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羽!
所有人看著空空如也的鐵盒,都沉默了。所有人都在等著宮子羽的回答。
雪重子的頭發、衣服還在滴水,突然,一件厚厚的毛毯裹到他身上。
他本能地驚喜回頭“雪——”但他看見給他厚毯的是雲為衫。雲為衫看見他的表情,知道他想起了雪公子,輕聲說“你先去把衣服換了吧。”
雪重子搖頭“我沒事,但為何圖紙不見了……”
宮子羽的表情有些異樣,眉頭緊皺,聲音里透著悲傷“我知道圖紙在哪兒。”
眾人驚訝,紛紛看向他。
“那你早說啊,還讓雪重子下水。為了個破圖紙,已經死了這麼多人,就別再折騰活人了吧——”宮遠徵正說得起勁,抬起頭看見哥哥責備的目光,停住了話頭。
宮尚角的目光移向宮子羽,兩人對視片刻,宮尚角問“和我們預想的一樣嗎?”宮子羽點點頭,但面上並沒有欣慰之色。
宮尚角長嘆一口氣。宮子羽環視眾人說“圖紙,在羽宮。”
眾人驚詫,只有雲為衫輕輕拉住宮子羽的手握了握。
羽宮地下室一如既往地暗,沒有燈,也沒有人。
宮子羽獨自朝地下室走去,他的呼吸沉重,目光幽深。他回憶起已經逝去的月長老第一次帶他去後山密道送他去試煉的場景,恍如隔世——
月長老充滿皺紋的手拉起宮子羽,和他慢慢地走著。
“……子羽啊,在你往後的人生里,一定還會遇到很多像這樣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時候,而且可能那時你已經沒有領路之人,孤身于黑暗之中……但即使再艱難,你也必須做出正確的決斷,必須勇敢前行,因為你肩負的不只是自己的命運,而是整個宮門、全族人的未來……”
回憶遠去,宮子羽走到亮燈處,他的面容從黑暗中浮現。他輕輕擦掉眼楮里的淚水,帶著微笑走到哥哥床前。
宮喚羽已經醒來。他撐起身子,關切地問道“弟弟身體可還好?”
“哥哥知道我受傷了?”
“……我昨晚听外面聲響很大,感覺有爭斗,怕你傷著了。”
宮子羽的眼楮又紅了“昨晚無鋒的四個魍都來了。”
“大家都好?”
“雪公子、花公子,還有花長老……都遇害了……”
“……宮門發生如此的大戰,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實在太無用了……”
“哥哥不用苛責自己。宮門已經挺過來了。”
“無鋒數十年來潛心蟄伏,一直尋找最有把握的時機,怎麼會突然大舉進攻,而且幾乎調用了全部力量,四個魍全部出動……十年前的大戰也不過如此……”
宮子羽點點頭“因為他們想要奪取無量流火。”
“他們得手了嗎?”
“沒有。開戰之前,我已經讓雪重子將圖紙轉移了。”
“那就好。”
“但現在……圖紙現在不見了。”
“什麼?那可是大事,弟弟應該立刻出宮門所有人馬,全山搜索。”
“不用,我已經知道無量流火圖紙在哪兒了。”
宮喚羽不太懂他的意思,似乎又明白了他的意圖,頓時沉默下來。
四個僕人走了進來,分別走向房間角落的四盞落地宮燈。
宮子羽說“心懷秘密之人總鐘情于黑暗,因為黑暗可以掩蓋他們的秘密。但有時候,至暗之時,秘密反倒自己浮現。”
說完,僕人們一起滅了燈。宮喚羽看著一片漆黑的房間,不是很明白“弟弟為何滅燈?”
剛說完,他就沉默了。因為他看到自己的雙手此刻正發出藍綠色的熒光。
宮子羽說“‘方庭無月天地黑,仰視別有星離離。’父親曾經說,這天地間,總有光亮會讓正義昭昭。哥,你還記得嗎?”
