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禾陽街心重新立起高達十丈蛟龍燈,巨大燈輪之上,懸掛著無數盞尚未點燃的油燈。
街上人流如織,熱鬧非凡,大家仰頭看著蛟龍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三姑娘推著她的冰飲車在街邊賣酥山,霜霜在一旁收錢,生意好極。
眾女子一個個屏息凝神,眼巴巴望著護城河。
“來了來了!”
萬眾期待中,護城河上,一艘點綴著彩燈的畫舫緩緩駛來。
甲板上,一襲白衣裹身的潘樾正手持畫筆,伏案作畫。夜風吹拂,潘樾的衣角隨風而動,彩燈映照下,更是風姿綽約。
少女們失聲驚叫,街邊那些有從沒見過潘樾的百姓不禁看呆了。
“果然豐神俊朗,玉樹臨風!”
廊橋上的少女們手持花籃,抓取花瓣將其灑向畫舫,花瓣漫天飛舞。
“朗月清風,花間為令,多虧了潘大人,禾陽才能見到這熱鬧的燈會!”
人群中,幾個便裝的衙役警惕埋伏,隨時準備擒拿凶手。
潘樾在屏風上潑墨作畫,畫這燈會奇景,幾筆之下,已見神色,瞬間顛倒眾生。
楊采薇向凌兒等四名丫鬟示意,四人往岸邊的人群中拋灑祝禱的香包。
“大人賜福,吉祥如意!大人賜福,吉祥如意!”
越來越多的百姓涌向街頭,街道上人群摩肩擦踵,熱鬧非凡。
人群中,一名青衫男子看著花車,目光陰鷙。
*
宅院里,白小笙已經睡熟。卓瀾江瞥了她一眼,心里想,燈會已經開始了,我不能再等下去,得盡快解決金水幫這幫老鼠。
卓瀾江看了看門口,計上心頭。
手下們正在巡查,院子里突然傳來花瓶破碎的聲音。
阿福大喊︰“有刺客!”
手下們聞聲而去,卓瀾江帶著白小笙趁機溜出,鑽進外面的竹林。
白小笙跟隨著卓瀾江的腳步,忍不住吐槽︰“不會吧,就這麼簡單?你們銀雨樓的守衛這麼松懈好騙嗎?”
“我做簡單,你做就不簡單。”
“ 什麼意思?”
“那些守衛里有我的心腹,我讓阿福都安排好了。”
白小笙撇嘴道︰“我還以為多高的計謀呢,原來不過是里應外合。”
卓瀾江一笑,不再多言。
兩人來到賣燈的街市,只見燈籠高掛,各種花樣,來購燈的百姓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他們一路看著各式燈籠,有魚燈、飛鳥燈、猛獸燈……形形色色,令人目不暇接。
白小笙驚喜喊道︰“ 哇,好美的花燈啊!”
卓瀾江提醒︰“先別顧著看燈,跟我走。”
“都出來了,還去哪啊?”
“你跟著我走就是。”
白小笙不解,跟卓瀾江往前走去,突然,一群鬼面殺手從天而降,沖開人群,刀鋒出鞘殺向二人。
百姓們慌亂四散,燈籠、貨攤沖撒了一地。
“金水幫!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
卓瀾江一笑︰“ 我告訴的啊。
“啊?!”
只見他們附近的攤主、百姓突然從推車中、貨架下、燈籠里抽出刀劍,攔在了卓瀾江前面,殺向鬼面殺手,原來這是卓瀾江早就安排好的埋伏。
白小笙趕緊縮到了一堆花燈後面躲著,從縫隙中偷瞄。
帶頭人大喊︰“中計了,撤!”
“ 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
卓瀾江提劍上前沖,掄起劍柄狠狠的砸向帶頭人,劍風凌厲,帶頭人慌忙閃避。
其他銀雨樓手下將鬼面殺手團團圍住。帶頭人發現躲在角落的白小笙,掠身過去,將她提溜了出來,用刀架在她脖子上。
“放我們走,不然我殺了她!”
白小笙渾身發抖,面色慘白地說︰“救我啊卓瀾江!我不想死!”
