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全三冊)

第三十八章《長相思3︰思無涯》(2)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桐華 本章︰第三十八章《長相思3︰思無涯》(2)

    長相思(全三冊)!

    東風惡,歡情薄

    來小月頂看小夭時,小夭正坐在廊下繡香囊,黑色的錦緞,用金線繡出一朵朵小小的木樨花,一針一線十分精致,已經快要繡完。

    等她繡完最後一針,稀罕地問“你怎麼有性子做這些東西了?”

    小夭說“一舉兩得。針法也是醫技,可以用來縫合傷口,多練練,能讓手指更靈活些,病人少受點苦。”

    “還有一得呢?”

    小夭笑說“我打算繡好後,送給。”

    愣住,半晌後問“你……你和他又在一起了?”

    小夭搖搖頭“沒有。”

    “那這……算什麼?”指著小夭手里的香囊。

    “我上次去青丘,發現他病得不輕,如果再不及時醫治,只怕活不過百年。我現在只是他的醫師。”

    沉默地坐著,無喜無怒,十分平靜。

    小夭卻覺得有些心驚,叫道“哥哥?”

    笑起來,溫和地說“你繡完這個香囊,給我也繡一個,繡鳳凰花,你和我最喜歡的花。”

    小夭爽快地應道“好。”

    小夭去看,發現的身體在康復中,對胡珍滿意地說“很好!”

    胡珍道“這段日子,族長氣色好了許多,幾個長老都夸我醫術精湛,我只好厚著臉皮受了。”

    小夭說“本來就有你的一半功勞。”

    小夭把做好的木樨花香囊拿給,里面裝了一顆蜜蠟封著的藥丸,小夭說“這顆藥丸是個防備,危急時刻,能暫時續住一口氣。”

    以小夭的身份和醫術也只能煉制一顆的藥丸,可想而知其珍貴程度。

    仔細收好“不要擔心,我會很小心。”

    小夭嘆道“事情一日沒解決,我一日不能放心。”

    說“我大半時間都在軹邑,只有處理族中的事務時才會回去。”

    小夭勉強地笑了笑“那最好了。”

    不想讓小夭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問道“你在五神山玩得高興嗎?”

    小夭笑了“父王年少時肯定不是個老實人,他那釣魚、烤魚的技術我都甘拜下風,明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小夭和聊了幾句,告辭離去。雖然心里不舍,卻沒有挽留,目前這樣已經很好,不能再奢望更多。

    回到小月頂,小夭想起答應了,要給他做個鳳凰花的香囊,開始在絹帛上描摹鳳凰花。

    來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屋內各種形狀的鳳凰花,不禁笑起來。

    小夭說“我實在沒什麼繪畫的天賦,你快幫我畫幾個花樣子。”

    不樂意地說“我不畫,難道你送的香囊也是讓他給你畫的花樣子嗎?既然是你送我的東西,自然從頭到尾都要是你的心意。”

    小夭又氣又笑“你可真夠挑剔的。好,我自己畫!”

    站在小夭身後,看了一會兒,無奈地嘆氣“你啊,可真夠笨的!”他握住小夭的手,教小夭畫,“你這里就不能稍微輕一點嗎?手腕放松,柔和一些,你畫的是鳳凰花,不是鳳凰樹……”

    一邊教,一邊訓。剛開始,小夭還笑嘻嘻地還嘴,後來被訓惱了,把顏料往臉上抹去。

    邊躲邊笑,時不時偷襲一下小夭“瞧瞧你這點出息,從小到大都這樣,自己做不好,還不許人家說。”

    “你有出息得很!人家哥哥都讓著妹妹,就你小肚雞腸,怪我笨,你怎麼不怪自己笨,不會教人呢?”