宮子羽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已經哽咽,屋子里突然多了一雙發出熒光的手,緩緩地移向宮子羽。隨即,屋內再次亮起了燈,只是房間里不只是他和宮喚羽,而是站滿了人。
那雙發亮的手是雪重子的。
宮遠徵、宮尚角、雪重子、月長老等人已不知不覺地站到宮喚羽床邊,呈合圍之勢。
宮子羽繼續道“我在放置無量流火圖紙的鐵盒上涂抹了磷石粉末。踫過鐵盒的人手上會沾染粉末,在全黑的環境下會發出熒光。雪重子觸摸過鐵盒。哥哥,你呢?”
宮喚羽看著自己的雙手“子羽,我不知道我的手為何會發亮,一定有人惡意陷害……寒冰蓮池的水冰冷刺骨,若非內力深厚之人,怎麼可能潛入其中拿取鐵盒?我武功盡廢,內力盡失,月長老親自診脈可以作證——”
宮子羽打斷他“哥哥……”
“嗯?”
“我從未說過盒子藏在寒冰蓮池底……”宮子羽的聲音開始發顫。
當日,他們把裝有無量流火玄鐵圖紙的盒子藏進寒冰蓮池底時,雪重子尚在猶豫,他擔心,無鋒來的可是四方之魍,每一個都內力深厚,就算被寒池池水消耗,片刻之後也能恢復。把那個盒子藏進寒冰蓮池底並不能徹底防住他們。
然而宮子羽告訴他們,要防的,不是四方之魍,而是一個沒有內力之人。
這時,宮紫商、金繁和雪長老也走進了房間。
宮子羽有些哽咽“哥,你還有什麼想對我……對我們說嗎?”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小小的地下室里,所有人心碎一地。
宮喚羽此刻終于不再裝了,他緩緩地從床上坐起,穿好大氅,綰起自己的頭發,神色全不慌張,仿佛變了一個人,之前的虛弱、瘦削仿佛都消失了,整個人甚至變得挺拔高大起來,眼神也越來越銳利。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宮子羽十分難過,像是所有情緒都隱忍了“當初查賈管事時有太多疑點未解,一是始終找不到治好他兒子的宮門大夫,二是他兒子病好後體格大變,力大無窮。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月長老提起出雲重蓮。出雲重蓮原是宮遠徵種出,因此我懷疑宮尚角覬覦執刃之位,和宮遠徵聯手設計殺害了父親。後來,我從月長老口中得知當初哥哥因為要練玄石內功,父親就把出雲重蓮要來,給了你……哥哥被從祠堂里救出後,我就隱隱對你有些疑心,卻又不敢深想……直到宮尚角告訴我他的猜測……”
那日,宮尚角對宮子羽說道“我當然懷疑宮喚羽,出雲重蓮就是最好的證據。”
“幕後黑手不是霧姬夫人嗎?哥哥也是被她所害。”
“你以為霧姬夫人死前留下的‘刃’是何意?”
宮子羽想了想,臉色突然變了。
“她其實是想寫下‘羽’字,只是字跡潦草,看起來像兩個並排的‘刃’。當時宮喚羽故意認錯,說是‘刃’字,就是為了不讓我們對他起疑。而且霧姬夫人臨死前說的並不是‘雲’,而是‘羽’。我當時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才搶先說是‘雲’。將死之人,不可能寫的是刃,嘴里說的卻是羽,霧姬夫人所寫所說都是一個‘羽’字。”
“……羽……”
“那你自己想想,如果是羽的話,除了你,還有誰?”
宮子羽回過神來,閉上眼楮“如果只是一個‘羽’字,我還可以為你辯解。但紫商姐姐醒來後直接指認你就是殺死姨娘和想要炸死她的真凶!”
那日得知宮紫商醒來,宮子羽欣喜地去見她。
然而宮紫商看見宮子羽,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是……是大哥……是宮喚羽炸了研究室,他要殺我……那日在你房里,我無意中看到了他背上的胎記,與祠堂中那人一模一樣……他知道我識破了他,所以殺人滅口!”
