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別人的情感往事，我竟然如此感興趣！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那一瞬間，我也說不清楚啊！
只見蕭正濤涌上一絲訕笑，回應道︰“確實，是個姑娘，而且，她就是司馬寧的親妹子！”
我暗自屏了一下呼吸，以免讓他看出自己的驚愕。
盡管心里有點酸溜溜的，我還是這樣問道︰“她，她很漂亮吧？”
蕭正濤似乎也不想顧忌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司馬寧一表人才，他的妹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
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後，我試著這樣說道︰“蕭世兄，民女，民女倒是要恭喜你了。嗯，事成之後，那寧王子搖身一變，成了九五之尊，而你呢，自然就成了國舅……”
那一瞬間，大著膽子，我只想揶揄他一下。
至于這膽氣從何而來，我一時也不曾細想。
“哈哈哈哈……”蕭正濤一陣怪笑。
這笑聲里，不知包含著多少的無奈、苦澀與悲情？
霎時，我愣住了︰這家伙，似乎不想著去當“國舅”啊！
我倒是不急于去安慰他，甚至，也不想開口。我只是想知道，他為何會發出如此怪異的笑聲？
再過了好一陣子，果然，他開口了︰“趙姑娘，你說的‘事成之後’，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這位寧王子，無權無勢，無兵無勇，就憑兩句酒話和囈語，也能成事？如果功成名就真的就那麼簡單，那些臥薪嘗膽背水一戰之類的典故，又從何而來呢？”
清醒，難得的人間清醒！
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之後，我思緒如潮起來︰蕭正濤的這番感慨，倒是大實話。撇開是非曲直不論，司馬寧、孫復一伙人，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多半是不可能的了！別的且不說，就算是從三十歲算起，劉大將軍的戎馬生涯，也已經是二十多年了。他的這個軍旅生涯，甚至比這幾個年輕人的年歲都還要大！
誠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只是，那些功成名就，到底離不開一步一個腳印的累積與歷練。甚至，九死一生，都不是什麼夸張之語！
是啊，就這幾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伙，憑什麼跟手握數十萬重兵的一代名臣相抗衡呢？
說得不客氣一點，先不要說什麼重振朝綱的迷夢，屆時，能不能保住項上這顆人頭，都還是一個大問題……
“哦，蕭世兄，”我轉換了一下話題，“和那姑娘相關的事情，你，能夠說一下嗎？”
皺了皺眉頭之後，蕭正濤這才緩緩地說道︰“到烏衣巷之前，我從來就沒想到，能夠遇見她……”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就像徐徐涼風風下的水波。
“當時，也有點年少輕狂吧？我，我總是覺得，蒼生社稷這方面的事情，也就在自己的指掌之間。于是，得知孫復在烏衣巷的深宅大院里，正在策劃著什麼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得太多，就過來了。到了那深宅大院之後，再過了幾天，我才發現，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以前，還有紙上談兵的說法。然而，這樣的幾個年輕人，甚至連紙上談兵，都算是恭維的話語了。因為，他們手下，就是一些家丁而已，又有多少兵力可用呢？一來二去，我就有點厭倦了。于是，就在他們高談闊論之際，我就有點不耐煩了。這樣一來，就想著找點借口，回避一下，或者說，到別處去涼快一下。這深宅大院，其實也是有限的。于是，有一天夜晚，我遇到了一位姑娘。朦朧的月光之下，她一襲輕紗，就像剛從夢中走出來……”
這一刻，月光也越發朦朧起來了。那原本波光粼粼的小河水，在那凝脂般的月色之下，更像是多披上了一襲輕紗。這一刻，這樣的一片天地之間，就只剩下我和他了。
而他所說的故事，恍若全然與他無關；他所說的，更像是一個古老而遙遠的神話傳說。如詩如夢的靜謐的小河邊，恍若太虛幻境︰他說什麼，真的就很重要嗎？我真正在意的，其實只是他的聲音；或者說，這聲音本身，就讓我如飲瓊漿玉液，心神俱醉……