    兩人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

    軒轅王從窗外經過,駐足笑看,只覺依稀仿佛,又看到了兩個在鳳凰樹下追逐嬉鬧的孩子。

    自從仲意戰死,兒媳自盡在面前,一夜之間就長大了,眼中有著銳利的寒冷,像個大人一般不苟言笑,只有和小夭在一起時,他才會又像個孩子。這麼多年後,經過重重磨難,早已把外露的銳利深藏起來,眾人看到的,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怒不顯,溫和平靜,可當他和小夭在一起時,依舊像個孩子一般又鬧又笑。

    軒轅王嘆氣,和小夭,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個他都舍不得,可這世上的事,自古難兩全。他暗問,難道是我老了嗎?當年兵臨城下、四面危機時,都沒像現在一樣左右為難。

    軒轅王又嘆了口氣,踱著步子,走開了。

    晚上,小夭躺在榻上,一邊想著意映和篌,一邊無意地把玩著魚丹紫。

    燈光下,晶瑩剔透的魚丹紫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珊瑚一邊幫小夭拉帳子,一邊竊笑。

    小夭了她一眼“你偷笑什麼呢?”

    珊瑚忙道“沒,我沒笑什麼,就是覺得這魚丹紫挺稀罕,以前我見過一枚紅色的魚丹,沒這塊大,也沒這塊純淨。”

    小夭說“我以前也見過一枚紅色的魚丹,比這塊大,沒有一絲雜質,十分好看。”

    珊瑚打趣道“王姬若喜歡,讓涂山族長買來送給你好了。”

    小夭瞪珊瑚,珊瑚笑做了個鬼臉“王姬要睡了嗎?我熄燈了。”

    “嗯。”

    珊瑚把海貝明珠燈合攏,屋內暗了下來。

    小夭握著魚丹紫,閉上眼楮,腦中卻不自禁地想起當年在海上的事——

    那次出海玩,她和獨自在船上待了一夜,可除了,沒有一個人留意到。現在想來,豐隆對男女情事從不上心,根本不會多想;馨悅忙著和調情,無暇注意;篌和意映……只怕那一夜,篌和意映也在私會。當時,剛回去不久,估摸著意映正在和篌鬧別扭,為了氣篌,才刻意對十分溫柔體貼。

    小夭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原來一船人,除了豐隆,都是別有心思,所以誰都沒留意到誰的異樣。

    那一日,篌最晚歸來。他驅策魚怪從朝陽中飛馳而來,繞著船轉了好幾個圈,當著一船人的面殺了魚怪,取出魚丹紅。那枚魚丹紅晶瑩剔透、璀璨耀眼,連見慣寶物的馨悅都動了心,開口索取,出手大方的篌卻沒有給馨悅。

    小夭雖然沒有想去擁有,可也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好奇地打听是什麼寶石,看出她心動了,才送了這枚魚丹紫給她。

    船上的三個女子,只有意映從頭到尾沒有流露出對魚丹紅的一絲興趣,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這不太符合意映的性子。意映壓根兒不看,並不是不喜歡那枚魚丹紅,而是因為她知道篌會把那枚美麗的寶石送給她。

    篌當眾殺死魚怪,取出璀璨耀眼的寶石,就如同勇猛的雄獸當著雌獸的面獵殺獵物,這是一種對雌獸的示愛求歡。朝陽中,駕馭著魚怪的男兒,身姿矯健,瀟灑倜儻,充滿了男性的陽剛魅力,讓意映情動神搖,其實,篌在變相地羞辱,當著的面,讓的未婚妻看看他比強多少,讓的女人為他臣服。

    篌的折磨羞辱,沒有擊垮,篌也沒有辦法在權力的角逐中勝過,他通過征服的女人來證明自己比強。的貼身侍女蘭香為了篌背叛了,的妻子也因為喜歡篌而背叛了……

    小夭猛地坐了起來“可惡!”

    第二日,清晨,小夭急急忙忙地去找。

    正要出門,駕車的胡啞面色很難看。

    看到小夭,讓胡啞等著,自己陪小夭進去“怎麼突然來了,有事嗎?”

    小夭摘下帷帽“我不是找你的,我要見靜夜。”

    道“靜夜在屋內,我陪你去見她。”

    小夭說“你去忙你的事,我有話單獨和靜夜說。”

    “那我盡快回來。”

    小夭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就往里去了。

    靜夜正在屋內和胡珍說話,小夭走進去,靜夜行禮道“王姬來了,公子呢?”

    小夭問“我看胡啞神色不對,怎麼了?”