想到此處,宮子羽深吸一口氣,眼神黯淡“是你把出雲重蓮給了賈管事,救了他的孩子,以此收買了他,並讓他換掉了爹的百草萃……”
宮喚羽沒有否認,他閉上了眼楮,回憶起他收買賈管事的畫面——
醫館,賈管事房間。
賈管事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多謝公子用出雲重蓮救小兒一命。“
宮喚羽伸手,遞給他一個毒囊“這個毒囊藏于齒間,咬破即可讓人斃命,沒有痛苦。”
賈管事瞪大眼楮,但最終接過毒囊,視死如歸“是……”
見宮喚羽默認了,宮子羽痛心疾首“哥,父親和紫商姐姐都是你的親人,這麼多年的父子之情和手足之情,你全然不顧嗎?”
“成大事者,當斷小情小愛。自古成大業皆有代價。歷代執刃泉下有知,也會理解我的苦心。”
“你的大業就是得到無量流火,稱霸天下嗎?”
“是,也不是。這麼多年,我苦心謀事,是為了無量流火,但我並不想稱霸天下。爹娘為守護宮門族人而死,血海深仇,不可不報。但我們明明手握絕對的力量,卻不作為,只求自保……老執刃因循守舊,我只能努力做一個好兒子、好哥哥,努力修煉武功,就是為了當上宮門的少主,有朝一日成為執刃,帶領宮門走正確的路,啟動無量流火,徹底剿滅無鋒。只有如此,才會換來宮門永久的安寧,平息天下紛爭。宮門族人本就不該世世代代卑微地活在山谷一隅,戰戰兢兢地活在無鋒的陰影之下。”
宮喚羽確實是這樣,他無時無刻不在努力。
當年他修煉玄石內功,但始終無法突破第八重。他告訴父親宮鴻羽,自己無能,突破不了第八重。
然而宮鴻羽只是嚴厲地要求他,不要半途而廢。
他沒有放棄,每日練功到深夜。有一天晚上,他同樣在蒲團上盤腿練功,臉上全是冷汗。突然,全身抽搐,骨骼發出異響,發絲里冒出白霧,眼楮充血。
就在這一瞬間,他悟到了什麼……
宮喚羽說“為了得到父親的肯定,突破玄石內功的第八重,我強行運功,以致走火入魔……但錯有錯著,也讓我參悟了玄石內功真正的奧義……”
宮尚角反駁道“那不是參悟,那是走火入魔……”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天下先有強弱,後才有正邪。”
宮喚羽根本不在乎那是不是邪魔歪道。他繼續日以繼夜在蒲團上修煉。那個時候,他的面容顯得格外詭異,瞳孔時不時會變得血紅。
直到後來有一天,他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敲響,是宮鴻羽給他送來出雲重蓮。宮鴻羽告訴他,這是問宮尚角要來的,服下之後應該對內功修行大有幫助。他表面上感謝,但他已經不再需要出雲重蓮。等宮鴻羽走後,他將盒子收在櫃子中。
宮喚羽說“那時我內功已成,不再需要出雲重蓮。成為少主之後,我無數次向爹提出啟動無量流火……可惜……”
宮喚羽有些恨,耳邊響起了當初說服宮鴻羽啟動無量流火被拒絕的聲音——
“爹,我們就一直這麼窩囊地待在這個山谷里嗎?無鋒制造了那麼多血海深仇,為什麼不啟動無量流火除掉無鋒?父母之仇,難道不報?”
“你剛成為少主不久,無須操心這些,多去學習如何管理宮門才是。”
“爹!長老們頑固不化,你也如此嗎?”
“放肆!”
“對不起,爹,我不該頂撞你。”
“你最近神志有異,心浮氣躁,玄石內功若是不能讓你靜下心來,就先不要練了。”
“是。”
就是在那天過後,一切都變了。
宮喚羽回過神來,說道“從那時候起,父親就動了撤換繼承人的心思……他讓我別無選擇……”
沒過多久,他就在執刃的書房發現了一份鎮紙壓著的文書,上面寫著“宮門少主宮喚羽,本為宮門大任所寄,奈其執著偏邪,無從管教,今決廢之,唯宮尚角繼承大任……”文書後已經蓋下了執刃印章。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父親私下早已寫好撤換少主的文書,一旦交到長老院,那一切就將成為定局,所以我不能再等了!”
