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絮最近很忙,忙著教會特意到府上來向她學習反戧針法的繡娘,忙著幫母親打理采辦房的雜事。
楊娘子以及她帶來的幾位繡娘都是極為有經驗的,楚南絮雖然沒有教人手藝的經驗,但因著刺繡這事比較輕車熟路,教授楊娘子她們繡工針法並不困難,可采辦房就不同了,接觸的越多,楚南絮越發現采辦之事並非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在采辦房一連熬了幾個白天,楚南絮算是明白了,老夫人和白氏當初為何那般痛快將采辦房交由母親掌管,只因采辦房太容易給人設坑跳,而且,這采辦房被白氏打理得一團糟,很多賬目都模糊不清,究竟是誰說白氏管家能力強的?速速給她站出來,看她捏不死那人!
先不說采辦房賒賬都快賒成了大窟窿,在這里做事的下人個個都不听母親使喚,就那管事王采辦嘴里都沒有一句實在話的,若不是楚南絮戒備心很重,很容易被他帶到溝里去。
就拿今天他們兩人的一段對話來舉例。
“王采辦,咱府上鮮魚消耗量很大嗎?按理說魚肉的價格不過羊肉的三分之一,為何魚的開銷會超出價格更為昂貴的羊肉?”
“大小姐,你不懂,咱買完魚,不是整條直接烹飪,還要開膛破肚,要剔骨去鱗,魚身上真正可食用的不多,損耗量極大,而咱府上少爺們都在學院進學,更要多食用魚肉補腦,所以咱府上采買魚肉可是個大開銷。”
若楚南絮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那可真被王采辦給忽悠了。
以前在清源村時,慶爺爺外出給人治病,甦芳兒瘋瘋癲癲不干正事,她為了不讓自己的肚子挨餓,早早就學會了燒火做飯,做魚?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
魚身上的那些內髒、魚鱗,相對于整條魚來說,那才有多重,哪像王采辦所說那般損耗極大。
楚南絮呵呵一笑,並沒有當場戳穿他,繼續指著流水賬本問著︰“如今才暮春四月,京城哪里來的蜜桃售賣?況且,本小姐從未在飯桌上見到桃子的影子,王采辦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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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絮不動聲色,“會不會存在一種可能,三嬸雖然把這筆錢已經付給果商,但賬房依據采辦流水和果商的賬單,又撥了重復的一筆銀錢,那豈不是我們大將軍府被果商佔便宜了?”
王采辦大驚失色,“是有這種可能,小的這就下去逐條核查,讓果商將咱大將軍府多付的銀錢給老老實實給吐出來!”
他又義憤填膺大罵果商道︰“真不像話!做買賣不講誠信,以後也別為我們大將軍府送果子了!”
楚南絮在心中冷哼,那多付的銀錢,怕不是在果商那里,而是進了你王采辦的腰包吧?
趙氏,你被人坑了你知不知道?
楚南絮扭頭吩咐一旁的蔡嬤嬤,“嬤嬤回頭一起同王采辦核實這事,哪筆流水出了問題要單獨列出來給我過目。”
“老奴明白,”蔡嬤嬤笑著看向王采辦,主動伸手相請,“王采辦,請吧。”
王采辦表情悻悻,不情不願跟在蔡嬤嬤後頭朝里間走去。
“等等蔡嬤嬤。”楚南絮上前,到蔡嬤嬤耳邊低低耳語了一句,避著王采辦狐疑的眼光重新坐回屬于她的圈椅上。
楚南絮剛才囑咐蔡嬤嬤,要她注意下次府上何時有鮮魚到貨,等到了那日,她要將王采辦的狐狸尾巴提溜出來給他斬斷。
其實這話,她可以稍後避著王采辦與蔡嬤嬤講,她故意演了這一出,就是想看看王采辦看到她似乎有什麼高深莫測的安排以後,會不會亂了陣腳,以及他亂了陣腳之後,會不會去找白氏尋求幫助。
還有,三嬸趙氏那邊,她得找機會去一趟了。
楚成安走到采辦房門口時,正巧看到的是楚南絮拿著賬本質問王采辦的一幕。
她雖然一直溫柔地笑著,但眼神凌厲靈動,說話的氣勢干練十足,落落大方,就連向來處事市儈奸猾的王采辦在她面前,一點也沒有佔據上風,而她輔助母親處理采辦房事宜,才不過幾日而已。
好吧,他雖然不喜歡這個妹妹,但他不得不承認,大哥之前說的沒錯,他們的親妹妹,是位極為聰穎的女子。
到目前為止,他雖然與楚南絮接觸的不多,但他必須認清一個現實,那就是從上次的祠堂到這次的采辦房,楚南絮屬實把他給驚艷到了。
楚南絮的過去,他也听說過,即便在那般惡劣的生長環境中長大,她不曾自怨自艾,性情堅韌如蒲草,氣度脫塵如水仙,令他這個向來慕強之人都感到佩服了。
楚南絮很久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楚成安,立刻起身向他展露了甜甜的笑臉,“二哥你怎麼來了?”
楚成安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照舊板著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嗯,母親吩咐我叫你去用午膳。”
今日國子監休沐,楚成安本想與大哥一同去京郊演武場,可奈何大哥臨時有要事同父親去了四百里外的衛所,他只好塌下心來留在了府上。
不似一休沐就不知去哪里瘋的楚成開,楚成安除了與好友相聚之外,其余時間都會在自己的院子里,關起門來鼓搗自己的事。
以往楚成寧在的時候,他還能與他拌拌嘴解解悶子,現在的他除了練武,就是熟讀兵法兵書,枯燥乏味得很,所以母親讓他來叫楚南絮用午膳這點小事,他都願意拿來消磨消磨點時間。
“好啊,我正巧餓了,”楚南絮拎著裙角邁出門檻,快步緊跟在楚成安身後,許是兩人的氣氛有些尷尬,她從腦中快速抓住一個話頭,立刻說出口,“二哥,听說你的夢想是同父親一樣做大將軍?那不久之後父親回邊關,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楚成安回頭看了楚南絮一眼,“你倒是挺會打听事兒的,我的夢想你都知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