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我閃過這樣的一個念頭︰如果時光的腳步，就此停滯，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塵世間，那麼多的紛爭紛擾，這一刻的寧靜，顯得那麼的可貴，甚至，為此，我願意舍棄這塵世間的一切……
然而，再長的故事，也有說完的時候。于是，真的有那麼一個瞬間，我听到了這樣一句︰
“趙姑娘，你，你還在听嗎？”
“哦，我，我听著……”那一瞬間，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的聲音，怎麼會變得如此迷糊而陌生呢？
就在我漸漸回過神來之際，只听他這樣說道︰“趙姑娘，時間也不早了，也該休息了……”
這樣的一種時刻，他倒是極為清醒的。盡管這樣的一句話，有點煞風景，我還是這樣回應道︰“哦，蕭世兄，你，你既出此言，我們，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以後的幾天，我的夢里，時常會出現這樣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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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晦，烏衣巷的深宅大院里，那樣的夜幕，將那樣的一片天地，遮了個嚴嚴實實。
于是，一位錦衣公子，皺著眉頭，挪著步子，走出那緊閉著的房門，他要到院子里走一下，透一下氣。
臨近牆根，有一處小花園。
淡淡的花香，茉莉花，杏花，薔薇花……各種花的香氣，就那樣飄蕩著，沁人心脾。
他下意識地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在想著，要讓這樣的花香沁入心田，在四肢百骸里繚繞著。
這一刻，確實不需要視覺。
然而，當他睜開雙眼之時，卻是驚疑不已︰一位身著銀白長裙的姑娘，就站在他跟前！
那一瞬間，他不禁這樣想︰這位仙氣飄飄的姑娘，到底是剛從茉莉花叢中走出來，還是，她本來就是一朵茉莉花幻化而來的？
大概是看到對方一臉驚愕的樣子，她先是抿嘴一笑，接著又忍住笑意，話語輕柔如蜜︰
“蕭公子，小女子司馬婧……”
這位蕭公子蕭正濤這才反應過來，最初，自己第一次見到司馬寧的時候，確實也見過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只不過，那時候，她正好轉過身，快走到另一側的門邊了……
“哦，是小郡主，失禮失禮……”蕭正濤這樣說著，那雙眼楮，卻像是被磁鐵吸住似的，一時半會兒之間，怎麼也無法從那張玉石般的臉頰上挪開。
那司馬婧撲哧一笑︰“蕭公子，這烏衣巷的夜景，還可以吧？”
這一刻，蕭正濤總算從神不守舍中驚醒過來了，帶著一絲自嘲，他這樣說道︰“跟令兄、孫公子他們在一起，整天都是什麼宗廟社稷的，太沉悶了！于是，就想著到外面散散心。沒想到，有此奇遇……”
“奇遇？”司馬婧接過話語，“這幾天，小女子一直都在這深宅大院里。”
蕭正濤一時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靜靜地回味著體會著這一切。
司馬婧也沒有多說什麼，她的那深潭般的眼眸，燦若星辰。
也就在這時候，那暗沉沉的天幕，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三兩顆星星蹦了出來，那點點星輝，跳躍著，閃爍著，竭力想著要給這茫茫天幕帶來更多的透亮……
這樣的夢境，接連出現了好幾次！
就算我的腦子再遲鈍，也不能不靜下心來，好好地尋思一番了。
蕭正濤給我說起過他和司馬婧的故事，這樣說來，我三番五次，做起這樣的一個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果真有“情場”的說法，那麼，夢中的那位司馬婧，也就是司馬寧的妹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我的盟友！相反地，她是處在與我對立的一方的。說得再直白一點，是敵手！
夢境的蹊蹺之處，也就在這兒了。