宮鴻羽想換的人是宮尚角,所以大婚那一夜,他特地叫來了宮尚角。那時他已經準備好了文書,準備將撤換的消息告訴宮尚角,只不過後來被宮喚羽進門打斷。宮喚羽說查到了刺客的身份。
宮喚羽憤聲道“當年過三域試煉,我費盡心思,還許諾了宮流商,等我當上執刃,必助他重振商宮,才換得他將三域試煉的關竅泄露給我……若是父親將執刃之位傳給宮尚角,那我所有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所以我挑選了一個最沒有威脅的人暫時接任執刃的位置。”
“是我……我在哥哥眼里就是那個最沒有威脅的人……”宮子羽的眼楮紅了。
“我在鄭二小姐身上放下了關于無量流火的信息,雖然是只言片語,但事關無量流火,一定可以逼迫宮尚角離開山谷,確保之後缺席機制可以順利啟動,讓宮子羽當上新任執刃。”
因為無量流火事關重大,加上宮尚角與混元鄭家的那層關系,于是他被支離了宮門,而宮鴻羽提出了要親自審問刺客鄭南衣。
宮子羽不由得閉上眼楮“我只是哥哥的一枚棋子嗎……”
“你當上執刃,只是我計劃的第一步。要想逼迫宮門長老們同意啟動無量流火就必須要讓宮門深切地感受到無鋒的威脅,只有宮門被無鋒攪得分崩離析,無量流火才有可能出世。而我恰好知道宮門內有第二枚合適的棋子。”
“姨娘……霧姬夫人……”
“沒錯。她雖已叛出無鋒,但只要是人,就有軟肋,找到軟肋就可以操控。賈管事的軟肋是他病重的兒子,而霧姬的軟肋是她弟弟。”
宮門選婚當日,寒鴉柒曾血洗過小鎮上的一個宮門據點——宮門藥鋪。藥鋪老板被寒鴉柒用劍扎入胸口,後來他詐死醒來,劍被他拔出,丟棄在一旁,趕回宮門報信。而那把劍又被宮門侍衛當作證物交到了宮喚羽手中。劍上有無鋒的標志,宮喚羽利用這把劍,給霧姬寫了一封匿名的密信。等霧姬看到信的內容,並且發現那的確是一把新打的劍,她不得不信。
“我冒充無鋒寫了一封密信給霧姬,騙她說,她的弟弟沒死,要想弟弟活命,就必須幫助無鋒找到無量流火。百草萃已換,無鋒刺客被抓,霧姬可控,棋局布置得已經差不多了……”
宮喚羽說著,眼角發紅,瞳孔閃過一片血光,那是宮鴻羽被害死那夜的場景——
選婚當夜,刺客鄭南衣被帶到宮鴻羽的書房。
宮鴻羽手里拿著從鄭二發簪里取出的字條,厲聲逼問“你剛入宮門,怎麼會知道無量流火?”
震驚之余,他突然面色一凝,看了一眼自己發黑的手指“這簪子?”
宮鴻羽按住自己的配刀,想抽刀卻發現自己手腳震顫,配刀落在地上,他完全使不出內力“為何……我會中毒……”
鄭南衣抓住時機掙脫,撿起地上的配刀,發起攻擊。宮鴻羽躲了幾招,但因為中毒已深,內力盡失,很快不敵。
宮喚羽加入戰局,故意裝作也中毒的樣子,不使內力。鄭南衣砍傷宮喚羽,正當她要再次砍中宮喚羽時,一個停頓,噗的一聲刺穿血肉,只見刀已經刺入宮鴻羽胸膛。宮鴻羽擋在宮喚羽面前。
宮喚羽擊倒鄭南衣,從她手中搶過刀,面對面插入鄭南衣的心髒。
宮鴻羽和鄭南衣同時倒下。
宮喚羽閉上有些發紅的眼楮“爹……”
宮鴻羽瞪著眼楮死去了,宮喚羽緩緩蹲下,神色矛盾“爹,別怪我……”他顫抖著手臂撫上宮鴻羽雙目,讓他閉上眼楮。
宮喚羽拖著重傷的身體將書桌上的東西掃落,制造成更混亂的場面,然後撲倒在地,發出極大的動靜。然後,他拔出鄭南衣心髒上的刀,沖著自己心口旁邊的位置刺下“啊!”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霧姬推開宮鴻羽的書房,一進門就踩到了宮鴻羽落在地上的配刀,上面有血。霧姬拿起血刀,定楮一看,只見宮鴻羽身上中刀,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鄭南衣的尸體也倒在一邊。
霧姬震驚道“執刃!”她搖晃著宮鴻羽,但他沒有反應。
這時,一聲呻吟聲傳來。霧姬轉過頭,發現另一邊倒在地上的宮喚羽還沒有死,正在地上微微顫動。
霧姬朝抱起宮喚羽“喚羽,你怎麼樣?這是怎麼回事?”