    “昨兒晚上,一個保護公子的侍衛悄悄給公子吃的藥里投毒,幸虧王姬上次提醒過我們,我們都格外小心,沒讓他得手。投毒的侍衛沒等審問,就服毒自盡了。那個侍衛和胡啞一起長大,胡啞心里很難受。”靜夜嘆了口氣,“這種感覺真可怕,上一刻還是彼此信賴的伙伴,下一刻卻成了舉刀相向的敵人。胡珍說藏在暗中的敵人就是要我們惶惶不安,連最親的人都去懷疑,幸好公子心大,竟然絲毫沒受影響,還一直寬慰胡啞。”

    小夭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意映和篌已經開始行動了!

    胡珍說“雖然我從沒告訴任何人族長的病情,但那兩人不是傻子,估計早已清楚,一直等著族長病發,但這幾個月來,族長的氣色明顯好轉,長老都已經看出來,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我想,昨夜的投毒只是開始。”

    胡珍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夭,小夭明白他想說什麼,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我的病人。”

    胡珍松了口氣,作揖行禮“有勞王姬了。”

    小夭說“我有話和靜夜說。”

    胡珍看了靜夜一眼,退了下去。

    小夭坐到平日坐的主位,盯著靜夜。

    靜夜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問道“王姬想吃了奴婢嗎?”

    小夭說“我問你話,你老實交代,否則,我說不定真會吃了你。”

    向來溫和有禮,對她從未疾言厲色過,靜夜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知道小夭在心中的分量,只能不卑不亢地說“能說的奴婢自然會說。”

    小夭說“你告訴我,篌有沒有送過你禮物,有沒有對你示過好,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

    靜夜的臉刷一下全紅了“王姬懷疑我背叛了公子嗎?我沒有!”

    “你回答我的問題,篌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說實話!”

    靜夜咬著嘴唇,半晌後,點了點頭。

    “你的身子可被他玷污了?”

    靜夜眼中含著淚花“有一次差點,奴婢以死相抗,他才放過奴婢。”

    “你對篌動心了嗎?”

    靜夜立即說“公子失蹤後,我就一直懷疑是篌做的,怎麼可能對他動心?只有蘭香那個糊涂蟲才會把篌的虛情假意當真,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既然你沒有對他動心,為什麼不把這些事告訴?”

    靜夜忍著淚說“我在外人面前再有體面,也不過是涂山家的婢女,篌公子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氣,我能抱怨嗎?何況,那種事情……我一個女子如何啟口對公子說?”

    小夭思量地盯著靜夜,靜夜抬手對天“我發誓,絕沒有做對不起公子的事。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絕不可能喜歡篌。”

    “你喜歡誰?”

    “胡珍。公子為王姬昏睡了三十七年,我和胡珍一起照顧了公子三十七年,那種絕望地看著公子的生命日漸消失的感覺十分可怕,是胡珍陪著我一起走了下來。他不像篌……不會甜言蜜語,老是呆呆笨笨的,可他讓我心安。在他身邊,我知道,就算天塌了,他也會陪我一起扛。”

    胡珍呆呆笨笨嗎?小夭可一點沒覺得,明明是個好聰明的人。女人也只有真心喜歡了,才會把呆呆笨笨四個字都說得滿是柔情蜜意。

    小夭問“篌現在還騷擾你嗎?”

    “沒有了,自從公子接任族長後,篌再沒對我說那些混賬話、做那些混賬事。後來,篌知道我對胡珍有情,他也沒有惱,反而賞了我一套玳瑁首飾。”

    小夭露了笑意,說“我相信你。其實,我本來就不覺得你會背叛,只不過想要問清楚,畢竟你瞞著是不對的。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這種事的確不可能拿出來說,尤其太夫人還在時,一個不小心,太夫人一句話就能把你賞給篌。”

    靜夜松了口氣,抹去臉上的淚“謝謝王姬能體諒奴婢的難處。”當年她也正是有這層顧慮,生怕做了第二個藍枚,無論如何都不敢開口。

    小夭撐著下巴,沉思著。

    靜夜輕聲叫“王姬?”