如果不曾听過蕭正濤所說的故事，那麼，這樣的夢境，或許就不會這樣清楚了。那種歷歷在目的感覺，在以前，在以前我的夢中，或許，還不算太多見吧？
也就是說，這樣的夢境，多半還是，由我自己造出來的。
當然，那烏衣巷，烏衣巷里的那個深宅大院，我也去過。這夢境的大背景，還是不難想象的。此外，蕭正濤所說的故事，就算再朦朧，就像那籠著輕紗的夢︰我在清醒過來之後，也是不難想象的。
是啊，對于孫復、司馬寧一伙人，蕭正濤有點不以為然。這樣一來，他四處走動一番，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而另一方面，作為司馬寧的妹子，限于年紀，司馬婧對宗廟社稷的認識，自然也說不上有多麼深刻。
這樣一來，這樣的兩個人不期而遇，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蕭正濤和司馬婧相遇之後，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一切，又怎麼說呢？
在烏衣巷的深宅大院里，對于蕭正濤來說，除了這樣的一件事情，倒是乏善可陳了？
確實，如果他真是將門之後，對于江山美人的故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就不會太陌生。而司馬婧的出現，霎時就會讓他在心里驚呼︰曾經遙不可及的那個夢，此刻就在眼前了！
于是，在他的陳述之中，這樣的一個夢，就是那樣的浪漫唯美。甚至，作為一個旁听者，我都有點陶醉了。
然而，蕭正濤也是很清醒的！
過了一些時候，他就會反復地問自己︰這樣的一段塵緣，究竟還能夠持續多久呢？或者說，原本只是一個夢，而自己，卻把它當作了現實？
是啊，再美的夢境，終究也只是海市蜃樓。
于是，蕭正濤也開始遲疑起來了。
而隨著劉大將軍的人馬，將這烏衣巷圍了個水泄不通，蕭正濤也就再清醒不過了︰這樣的深宅大院，承載不了這樣的一個夢。
當生存都成為問題的時候，誰還有心去做夢呢？
時過境遷，那樣的一個夜晚，當蕭正濤跟我說起那段往事的時候，听他的語氣，倒更像是一個別人的故事︰這其中的原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至少，這也表明，蕭正濤已經從夢境之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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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確實很美好，你能夠想象得到的，夢里都有。
只是，夢境終究還是夢境，你若沉溺太深，又如何在塵世間立足呢？當然，既然也曾動過情感，對于這一切，蕭正濤並不後悔。
畢竟，這樣的一件事情，在以後的日子里，是不會重來一遍的了。而不可重復的事情，也就自有其意義。
蕭正濤能夠離開烏衣巷，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什麼呢？
對于這樣的一件事情，他會不仔細想過？
或許，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想清楚了︰自己還能夠完好無損地離開烏衣巷，倒不是自己水平有多高！而是，劉大將軍寬宏大量，寬大為懷。如果不是這樣，烏衣巷早就被蕩平了。
這樣一來，蕭正濤在回首往事的時候，對于當初的年少輕狂，自然就會有更多的感受了。這樣一來，他才想著，以後的日子里，是不是應該，應該走得更為穩妥、穩當一些呢？
于是，昭亭事件之中，他站了出來，選擇了站在劉大將軍這一邊。
當然，由于敵對的另一方，就是烏衣巷的主人，蕭正濤也不便于撕破臉。是啊，那一瞬間，他會不會也想起司馬婧呢？
司馬婧的故事，盡管已經成為過去。然而，這位蕭世兄，又怎能輕易忘了這一切呢？
當時，我自然不曾知曉，就在那深宅大院里，還會有這樣一段往事。這位蕭世兄，他如此仗義執言，會不會也有自己某些方面的考慮呢？我這樣去揣度別人，或許有點小心眼了。只是，人心世情如此，我不往哪些方面去想，又怎能看清這位蕭世兄的真面目呢？
是啊，既然他救下了劉大將軍，那麼，劉大將軍也就欠了他一個人情。這樣的一個人情債，總不能說毫無用處吧？
既然是這樣，在夢里，我為什麼還會如此美化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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