宮喚羽咬牙“……無鋒刺客……殺了父親……我……”
霧姬壓住宮喚羽的傷口“你撐住,我馬上通知長老來。”
霧姬剛想行動,便被宮喚羽拉住“不,不……你听我說……告訴長老,他們只會避戰,必須啟動無量流火才能替父親報仇!”
霧姬頓了頓,說“無量流火……”
宮喚羽懷著深仇大恨的眼神“……我有辦法……按我說的做……我一定會為父親討回公道!”
霧姬微微握緊手里那把血刀,神色莫測。
……
宮喚羽從記憶里抽離,目光幽深“霧姬雖然半信半疑,但因為那封無鋒秘信,為了她弟弟,她只能與我合作……要霧姬配合我,第一步就是利用冬蟬草助我假死……”
宮鴻羽和“宮喚羽”的出殯儀式結束,霧姬拿著元寶蠟燭進入後山大門,拖出宮喚羽疲倦的身體,將他藏身于祠堂暗房。
“出殯儀式結束之後,按照約定,霧姬來到後山,將我從墳冢棺木中救出,藏身于後山祠堂,而霧姬則在前山制造混亂,引起恐慌。我告訴她宮尚角覬覦執刃之位,命令宮遠徵換掉了宮鴻羽的百草萃,所以老執刃才中毒身亡。她信以為真,為了讓宮子羽抓住宮尚角和宮遠徵的把柄,她將自己的無鋒令牌放進了賈管事的房間,而這正中我下懷。你們內斗得越厲害,于我的計劃就更有利……”
霧姬不僅把無鋒令牌藏入賈管事房中,還在制造刺客入侵的假象時發生了意外……
“本來霧姬只是想制造刺客入侵的假象,結果沒想到在激烈的對抗中失手殺害了月長老。這條人命也就成了霧姬徹底被我威脅的把柄。”
于是宮喚羽趁機在月長老遇害的議事廳牆壁上寫下血詩,意圖掀起更大的混亂。
“霧姬被人懷疑為無名之後,我告訴她,如果要洗清嫌疑,就得制造自己遇刺的假象,在牆壁上寫下血字……可是卻不巧被上官淺撞破……但也因此,她們兩人互相確認了無鋒身份,開始合力……一切都朝我想要的方向發展……霧姬每月都會借著祭拜宮鴻羽為名,進入後山祠堂,向我報備事情的進展。當你終于來到第三域試煉,並且因為雲為衫的關系,引起前後山激烈對抗時,這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知道雲為衫對宮子羽來說十分重要,宮喚羽將一個錦盒交給霧姬夫人。他騙霧姬說“听說子羽終于有了心上人,這是之前父親給我,讓我送給妻子的禮物,如今,你替我把這個交給雲為衫,也算是了卻父親的心願吧。”
誰都沒想到,那錦盒里裝的卻是暗器。
“雲為衫既是你最珍視之人,若她遇害,還是死在無鋒殺手無名手里,你定會拼盡全力為她復仇,崩潰的你應該就會啟動無量流火。只可惜竟被她躲過了……”
“其實……阿雲還是中了你的暗器。”
宮喚羽大感意外“那她竟然沒死?”