    小夭揮揮手“你忙你的,我在思索一些事。”

    靜夜安靜地退出屋子。

    小夭琢磨著篌的心思,靜夜的拒絕就是在告訴篌,他不如,這是篌無法容忍的,所以他一直沒放棄糾纏,只不過,他發現了靜夜喜歡的是胡珍,即使勾引到靜夜,他贏的是胡珍,而不是,篌自然對靜夜就沒了興趣。篌竟然真的是在通過征服“的女人”去證明他比更好。既然篌有這種心思,他不可能放過意映,畢竟相比蘭香和靜夜,意映才是最有分量的證明。

    回想過往意映的一些異常舉動,意映肯定是真心喜歡篌,可篌對意映幾分是真情,幾分是泄憤?

    一直想化解篌的怨恨,卻不知道篌的心理已經扭曲,從虐待,到爭奪族長之位,甚至搶奪“的女人”,他只是想證明自己比強。可那個從他出生起就否認打擊他的女人,他的“母親”,已經死了,永不可能看到他的證明!

    小夭嘆氣,如果的母親知道她親手釀造的這杯毒酒被兒子全部吞了下去,她可會對少時的篌好一點點?小夭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能理解不忍對篌下手的原因,但已經退讓太多,她不能再允許篌傷害。

    走進屋子時,看到小夭撐著下頜,皺著眉頭,歪頭思索著什麼。斑駁的陽光將她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幾縷烏黑的發絲散在臉頰旁,襯得她的面龐細膩柔和,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靜靜地看著她,只覺那陽光照在小夭的身上,卻透到了他的心底,讓他如同喝了酒,有一種暖燻燻的沉醉感。

    慢慢地走過去,小夭兀自沉思,直到到了身前,她才驚覺,抬起頭,看是,她笑了。那笑意先從心底透到漆黑的眼眸里,又如煙霧一般從眼眸散入眉梢眼角,再從眉梢眼角迅速暈開,整個面龐都舒展了,最後,才嘴角彎起,抿出一彎月牙。

    笑意綻放的剎那,是令人驚艷的美麗,而這種美麗的綻放,只是因為看到了他。覺得心被裝得滿滿的,忍不住歡喜地呢喃“小夭。”

    小夭笑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處理完了?”

    “把要緊的事處理完了,不要緊的先擱一擱。”坐到小夭對面,“剛才在想什麼?”

    小夭自嘲地說“我能想什麼呢?我這種人,要麼什麼都不想,稀里糊涂,要麼就是滿肚子壞主意。,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都無條件地相信我!”

    “我答應。”

    小夭似乎仍有些不放心,叮嚀道“不管看到什麼、听到什麼,都閉起眼楮,先問問自己的心。”

    說“你放心,我以前答應過你的事,都沒做到,這次,我一定會做到。”

    小夭笑了笑“好,我等著看。”

    傍晚,來小月頂時,小夭向他打听“最近有沒有哪個妃嬪有點什麼喜事要慶祝啊?比如生辰啊,娘家有人升職什麼的?”

    “你想做什麼?”

    “我想有個水上的宴會,最好能在船上,開到大湖里去。”

    叫“瀟瀟。”

    瀟瀟走了過來,問“王姬要一個水上的宴會,讓誰去辦適合?”

    瀟瀟回道“方雷妃在河邊長大,每次宴席都喜歡設在水邊。再過十幾日,正是大鏡湖的垂絲海棠開得最好的時候,可以讓方雷妃以賞花為名邀請眾人聚會。”

    小夭笑著點頭“這樣好,一點不會讓人生疑。”

    瀟瀟問“王姬想請誰?奴婢去安排。”

    小夭說“、防風意映、涂山篌、離戎昶,別人我不管,但這四人一定要請到。”

    瀟瀟說“奴婢記住了。”

    小夭說“瀟瀟,謝謝你。”

    “王姬太客氣了。”瀟瀟行禮,告退。

    問小夭“我還以為你不想看到防風意映,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壞事,所謂壞事就是只能自己偷偷干,誰都不能說。”

    笑道“好啊,那天若有空,我去看看你會做什麼。”

