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窗簾密封性很好,房間里一點光都沒有。
鄭妙誼睜著眼,明明眼楮很干澀,腦子卻很清醒,直到鬧鐘響起,她關掉手機。
鏡子面前的少女皮膚蒼白,她撈起水龍頭流淌的冰冷的水拍打著臉頰,縴長睫毛打濕,她提醒自己︰“振作一點,爸爸媽媽一年才見一次,應該高興才是。”
剛關上房間門,手機有消息提示音。
陳景元問她起床沒。
她說準備下樓。
陳景元說在樓下集合。
昨晚陳景元有問過她早上吃不吃早飯,她說不吃,也確實吃不下。
身量高大的少年站在旁邊,背對著電梯門,時不時低頭看手機。
“叮~”電梯門打開,他迅速轉身,這個點沒什麼人,電梯空空的,只有鄭妙誼從里面出來。
“喏,這個給你。”他邁開長腿,三兩步走到面前,將一束白綠配色的花塞進她懷里。
陳景元等了半天,以為會從她口中得到“謝謝”兩個字,卻沒有。
只見她低著腦袋不說話,陳景元心里咯 一下,“怎麼了?”
鄭妙誼的動作很慢,好像卡頓的機器,慢慢掏出手機,慢慢敲鍵盤,隨後遞到他面前。
手機備忘錄里寫著︰我怕一開口,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了。
那一瞬間,陳景元的同理心泛濫成災,面前的女生就是世界上最值得心疼的孩子。
陳景元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口︰“給你十分鐘,里面的衣服吸水。”
少年低啞磁性的聲音通過胸膛震顫直達心髒,後腦勺有一只手按著,鄭妙誼的臉直接貼著柔軟溫暖的毛衣。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盡管電梯間人來人往,他們的臉上或帶著疑惑、或帶著戲謔,陳景元都沒有理會。
因為她在壓抑地啜泣。
這一下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遺憾都哭出來,鄭妙誼太傷心了,上一次這樣難過正是父母離開。
她想強忍著,不讓爸爸媽媽還有其他人擔心,可被陳景元按住腦袋那一刻,所有的悲傷自動打開了閥門,宣泄而出。
“還有一分鐘。”
聲音自頭頂傳來,鄭妙誼將臉從衣服上挪開,眼眶紅腫,鼻頭紅紅的,原本就白淨的小臉好像被打濕的白紙。
“謝謝。”聲音啞得不能再啞。
她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擦干眼淚,眼楮盯著面前的藍色毛衣,雖然已經看不見水漬了,她卻知道一定濕了一大片,“回去換件衣服吧。”
陳景元彎腰,把羽絨服的拉鏈從下往上拉,“這不就好了。”
她右邊的肩膀被抓住,“好了,別耽誤時間,車在門口等了。”
剛出酒店,門口停了輛出租車,陳景元幫她打開後車門,將人塞進去,利落關門。
自己則坐在副駕駛。
司機似乎早就知道目的地,等兩人落座便啟動車子駛出酒店。
狹小的空間里誰都沒有說話,鄭妙誼靜靜看著手里的花束,花朵很新鮮很漂亮,包扎也很用心,媽媽一定會喜歡到。
他是什麼時候買的。
陳景元拿著手機,其實什麼都沒看,時不時抬頭看下後視鏡,確保後面的人沒有繼續哭鼻子。
“到了。”司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陳景元扭頭對她說︰“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嗯。”
副駕駛的車窗是搖下來的,陳景元看著少女抱著花走路有些磕磕絆絆,好像隨時都會摔倒,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她一個人行不行。
司機點了根煙,煙盒遞過來,“小兄弟來一根?”
“戒了。”
“是你對象吧。”大哥的眼底帶著笑意,兩指夾煙,吐出眼圈。
一直到她進入陵園,陳景元才收回視線,“不是。”
“還不是。”
接下來兩個男人沒有說話,大哥一根接著一根抽煙,陳景元低頭看手機,誰都沒有把車窗搖上去。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
鄭妙誼站在墓碑前,揚起乖巧的笑容,“花是一個叫陳景元的男生送的,你們認識他?他是村里陳家的大少爺。”
一年未見,墓碑上的照片安靜地笑著,他們活著的時候就是這樣對自己的笑的。
“寶貝女兒又考第一名啦!”
“我家妙妙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可愛的女孩子。”
從書包里拿出口紅和白酒擺在花旁邊,這是爸爸媽媽最喜歡的東西。
她坐在冰涼的石階上,無助地抱著自己,委屈巴巴的,“可是我好想你們啊~”
“你們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我以後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賺好多好多錢給你們花的。”
“嗚嗚嗚……”
司機下車上廁所了,反正陳景元把車一天都包下來了,不管鄭妙誼在里面待多久都行。
那種傷感影響了陳景元,今天周末,手機里邀約不斷,他都當做沒看見。
沒過一會兒,只見司機哆哆嗦嗦回到車上,立馬關上車窗讓整個車廂都暖和起來。
陳景元看了下時間,她去了快兩個小時了,再待下去會出事。
司機低頭看個手機的功夫,旁邊的帥哥甩上門下車往陵園奔去。
“鄭妙誼!”
“你在哪里,鄭妙誼回答我!”
偌大肅穆的陵園好像能听見回聲,這里面太大了,陳景元並不知道她父母的墓在什麼位置,只能一處一處找,甚至絲毫不在意打擾了其他的靈魂。
“陳景元,我在這里。”
柔弱無助的少女出現在柏樹下,白色羽絨服的帽子罩住腦袋,只留下一張凍得紅通通的臉。
“好了?”
鄭妙誼點頭。
“那回去吧,下次再來看他們。”
兩人並肩而行,陳景元故作輕松地說︰“我阿嬤去的時候,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偷了台上的貢品吃,被阿公打個半死,荊條都打斷了。”
鄭妙誼側目︰“你爺爺分明那麼疼你。”
“是啊,他只是不想我再打擾離開的人。”陳景元看著柏樹上的冰凌,“我知道,阿嬤不會怪我的。”
剛要說什麼,鄭妙誼被他抓著手背在身後,“你干嘛~”
“你走得跟烏龜一樣,我著急回去吃飯。”身下的少年好像有些不耐煩,可動作是輕柔的,抓著她的腿穩健地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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