“你竟忘了,這里是宮門,自有天才能解百毒。”
“你是說月公子?這毒他可解不了。”
“是宮遠徵。”
月長老的確解不了那種毒,那時雲為衫中毒很深,肩膀的血已經發黑。月長老坦言,若是他也解不了,只能求助另一個人。那個人正是宮遠徵——
月長老帶著雲為衫來到宮遠徵房間。
宮遠徵一開始還有些不情願“我可真不想救你,但我哥已經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我了,如果你死了,我哥的計劃就實現不了了。”
于是宮遠徵拿出身上的匕首,突然出手刺進雲為衫的傷口。雲為衫和月長老震驚不已。
但宮遠徵看著匕首上的黑血,隨即又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雲為衫喊道“等等!你會中毒的!”
宮遠徵淡淡地說“我就是為了中毒啊,我得知道身體是什麼反應才能對癥下藥。你以為毒藥天才這麼好當嗎?”
不久,宮遠徵拿著兩碗湯藥,一碗遞給雲為衫,另一碗給自己。兩人仰頭喝下。
……
雖然雲為衫沒死,但這影響並不大。宮喚羽悶哼一聲,繼續說“這不重要,也影響不了我接下來的行動……”他的眼神變得狠厲。
那一日,他身著黑衣,把霧姬約到了後山。
他說“一直以來,多謝夫人相助。如今還有最後一件事相求……”
“什麼?”
他突然出手襲向霧姬,將一團毒粉撒向她,霧姬的眼楮立刻被毒粉腐蝕,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說出了最後的要求“求你一死。”
宮子羽听到此處,氣息微微不穩,質問道“你利用完姨娘,竟能狠毒到把她當棄子犧牲?她就算是無名,卻沒有真正傷害過我們,她也是你的義母!”
宮喚羽嘆息“婦人之仁,每一個無鋒手上都沾過宮門之血。”
月長老突然說“但你被救出之後,我替你診脈,你確實全無內力,筋脈盡斷,這又是為何?”
“想要修煉到玄石內功第十重,就須要自廢武功,脫胎換骨才可以功成圓滿。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直到殺了霧姬,我意識到,時機到來。所以我自廢武功之後故意在暗房中呼喊,讓侍衛听見,將我救出。我讓你替我診斷,也是為了讓你們更加確信我已經武功盡失,所言必真。隨後我對你說,我因為怕光怕風,所以想搬來這個地下室,但其實是因為這里隔絕耳目,對我來說,是修煉第十重心法的絕佳之所……”
宮子羽听了,露出難過的神情。
“本來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但宮紫商誤打誤撞地識破了我就是祠堂里的那個黑衣人……”
宮遠徵這時候問道“所以我的手套是你偷走的?”
“是,宮尚角一直是我的勁敵,我想讓你和他因為宮紫商的死而決裂。宮尚角只有一個軟肋,那就是你。那一日,宮紫商在研究室內心神不寧來回踱步。我潛了進去,點燃火藥,同時丟下宮遠徵的金絲手套,然後跳窗而去。宮紫商來不及反應。一陣巨響傳來……”
宮紫商听到這里,眼淚掉了下來“我也是你的親人……”
宮喚羽說“手握金剛刃,方顯菩薩心……你們不懂……你們如果不逼我——”
宮子羽憤怒道“你為了取得無量流火,將刀冢的位置透露給上官淺,引得無鋒闖入,死傷無數!難道這也是我們逼你與無鋒狼狽為奸嗎?”
此時,一道黑影悄悄進入了羽宮,並躲藏在暗處。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正是上官淺。她一邊藏匿,腦海里一邊浮現出一段記憶——
宮門一條狹窄的路上,宮喚羽找到上官淺。
上官淺有些意外“看來,這個宮門真正會做戲的人大有人在。”
“霧姬告訴了我你的身份。”
“我要是不認呢?”
“你不用認。我是來幫你的。”
“哦?”
“你們是為了無量流火來的,對吧?無鋒為什麼會知道宮門有無量流火的存在?”
“你城府極深,我也不隱瞞了……無鋒首領的確知道宮門有無量流火,似乎這對她來說從來不是秘密。”
“我的目的也是無量流火。”
上官淺笑了“你自己家的東西,你也拿不到嗎?”
