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好,書生壞!
她屋里是有梳妝台的。
銅鏡,胭脂,樣樣都有。
有她自己瞧上的,也有他們送的。
只是她從沒用過。
還不會化形的時候,她總想,等她能化人形了,每日都要穿不同的漂亮衣裙,上最美的妝,要誰瞧見她都喜歡她。
那個沒得到過愛的小貓,最大的願望,就是裝扮好看,去乞討旁人的垂憐。
不過這世上的事,誰也說不準。
那把桃木劍,是巧合,也是因緣際會,命中注定般闖進她生命里。
以無可匹敵之姿,把她護得半點兒風雨不侵。
望著銅鏡里映照出的臉,臻臻頭一回認真打扮。
紫陽在門外等了很久。
他把天上早起的雲都看散開,又把樹底的日頭看上了樹梢。
蟬開始鳴叫知了。
他一片一片揪著她院前種的花。
終于听到身後羅裙浮動,銀鈴聲響,他迎著日光回首。
好漂亮的美人兒。
唇上應是點了胭脂,粉嫩櫻唇染上嫣紅,像是花被人揉碎後,拿尾指挑了汁兒替她勾上。
鼻尖面頰都泛著粉色,不知是上了妝,還是女子羞怯。
往日都披散著的白發,今日偏偏扎起,學他,高挽道髻。
同一身層疊繁復,顏色艷麗的衣裙很不相稱。
但也好看。
她長得好,該大的大,該細的細,就沒有她穿了不好看的衣裳。
羅袖香動,掩于其中的皓腕上,他送她的銀鈴輕響。
不由得勾唇,最後才把目光落她一雙眉眼。
自然是好看。
只是,她眼里為何有驚訝,還有些許憤怒?
臻臻當然憤怒了。
她精心妝扮自己給他瞧,結果一出來就發現開得極好的芍藥,被他薅禿只剩花蕊和殘枝……那可是她養了好久的花。
可眼前的人也是她盼了一晚上才盼到的人。
她心有私。
不能替她的花去討回公道。
怕哭花妝,又不敢哭。
只得滿腹委屈。
紫陽感覺頭大。
讓他更頭大的,還在後面。
“我去給你再買一盆,比這開得更好的,好不好?”
“不好,有些東西,是沒法替代的。”不聰明的人,大概都是認死理。
“那你打我吧,我這只手揪的花,你要怎麼打都行。”
臻臻不說話。
她只想牽他的手。
紫陽從沒覺得這世上有哪件事,比這時候的要難。
他自幼所學,都是一劍破萬法。
情之一字,該如何一劍破之?
“你好好的,為什麼要揪它。”臻臻不想兩人陷入沒話說的境地,找話同他說。
紫陽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他雖固執堅持自己心中大道,但他性子並不死板,一貫豪放灑脫。
這樣的他,哪里會去難為一朵花?
還是心上人庭前開得正好的花。
“可能是有心事吧。”最後,他只能這麼說。
“道長也會有心事嗎?”臻臻好奇看他。
在接觸他眼神瞬間,又縮了回去。
低頭,睫毛撲閃,把情緒都藏眼底。
“我也是人。”紫陽去牽她的手,“是人,就有心,有了心,就總……”
她躲開了。
小手攏入袖中,只露出半截尾指在外,指甲干淨漂亮。
紫陽沒想過她會躲。
愣住。
話都忘了往下說。
從前她還不懂情愛時,兩人能親能抱,牽手更是常有的事。
如今……倒真是,傲嬌了。
踫都踫不得。
“就總怎樣?”她還故作自然問他。
“不怎樣。”他搖搖頭,不說這個,“餓嗎?帶你出去吃飯,城東那家餛飩行嗎?”
“不餓。”她輕輕搖頭。
“不餓?”紫陽困惑。
難道是餓過頭了?
他如此猜測。
早知道就不該心疼,半夜把她叫起來投喂好了。
“嗯。”臻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見不到他,便覺得餓,見了他,好像就飽了。
而且,為什麼要出去吃?
他不願意給自己做飯了麼……
臻臻胡思亂想。
“你若是不餓,我便走了。”紫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從前想什麼說什麼,腦子都追不上嘴。
現在樣樣得猜。
若是圓曦還在,他慢慢猜,也是一種情趣。
但圓曦還被他關著。
他也不想就這麼輕松放過。
只得他自己多受累了。
昨夜本就是匆匆趕回來,還有諸多事沒收尾,又有許多新任務要忙。
“就……就走了?”臻臻錯愕。
腦子里的胡思亂想還沒停。
是因為她說不餓,他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啊?
陷入愛河的人沒有理智,也沒有邏輯。
“嗯。”紫陽應著,“學堂那邊我還得去替甦夢白教書,圓曦掛名的寺里也來問過好幾回,那群打手說要給清風辦個體面的喪事,請我去撐場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