“你們敢動她試試!”
白小笙正要感動,卓瀾江卻突然變臉,無所謂笑笑。
“開個玩笑。追了你們這麼久,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小騙子,放過這個斬草除根的機會麼?想殺就殺吧,我正嫌她聒噪呢。”
白小笙氣急罵人︰“卓瀾江,你這個混蛋王八蛋,殺千刀的縮頭烏龜,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帶頭人遲疑,白小笙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卓瀾江抓住一閃而過的機會,飛刀過去,帶頭人胸口中刀,應聲而倒。
白小笙早嚇得腿軟,摔倒之際,被卓瀾江一把攬住了腰。
她驚魂未定,怔怔地看著卓瀾江。
“你沒事吧?”
白小笙怔怔地搖了搖頭。
“還挺機靈,配合得不錯。”
“謝……謝謝。”
“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
卓瀾江隨意說著,白小笙看著他的面孔卻有些臉紅心跳。
卓瀾江來到帶頭人尸體前,一把拉開帶頭人的鬼臉面具,原來是黑痣眼線。
“原來你是這副尊容。”
這時孫震也帶著援軍趕到,被卓瀾江嫌棄︰“ 孫震,你動作可越來越慢了。”
阿福帶人押著一名手下上前,孫震不解。
“他?”
“金水幫的奸細,是你引我去的鬼市。”
那日,正是這名手下稟報,告訴卓瀾江有人打著少主的旗號,在鬼市招搖撞騙。
“那日白小笙無心一句,卻正中靶心。”
在宅子里,白小笙對卓瀾江說︰“誰引你了,我又沒有給你通風報信!”
通風報信的,另有其人。
卓瀾江看向手下︰“我一直讓阿福盯著你呢。果然我前腳剛出來,金水幫後腳就到了,動作還挺快。”
手下甲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卓瀾江下令︰
“本少主今日手上不想再沾血,孫震,將他們通通帶回銀雨樓,待到燈會之後,我再盤問發落。”
“是。”
眾人走後,卓瀾江看見白小笙躲在一旁,走過去問︰“怎麼,被本少主的英明帥氣給驚到了?”
白小笙嘴硬︰“我是差點被你害死,還後怕著呢!”
“放心吧,本少主要是連自己人都護不住,以後也不用再在禾陽混了。”
“誰跟你自己人。”
白小笙嘟囔著,嘴角卻浮現一絲笑意。
“該去燈會幫楊采薇了。”卓瀾江說著,轉身離開。
“幫楊姐姐?那你等等我!”
白小笙匆匆追上,兩人向更熱鬧的街心走去。
*
禾陽街心,燈火通明,一間豪華奢靡的酒樓雅間里,窗戶正對著巨大的蛟龍燈,顧雍、青帝、蔡升正坐在酒桌旁密談。
“潘大人還真是說到做到,真真的把燈會開起來了。”青帝說。
顧雍冷笑道︰“ 有銀雨樓少主為他鞍前馬後,他有什麼事做不成!”
青帝看了一眼顧雍,似笑非笑。
“怎麼顧堂主今天看起來不太一樣?”
“青帝消息那麼靈通,前幾日發生在濟善堂的事兒你會不知?”
“我之前就曾疑心,顧堂主一派宗師,氣度理應不凡,之前那個,簡直是魚目混珠。”
蔡升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說︰“顧堂主,你久未現身,今夜不會真是來看燈的吧?”
“ 蔡坊主以為呢?”
“我敢押一萬兩銀子,顧堂主此行,定是與潘大人在查的案子有關。”
顧雍心照不宣,哈哈一笑。
此時窗外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潘樾的畫舫開到了樓下的河道上。
畫舫行駛到蛟龍燈處,停了下來。潘樾下船走上彩台,一個丫鬟將放著彩球的托盤捧到潘樾跟前。
潘樾拿起彩球,台下女子們尖叫連連,無不摩拳擦掌,希望能搶到彩球。
楊采薇等人正在街邊準備,卻不見劉捕快身影。
“劉捕快人呢,馬上就要上場了……”
楊采薇嘟囔著,此時一名衙役扶著劉捕快,一瘸一拐地走來。
楊采薇大驚︰“你的腳怎麼了?”