    仲春之月,方雷妃在神農山的大鏡湖設宴,邀請賓客游山玩水,觀賞垂絲海棠。

    方雷妃邀請了不少客人,準備了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喜歡熱鬧的客人可以坐大船,喜歡清靜的可以坐小船。船沿著蜿蜒水道,迤邐而行,賓客可以賞湖光山色和溪地邊的垂絲海棠,若想近玩,隨時可以讓船靠岸,由山澗小徑走進海棠花海中。

    小夭如今在大荒內十分有名,可她深居簡出,沒幾個人能見到她。這次來赴宴,幾乎人人都盯著小夭,想看清楚這個在婚禮上跟個浪蕩子奔逃了的王姬究竟長什麼模樣。

    方雷妃命貼身婢女去請眾人上船,大概怕小夭尷尬,和小夭同船的人很少,要麼是熟人,要麼是親戚——、防風意映、篌、離戎昶、西陵淳、淳的未婚妻姬嫣然、方雷妃,還有方雷妃的妹妹方雷芸。

    方雷妃和意映坐在榻上,說著家常,方雷芸陪在姐姐身旁,說得少,听得多,很是文靜有禮。姬嫣然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面帶笑意,陪坐在意映的下首。、昶、篌、淳四個男子都站在船尾,一邊聊天,一邊拿著釣竿釣魚。小夭獨自倚著船欄,欣賞風景。

    昶看到小夭,不停地用胳膊肘�。沒有動,昶索性拽著走到小夭身旁。

    昶大咧咧地說“王姬,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的兄弟?”

    小夭側身倚著欄桿,笑而不語。

    昶說“你拋棄了豐隆,被防風邶毀了名聲,再想找個像樣的男人很難了,我這兄弟對你一往情深,你不如就跟了他吧!”

    小夭用手攏了攏頭發,笑吟吟地說“他對我一往情深嗎?我看不出來。”春衫輕薄,勾勒得小夭身段玲瓏,漫不經心的慵懶,有一種天真的嬌媚,猶如那水邊的垂絲海棠,無知無覺地綻放在春風里。

    昶幾乎要咬牙切齒了“還要怎麼對你,你才能看出來?”

    小夭咬著唇,想了一瞬,指著遠處的岸邊,說道“我想要一枝海棠花。”

    昶剛想說“這還不簡單”,就听到小夭笑著說“不能用靈力法術,我想要的是親手摘下的海棠花,現在就要。”

    昶愣住了,這事很小、很簡單,可世間的事不是很小、很簡單,就真的容易做了,所以往往最簡單的事卻是最難做到的。昶看了看意映和方雷妃那邊,又看了看篌和淳那邊,再看看湖上別的船只,干笑道“王姬,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

    小夭不說話,只是笑意盈盈地看著。

    昶還想再勸,撲通一聲,跳下了船,向著岸邊游去。

    這一聲驚動了聊天的四個女人,都站了起來。

    方雷妃驚問道“涂山族長?發生了什麼事?”

    小夭笑嘻嘻地說“涂山族長去摘海棠花。”

    自離戎昶拉著走到小夭身旁,篌看似在和西陵淳釣魚,暗中卻一直留意著。昶和小夭的對話,他听得一清二楚。篌知道對小夭有情,卻沒想到為了小夭真的什麼都不在乎。

    其他船上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何突然跳進了水里,可看到一向舉止有禮的涂山族長做此怪異舉動,也都停止了談笑,全盯著瞧。

    有和相熟的人揚聲問道“涂山族長,需要我等效勞嗎?有事請盡管吩咐。”

    一邊游水,一邊溫和地回道“多謝,不過此事需要我自己去做。”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什麼事需要族長親做?”

    坦然回道“摘花。”

    眾人愕然,繼而哄笑起來。

    昶趴在欄桿上,無力地遮住眼楮,好似不忍再看,他惡狠狠地問小夭“妖女,你可滿意了?”

