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樾與卓瀾江在房間里等待,四周裝飾華麗,金銀器皿盡顯奢侈。有腳步聲從外面走來,人影未至,話音先到。
“貴客大駕光臨,顧某有失遠迎啊!失禮失禮……”
一個憨態可掬、衣著華麗的胖子笑眯眯地走了進來,看著喬裝過容貌的潘樾和卓瀾江,不禁一愣。
“二位好生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潘樾笑道︰“那證明我們有眼緣,該做生意。”
顧雍附和︰“是是是,哪位請顧某殺潘大人?”
卓瀾江說︰“我。”
“潘大人可貴呀,一口價,五百兩。”顧雍伸出五個手指頭。
潘樾挑眉︰“不問原因?”
“取人性命,無需緣由。”
顧雍笑著回答,卓瀾江听了,直接扔了兩大一小三錠金子在桌上。
顧雍當場眉開眼笑,伸出胖墩墩的手去拿,還低頭听了听金錠的真假。潘樾看著,目光一閃,說︰“我听說,你們不僅能幫主顧殺人,還能按照主顧的心意,用任何想要的方式殺人。”
“不錯,我們濟善堂收錢買命,消仇除怨,力促天下太平。方式方法呢,刀鋸斧鉞,火燒水淹,摳心挖肝這都行,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做不到的。不過這些花活呢……是另外的價錢。”
“好,那就再加五百兩。”
潘樾點頭,從卓瀾江錢袋里極其順手地又拿出三錠金子,走到顧雍面前放到他手里,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他吃痛地“哎喲!”了一聲。
“哎呀,對不住了。”潘樾道歉。
“沒事沒事,”顧雍又听了听金錠的真假,“貴人請說,想要什麼花活呢?”
“能不能讓潘大人像燈會上的死者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血劍之下。”
潘樾死死盯著顧雍的臉,顧雍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
“貴人從哪里听來的閑話,血劍怎麼跟燈會案扯上關系了?況且顧某早已封劍多年,這些活都是弟子干的,現在怕是都不會使劍了。”
潘樾微笑︰“你是贗品,自然不會,讓真正的顧雍出來說話。”
此話一出,顧雍的笑容凝結在臉上,連卓瀾江都頗為意外。
“什麼真的假的,二位要是不做生意,那我告辭了……”
他準備離去,潘樾突然出手,兩三招之內拿下顧雍,抬手撕下了他臉上的皮,竟揭下來一副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另外一張陌生面孔。顧順的神色寫滿慌張。
卓瀾江不解,低聲問︰“你怎麼知道他是假的?”
“他不是號稱武功高強,禾陽第一殺手嗎,一點殺手的警覺都沒有。”
方才,顧雍低頭辨別金錠真假,脖頸要害就暴露在潘樾面前。
“而且他的腳很大,走路姿勢卻很怪異,我本以為他有腿疾,但查了濟善堂外出采購的賬本,意外發現所有衣物鞋子,都買兩份。我便生了疑心,方才故意踩他一腳,就是為了驗證我的猜想。”
潘樾踩顧順,靴子頭癟了下去。
卓瀾江看顧順鞋子,上前一把脫了下來,從靴子里掉出一團棉布,顧順的腳比鞋子小很多。
顧順掙扎著,卻無法擺脫潘樾的控制。潘樾逼問︰“說吧,真正的顧雍在哪兒?”
顧順收了笑容,竟然不懼,目露凶光。
“來人!”
十幾名弟子持刀而入,將潘樾和卓瀾江團團圍住。
“在濟善堂撒野,先數數自己有幾顆腦袋!”
顧順話音剛落,弟子們正要動手,卓瀾江伸手撕掉了潘樾臉上的胡須易容,喊道︰“潘大人在此,誰敢造次!”
潘樾無語,也撕掉了卓瀾江臉上的胡須,喊道︰“卓少主在此,誰敢造次!”