劉捕快苦著臉說︰“我……我剛有些緊張,跑了幾次茅房,結果不小心在茅房外面摔了一跤,把腳給崴了……”
他一拉褲腳,露出紅腫的腳踝。楊采薇無語︰“你可真行,這個時候出岔子!”
劉捕快焦急︰“那現在怎麼辦……”
楊采薇腦子飛速旋轉,思考應對之法。
不遠處,潘樾看著彩台下烏央烏央的人群,深吸一口氣,高舉彩球。
衙役一敲銅鑼,彩球擲出,女子們追著彩球,你爭我搶,十分激烈,潘樾在人群中搜尋,不見劉捕快的身影。
潘樾又抬頭看了一眼對面酒樓,顧雍站在窗口,沖著他遙遙舉杯。
人群盡頭,楊采薇踉蹌上馬,但這匹馬性子有點烈,突然一聲長嘶,前腿騰空,楊采薇一驚。
“小姐,小心!”
楊采薇差點被顛下來,趕緊緊抱馬脖子,對凌兒說︰“沒事!”
她深呼吸一口氣,舉起鞭子,咬緊牙關,狠狠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
烈馬一聲嘶鳴,抬起前蹄,撒歡沖向人群。馬背上的楊采薇死命地抓住馬轡,上下顛簸,確保自己不掉下來。
楊采薇騎馬一路疾馳,來到了街道中央,街上行人紛紛躲避。
她驚慌不已,擔心撞到人,揮舞著馬鞭大叫︰“讓開!讓開!”
蛟龍燈下,眾女子們一雙雙手高舉著,瘋狂搶著彩球,彩球仿佛被波浪沖蕩,忽高忽低,此起彼伏。
有個女子踩著高蹺伸手去抓,眼看抓到,被旁邊人一推,她站立不穩,踉蹌摔倒。人群一片混亂,彩球被揚到了半空中,不偏不倚落到了一名少女手里。
她興奮地嚷叫著︰“我搶到了,我搶到了!”
女子們見大勢已去,一片哀嘆之聲。
阿澤宣布︰“恭喜這位姑娘中了頭彩,請登上彩台,與潘大人一起點燈祈福!”
潘樾不斷瞥向人群,但仍舊沒有看到劉捕快的身影,低聲問阿澤︰“劉捕快怎麼還不來?”
阿 澤︰“不知道啊,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潘安眉頭緊蹙,拿到彩球的少女已經登上彩台,雙頰潮紅,興奮問道︰“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潘樾只好說︰“與我一起點燈,請吧。”
彩台上還有一層台階,潘樾和少女正要拾級而上,這時听到街上傳來喧器聲,潘樾轉頭看去,只見大街正中,一匹快馬駛來,人群匆忙避讓。
“是上官芷!”
騎在馬背上的正是楊采薇,她因驚慌而哇哇大叫,加上“張牙舞爪”地揮鞭,那副模樣確實像個令人恐懼的惡女。百姓們看著無不驚恐,慌忙避讓,一時間車傾馬翻,路邊攤位的水果、雜貨滾落滿地,一片狼藉。
潘樾臉色一變,又是意外,又是擔心。
怎麼是她?!
楊采薇快馬行至彩台前,使勁勒馬,但拉不動失控的馬匹,差點被顛了下來。潘樾忍不住上前一步,卻只能生生忍住住,將伸出的手背到身後。
阿澤趕緊上前拉住韁繩,控制烈馬,楊采薇一翻身掉下來,阿澤一攙,楊采薇穩穩落地。
萬眾矚目在楊采薇身上,楊采薇腿都打著顫,她努力克制著,裝出上官芷的姿態,走上彩台。
潘樾看著楊采薇,知道肯定是計劃出了差錯。
“上官芷,你來干什麼,趕緊下去!”
楊采薇不回應,反而慢慢走近他,喊道︰
“潘樾,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