    游到岸邊,選了一枝開得最好的海棠花摘下,又從岸邊游回來。

    當他渾身濕淋淋地躍上船時,所有人都看向他手里的垂絲海棠花,柔蔓輕舒,綠葉滴翠,垂英鳧鳧下,十幾朵海棠花吐露芬芳,花姿嬌美,色澤紅艷。

    把海棠花遞給小夭,小夭抿著笑,隨手摘下最美的兩朵,簪在鬢邊,將剩下的花枝繞在腕上,做了海棠花臂釧。

    眾人本來以為涂山族長摘花是為了防風意映,都在善意地哄笑,此時笑聲戛然而止,眾人全都盯著小夭。

    離戎昶高聲笑道“我們和王姬打賭打輸了,賭約就是不用靈力法術,親手摘下海棠花,我想賴賬,卻一板一眼,認賭服輸。”

    眾人都知道離戎昶的荒唐不羈,笑著打趣了幾句,也就散開了。和小夭同船的幾人卻知道,根本不是什麼玩鬧的賭約。

    小夭舉起手臂,笑問“好看嗎?”

    點了下頭,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幾個女人也不得不承認,很好看。姬嫣然甚至悄悄瞟了眼淳,幾分惆悵地想,原來世間最美的首飾不是那些珠玉,而是有情人摘下的幾朵野花。

    小夭對說“小心身子,快把衣服弄干了。”說完,她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裊裊婷婷地走開了。

    意映的臉色十分難看,所有人都尷尬地站著,小夭卻一臉泰然,站在船頭,和珊瑚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欣賞風景。

    方雷妃定了定神,笑道“各位來嘗嘗小菜,這幾道小菜都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廚子做的,若不喜歡,嘗個新鮮,待會兒還有主菜,若喜歡,就多吃點。”

    眾人心神不寧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嘗著婢女端上的小菜。

    篌含著絲笑,打量著小夭,也許是因為流落民間多年,這女子雖然身份尊貴,性子卻和貴族女子截然不同,像是野地里的罌粟花,野性爛漫、不羈放縱,難怪敢當眾拋棄豐隆,和防風邶鬼混。防風邶死了,也不見她難過,反而又挑逗著。

    完美出色的向來冷冷清清,無欲無求,人人夢寐以求的族長之位他壓根兒不在乎,姿容絕麗的防風意映他不屑一顧,連用藥都無法誘逼他和意映親熱,可對這朵罌粟花動了情、上了心、有了欲。

    篌自小喜歡狩獵,越是危險的妖獸他越喜歡,因為越危險,征服時的快感也越強烈。

    湖上行來一艘船,眾人起先都沒在意,待船艙內的人走出來時,才發現竟然是王後馨悅和赤水族長豐隆,方雷妃他們全都站了起來。

    馨悅和豐隆躍上船,方雷妃和其他人都向馨悅行禮。小夭開始頭疼了,縮在眾人身後。

    馨悅對方雷妃笑道“听說你在湖上賞花,所以來湊個熱鬧,希望沒有擾了你們的雅興。”

    方雷妃笑說“王後來只會讓我們興致更高。”

    馨悅的視線越過眾人,盯向小夭“真是沒想到王姬居然也會來。”

    小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什麼都沒回答。

    馨悅對豐隆說“哥哥,這應該是那場鬧劇婚禮後,你第一次見王姬吧?”

    豐隆看了小夭一眼,一聲未吭。

    小夭已經明白今日馨悅是特意為她而來,她可以完全不理會馨悅,但小夭覺得對不起豐隆,如果這樣能讓豐隆解氣,她願意承受馨悅的羞辱。

    馨悅走到小夭身邊,繞著她走了一圈,嘖嘖嘆道“都以為王姬對防風邶深情一片,卻不想防風邶死了不過幾個月,王姬就來宴飲游樂,一絲哀戚之色都沒有。”

    馨悅對意映說“你二哥算是為她而死,可你看看她的樣子!踫到這麼個涼薄的女人,我都替你二哥不值,難為你還要在這里強顏歡笑。”

    馨悅笑對豐隆說“哥哥,你該慶幸,幸虧老天眷顧赤水氏,沒讓這種女人進了赤水家。”

    豐隆陰沉著臉,沒說話。

    昶干笑兩聲,想岔開話題,說道“大家都是來賞花的,賞花就是了。”

    馨悅笑指著小夭手腕上的花“這不就有海棠花可賞嗎?王姬竟然打扮得如此妖嬈,這嬌滴滴的海棠花不知道是戴給哪個男子看的?又打算勾引哪個男人……”

    擋到了小夭身前“這是我送她的花,王後出言,還請慎重。”

    馨悅掩嘴笑“哦——我倒是忘了你們那一出了。現在倒好,反正也沒有正經男人會要她了,涂山族長帶回去,做個妾侍倒也不錯,只是要看緊了,要不然誰知道她又會跟哪個男人跑了呢?”