兩人互相出賣,眾弟子一時顧忌,不知是進是退,都看向顧順。
顧順十分意外,面對二人,也糾結起來。
此時,一個聲音自濟善堂後院上空飄來,是真正顧雍的說話聲。
“潘大人和卓少主這麼想見老夫,那就進來吧。”
*
潘樾和卓瀾汪循聲走向後院,壁龕轟然開啟,露出一個更加華麗的大殿。
殿前院中,有僕人在打掃、修剪,他們都是雙目被刺瞎的盲人,卻把整個院子打理的整整齊齊干干淨淨。而殿下台階,裝飾的圖案竟然是九龍至尊。
二人互看一眼,登階入室。
大殿奢華,如同皇宮,規格與帝王相似。一個人背身站著,他袍袖寬大,長身肅立,充滿殺氣。
潘樾開口︰“顧堂主!久仰了!”
那人轉過身來,與方才顧順偽裝的長相一樣,但氣質卻截然不同,有一種目中無人的狂妄之氣。
“卓少主,潘大人,終于見面了。”
卓瀾江道︰“所以這些年,你就打發一個贗品來應付我,顧堂主,你眼里未免也太沒有我銀雨樓了。”
“不是一個,是二十三個。”
二人意外,顧雍繼續說︰“其他的二十二個,都被我的仇家殺死了。你們沒見過的,還有十二個。”
顧雍一拍手,有盲僕拉開垂幔,只見十二個跟顧雍一模一樣的人在打坐。
那麼多一副面孔之人,潘樾和卓瀾江看著,不禁觸目驚心。
“濟善堂每殺一條命,就會多一個想讓我償命的仇人。”顧雍說。
潘樾望向那些盲僕,說︰“所以,你不想秘密外泄,連外面那些僕人都刺瞎了雙目。”
“我不信任何人,凡事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卓少主,你不要以為我在應付你,這些年你見過的每一個傀儡,說的都是我要說的話。”
卓瀾江看著這些替身,嘖嘖稱奇,又問︰“僕人可以刺瞎雙眼,控制起來,但你的家人呢,你不擔心嗎?”
“自不必擔心。”
潘樾接話︰“顧堂主,你的這些替身,應該都未學習過血劍?”
“沒錯,血劍是我顧家的不傳之秘。老夫知道你們來是為了燈會案,但可以明白告訴你們,老夫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我能看看血劍嗎?”
顧雍抬眼望了一眼潘樾,問︰“你確定要看血劍?好,我就讓你看看。”
顧雍命人拿來血劍,一個盲僕雙手托著一個長條形的匣子緩緩走來,恭敬地呈到三人面前。
匣子里面是一把薄劍,劍尖三頭泛著寒光。
顧雍拿起血劍,緩緩道︰“修習血劍之人,需要對人體脈絡非常熟悉,劍尖刺破血脈,讓傷口很難愈合。而刺向天突穴的一劍便是血劍的致命殺招,一劍斃命,被刺中者流血不止,看似血盡而亡,其實是大量鮮血涌入氣管,無法呼吸,窒息而死,”
潘樾伸手,顧雍倒轉劍柄,遞給了他。
潘樾查看著劍的形狀,正如楊采薇畫的一般,兩短一長。
卓瀾江懷疑地看著顧雍,問他︰“四大宗族都曾關注過燈會一案,為什麼之前你一個字都不說?”
“我不說只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潘樾把劍放回匣子,說︰“所以,得知我要重開舊案,你就偽造惡蛟鬧妖,誤導縣衙?”
“燈會和惡鮫都與我無關,你們可以不信我,但是這個要信吧。”
顧雍說著,緩緩提起了長袖,露出垂軟無力的右手,手臂上爬著一道蜈蚣狀的傷疤,看著觸目驚心。
卓瀾江驚呼︰“你的手!”
“十幾年前,我右手手筋被仇家挑斷,從此封劍。燈會案爆出時,我懷疑有人要栽贓于我,也私下查過,死者的傷口,是右手所致。”
看著他右手上的傷,潘樾和卓瀾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是實情。
潘樾繼續問︰“顧家還有誰會血劍術?”
“獨子顧衫。”
“令公子?”
“五年前因病亡故,此事卓少主是知道的吧?”
