜。
兩人研究著從後山山洞拿到那塊布條,楊采薇喃喃道︰“這塊布條究竟是干什麼用的,這上面究竟是什麼圖案呢?”
“究竟是圖案,還是文字,也不一定。”
“有可能是文字?”
楊采薇反復打量,看不出是什麼字跡,嘟囔道︰“要是阿江在就好了,禾陽的布莊都是銀雨樓的生意,前幾日收到他的口信,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潘樾沉吟︰“銀雨樓的奸細與水波紋組織有關,可能他遇到什麼難題了。”
“那待會我去銀雨樓問問。”
“我跟你一起。”
凌兒喜笑顏開地上菜,看得出她對重回縣衙,小姐來到潘樾身邊,由衷地感到開心。
“菜來嘍!”
凌兒放下菜,說︰“大人,這是我最近新琢磨的菜式,您嘗嘗合不合口味?”
潘樾點頭,夾菜試吃,說︰“好吃,以後縣衙的伙食還要有勞你了。”
“沒問題!”
此時,楊采薇看到凌兒袖口發白,拉過她的胳膊看,只見衣服上沾滿了結晶的白色顆粒。
“這白色的是什麼?”
“哦,這是我不小心把鹽水灑上去了,這是鹽的顆粒。”
“鹽?”
楊采薇舔了舔手上的顆粒,是咸的。
凌兒不解地問︰“小姐,怎麼了?”
“沒事,你去吧。”
凌兒離開,潘樾看楊采薇若有所思,問︰“你有什麼發現?”
“我們那天從後山山洞出來,我的褲腿也是這樣,當時情況緊急,沒有多想,現在想來,是我去河邊撿這塊布條時,濕了褲腿。”
“那就是說,山洞里原來存放的是一袋袋鹽。正因為是鹽,搬運時難免灑漏,河水鹽度太高,所以水里才有那麼多死魚。”
楊采薇震驚道︰“竟然弄到這麼多犯禁的私鹽,怪不陳掌院他們要煞費其事,費數年之功,在後山造出這麼大的工程!可是這些鹽,又是從哪里運來的呢?”
潘樾直接起身,“走,查抄新鄭書院!”
*
新鄭書院外,潘樾親自率領所有衙役,查抄現場,護院企圖反抗,被阿澤帶人拿下。
潘樾和楊采薇沖進房間,見屋里亂成一片,陳掌院已收拾細軟逃走了。
楊采薇惋惜︰“我們來晚了一步。”
潘樾檢查房間,發現一個精致的木匣子,匣子上寫著“度支賬目”四字,而匣子內空空如也。
“這里面原來放的應該是賬本,被陳掌院帶走了。”
楊采薇招手︰“潘樾,你過來看!”
潘樾來到楊采薇身邊,見她在看牆上掛著的一幅地圖,地圖上標注了從羌到禾陽的水路路線。
潘樾看懂了地圖,神色憤然。
“原來是走私羌人的青鹽!水波紋組織竟然與敵國串通,絕非只是為了斂財,他們究竟有什麼圖謀?”
他感覺事態嚴重,眉頭緊蹙起來。
潘樾和楊采薇坐馬車回到縣衙,剛下馬車,就听見白小笙焦急的聲音。
“上官小姐。”
楊采薇看見白小笙等在縣衙門口,問︰“小笙,你怎麼來了?”
白小笙見到潘樾在側,只好說︰“上官小姐,我有筆生意,想單獨跟你談談。”
楊采薇看看左右沒有其他人,笑著說︰“小笙,你有什麼話直接講,我和潘大人之間已無秘密。”
“真的?”白小笙將信將疑。
潘樾也一笑︰“怎麼,你現在還認為,我這身板不能幫她背尸體嗎?”
白小笙這才放下心來,楊采薇問她︰“你找我有什麼事?”
白小笙面色凝重,說︰“我懷疑阿江,很可能出事了。”
楊采薇驚訝︰“什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