“我知你是孤山派遺孤,若無量流火在手,大仇自然可報。我們目的相同,又一樣和無鋒有血海深仇,比起宮尚角,我才是最適合與你合作之人。”
上官淺輕輕一笑,面若桃花“我本來的目標就是嫁給你。”
宮喚羽將標記地堡位置的圖紙給了上官淺。
“無量流火在後山花宮刀冢,你們不需要在前山浪費力氣,派幾個魑、魅女子拖住宮子羽即可。但後山年輕族人的實力遠超我的預料,你們可能會面臨一場鏖戰……”
羽宮地下室的燈光明明滅滅,像是遙遠雲層中的隱隱閃電。
宮喚羽說“再大的風暴都過去了,我已經獲得了無量流火,自會鏟除無鋒。你們知道,無量流火的使用者也無法逃脫無量流火的傷害範圍,必定會一同隕滅吧?所以,就由我給一切一個完美的落幕不好嗎?我本就是已死之人,讓我死得其所吧,弟弟。”
雪長老說“你的罪行太多,手上都是親族的鮮血,由不得你。”
宮喚羽淡然說“弟弟,你打不過我。你們都打不過我。我現在要從這里出去了,不阻攔我,宮門就會安然無恙,從此安寧。”
宮喚羽從枕頭下抽出自己的佩刀,起身慢慢朝外面走去。
宮遠徵第一個出手,但兩招之內就被震飛,摔向尖銳的燈架上,宮尚角一個飛身,接下宮遠徵,扶住他穩穩落地。
宮喚羽拔刀,內力暴漲,刀風卷動,燭火熄滅,屋內一片漆黑。他趁機飛躍至門外,穿過庭院,拿著刀走出大門,竟然地看見面前站著雲為衫。
宮喚羽說“無鋒之人,螻蟻之姿。”
雲為衫糾正道“我是宮門的人。”
宮喚羽嘆息“我曾經也是宮門的人。”
雲為衫拔刀,攔截宮喚羽。
宮喚羽說“我本就要去找你,沒想你竟然送到我面前。”
即便宮喚羽赤手空拳,雲為衫也應對得十分吃力,更何況他手持利刃,不消幾個回合,雲為衫便落入下風。
地下室內,燈光亮起,眾人面前已經沒有了宮喚羽的身影。
雪長老“唉……攔不住他,他還是走了……”
宮子羽意識到什麼,喃喃自語“不對……不對……”
金繁問“怎麼了?”
宮子羽眉頭緊皺“他昨晚就拿到了無量流火的圖紙,為何不走?為何要等到所有人來找他與他當面對質?”
雪長老“看來他知道了……”
“哥哥知道另一半無量流火的密文心經……在我身上……”宮子羽突然抬頭,糟了!他是去找雲為衫!他要用雲為衫作為人質脅迫我!”
宮子羽背後的刺青文字,就是無量流火的另一半秘密所在。。
宮子羽說著,準備朝外面沖!宮尚角突然攔住他“不行!你不可以出去!”
庭院里,宮喚羽進攻凌厲,雲為衫節節敗退。
突然,一把刀加入戰局,竟然是宮尚角將雲為衫護在身旁。
宮尚角對宮喚羽說“哥,回頭是岸。”
宮喚羽說“三域試煉,你贏了我,但現在你不是我的對手。”
宮尚角和雲為衫兩人共同對抗宮喚羽,但依然無法佔據上風。突然,幾枚暗器射來,同時拂雪三式的寒冷刀光綿延不絕地襲來。雪重子和宮遠徵聯手加入戰局。
宮喚羽從容避過,但雪重子的刀鋒劃破宮喚羽的衣襟,無量流火的圖紙掉落在地。
宮喚羽和宮尚角同時爭搶,不料突然從不遠處的一棵高樹上飛出一條絲線,絲線的一頭有一小塊金屬。那絲線準確地射向圖紙,將它粘住,然後閃電一般收走。
無量流火圖紙順著絲線飛向暗中躲在高處的人,正是上官淺,她拿著圖紙飛身離開。
宮尚角搶先一步,飛身沖著上官淺所在的位置追去。
“哥!”宮遠徵不放心宮尚角,立刻跟上。
宮喚羽見圖紙被盜,忽然周身氣體如漩渦般流動,頭發飛舞,眼瞳發紅,神態猙獰可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