    要開口,小夭拽了他的衣袖一下,帶著懇求,搖搖頭,只得忍下。

    “快看看,快看看!”馨悅嘆氣,“意映啊意映,你倒真是大度,人家在你眼前郎情妾意,你居然一言不發,難道你還真打算和這個害死了你二哥的女人共侍一夫嗎?你好歹是夫人,拿出點氣魄來……”

    “王後打算拿出氣魄做什麼?”不知何時,上了船,正笑走過來。

    眾人紛紛行禮,越過眾人,笑拉起方雷妃,問道“海棠花可好看?”

    方雷妃恭敬地回道“好看,陛下可要一同賞花?”

    笑,瞅著方雷妃打趣道“人比花嬌,海棠花不看也罷!”

    方雷妃臉色泛紅,馨悅的臉色發白。

    對小夭招招手,小夭走到他面前,他從小夭的髻上摘下海棠花,海棠花在他手上長成了一枝嬌艷的海棠。想把花枝繞到方雷妃的腕上,做一個像小夭腕上戴的臂釧,卻沒繞好,笑起來,把花枝遞給小夭“這種事情還是要你們女人做。”

    小夭把花枝繞在方雷妃的手臂上,幫方雷妃做了個海棠花釧,道“好看!”

    方雷妃向行禮“謝陛下厚賜。”

    小夭也向行禮“陛下,我有些頭疼,想先告退了。”

    說“正好我要去見爺爺,和你一起走。”

    對方雷妃和其他人說“你們繼續賞花吧!”已經要走了,忽又回身,低下頭,在方雷妃的耳畔低聲吩咐了兩句,方雷妃含羞帶笑地點了下頭。

    小夭和乘著小舟,離去了。

    方雷妃笑著招呼大家繼續賞花游玩,馨悅臉色不善,幾欲發作,方雷妃卻當作什麼都沒察覺,談笑如常。方雷妃和淑惠那些來自中原氏族的妃子不同,她屬于軒轅老氏族,對馨悅看似恭敬,卻無一絲懼怕。

    意映惱恨剛才馨悅羞辱小夭時連帶著踩踏她,此時,笑對方雷妃說“陛下對王妃可真是寵愛,剛才在船上那一會兒,眼里只有王妃,再無他人。”

    方雷妃抬起手腕,看了看海棠花臂釧,盈盈一笑,什麼都沒說。

    馨悅羞惱難堪,從來到走,看似一點沒有責備她,可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她視而不見,狠狠地掃了她的面子。馨悅只覺滿目的海棠花都在嘲笑她,想要立即逃離。

    豐隆傳音道“我之前就和你說,不要來,你非要來。現在既然來了,就不能走。你跑了,人家在背後會說得更難听,你若無其事地撐下去,別人能想到的是,不管怎麼寵別的女人,你卻是王後,根本無須爭寵。”

    馨悅只能忍著滿腔憤怒,做出雍容大度的樣子,繼續和眾人一同賞花游玩。

    待小船開遠了,立即開罵,狠狠地戳了戳小夭的頭“你幾時變成豬腦子了?馨悅罵你,你不會還嘴?你就算有這份好脾氣,用到我和爺爺身上行不行?怎麼不見你對我好一點?每次說你兩句,立即牙尖嘴利地還嘴。對著個外人,你倒變得溫吞乖順起來,我告訴你,下次若再讓我踫到,我先收拾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小夭低著頭,沉默。

    斥道“說話啊!你啞巴了?”

    小夭無奈地攤手“你不是怪我平時牙尖嘴利嗎?我這不是在溫吞乖順地听你訓斥嗎?”