卓瀾江微微點頭︰“確實听說過。”
“我是看在故去的卓老當家的份上,不想傷了銀雨樓和濟善堂的情分,才跟你們解釋這麼多。老夫一生以殺人為業,若真是我所為,也不屑于在此狡辯。更何況那幾個販夫走卒,根本不配我動手。”
潘樾想了想,旋即一笑,拱手道︰“看來確實是我魯莽了,顧堂主,告辭。”
潘樾和卓瀾江要走,顧雍突然臉色一沉。
“等等!”
二人停步,看向顧雍。
“卓少主可以走,潘大人得留下。”
“為何?”
“濟善堂的規矩——收銀,取命。”
話音方落,顧雍一伸手,血劍像有靈性一般,飛到顧雍左手,顧雍形如鬼魅,殺向潘樾。潘樾連忙拔劍迎戰,但顧雍武功高強,身形快速,潘樾被打得後退,那血劍如三頭蛇,劍劍不離潘樾咽喉。
卓瀾江立在一旁,被突如其來的攻勢驚到,顧雍一劍逼近,眼看無法閃躲,要刺中咽喉,突然有一劍擋來,攔住顧雍。
原來是卓瀾江拔劍相助,潘樾頗有些意外。
顧雍不悅︰“卓少主,人是你要殺的。”
“我改主意了,暫且留他一命。”
“濟善堂的規矩容不得你改。”
顧雍再次攻來,潘樾和卓瀾江聯手,二人疲于應付。潘樾提劍格擋,他的劍斷成數段。
潘樾見附近有一個黃銅的冰鑒,他一邊拿起蓋子當武器,一邊提醒卓瀾江︰“都是殺招,沒有守勢,下盤空虛。
卓瀾江點頭,顧雍殺向潘樾,潘樾手中的冰鑒蓋子如同盾牌,顧雍刺,他擋。卓瀾江趁機反擊,一貓身,劍劍不離顧雍的大腳。
顧雍的步伐混亂,而潘樾趁機以揮著蓋子打向顧雍,二人合力一擊,顧雍一劍格開,縱身躍後。
雙方對峙,潘樾和卓瀾江氣喘吁吁。
顧雍陰沉道︰“卓少主再出手的話,老夫就無法保證你的安危了。”
卓瀾江一笑。
“顧堂主,我爹與你有恩,顧堂主這麼講規矩,總不會殺故人之子吧?”
“你非要護著這個人?”
“對。”
潘樾望向顧雍,說︰“顧堂主,卓少主可不是毫無準備就闖進來,你不放我們離開,恐怕下一步就是銀雨樓大舉進攻濟善堂了。”
卓瀾江瞥一眼潘樾,潘樾微微一笑。
顧雍反問︰“卓少主,你為了一個外人,要讓銀雨樓和濟善堂撕破臉嗎?”
卓瀾江回答︰“顧堂主可能听說過,我是為了一名女子卷入此事的,這名女子將來可要做銀雨樓少夫人的,顧堂主你說她是外人呢,還是內人?”
顧雍盯著卓瀾江,露出氣惱的表情,最終一甩袖子。
“銀兩不退,自便吧。”
二人暗松一口氣,轉身離開。
濟善堂院子外,潘樾邊走邊說︰“多謝卓少主出手相助。”
卓瀾江低聲問︰“方才看出什麼了?”
“說辭無懈可擊,看來是有所準備。”
卓瀾江點頭認同。二人經過後院時,一個穿著華麗,卻神情瘋癲的女人向二人沖來,嘴里不停嚷著︰“顧雍是凶手!顧雍是凶手!”
丫鬟端藥追來,喊道︰“夫人,您怎公又亂跑,您該喝藥了……”
潘樾和卓瀾江驚異看著,這時顧順走來,神色無奈。卓瀾江問他︰“顧夫人這是怎麼了?”
顧順回答︰“自從少爺亡故後,夫人就神志不清,成天說胡話,少主不用理會。”
潘樾和卓瀾汪疑惑地對視一眼,被顧順目送著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