    “你……”氣得狠敲了小夭一下,“有和我較勁的本事怎麼不用在對付外人身上?”

    “我和豐隆的事……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馨悅要罵就讓她罵幾句吧,正好讓豐隆解一下氣。”

    “對不起?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和你父王該對赤水氏做的補償都做了,該說的好話也都說了,豐隆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到的利益都實實在在,損失不過是別人背後說幾句閑話。不要說日後,就算現在,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你呢?你可是名譽盡毀,這件事里吃虧的是你!”

    小夭說“就這一次吧!如果下次馨悅再找我麻煩,我一定回擊。”

    冷哼“和我說做壞事,我以為你要禍害誰,特意抽空,興致勃勃地趕來看熱鬧,結果看到你被人禍害。”

    小夭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笑道“我的壞事才撒了網,看他入不入網,入了網,才能慢慢收網。回頭一定詳細告訴你,讓你看熱鬧。”

    只覺小夭臂上的海棠花刺眼,屈指輕彈了下中指,小夭腕上的海棠花釧松開,落入水中。

    “唉,我的……花!”小夭想撈,沒撈到,花已經隨著流水遠去,小夭滿臉懊惱。

    不屑地說“幾朵破花而已,回頭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小夭悄悄嘀咕“不一樣……”

    幾日後,小夭和珊瑚走進涂山氏的珠寶鋪子。

    小夭戴著帷帽,伙計看不到小夭的容貌裝扮,可看珊瑚耳上都墜著兩顆滾圓的藍珍珠,立即熱情地招呼她們,請她們進內堂。

    婢女奉上香茗,老板拿出一套套珠寶給小夭和珊瑚看,小夭靠在坐榻上,隨意掃了一眼,就看向窗外,顯然沒有一件瞧得上。珊瑚挑了半晌,選了一個七彩魚丹做的手釧,這種魚丹色澤絢麗,看著好看,實際在魚丹里是下品,但這條手釧上的魚丹色澤大小幾乎一模一樣,要從上千顆魚丹中挑選出,能成這條手釧也是相當難得。

    小夭讓老板包起手釧,打算結賬離開。

    篌挑簾而入,笑道“王姬不給自己買點東西嗎?”篌對老板揮了下手,老板退了出去。

    小夭懶洋洋地說“只是閑著無聊,帶珊瑚出來隨便逛逛。”

    篌說“真正的好東西,他們不敢隨便拿出來,王姬,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兩個婢女進來,將一個個盒子放在案上。

    篌打開一個盒子,里面是一套玳瑁首飾,好的玳瑁雖然稀罕,但對小夭來說並不稀罕,難得的是這套首飾的做工,繁復的鏤空花紋,配以玳瑁的堅硬,有一種別致的美麗。

    小夭拿起看了一下,贊道“涂山氏的師傅好技藝,比宮里的師傅不遑多讓。”小夭又放了回去。

    篌打開另一個盒子,拿起一根花絲蓮花簪,說道“這只小小的七瓣蓮花簪,要一千八百根金絲做成,每片蓮花瓣上就有二百多根金絲,經過掐、填、攢、堆、壘、織、編,數道工藝才能把本來冰冷的金絲變成這朵美麗的蓮花,裝點女子的發髻。光編絲這一項工藝就相當于一個女人天天編辮子,編六十年。”

    篌又拿起一條鏨花紅綠寶石項鏈“這條項鏈用了四十八顆寶石,取四平八穩之意,平刻、陽鑒、抬、采、鏤空、雕琢、打磨、瓖嵌共二十八道工序,從選料到完工,花費了兩個師傅十年的時間。兩個師傅十年的心血為一個女子奉上一瞬的美麗。”

    篌隨手拿起一件件首飾,每一種都向小夭詳細介紹,他講得仔細,小夭听得也仔細。

    小夭不禁問“你怎麼對這些首飾這麼了解?”

    篌笑道“這些首飾都是我設計的,從選料到挑選合適的師傅,都是我一手負責。”

    小夭是真有點意外和驚嘆,不禁細看了篌幾眼。

    篌道“沒什麼好驚嘆,涂山氏是做生意的,珠寶是所有生意中風險最大的幾個,我從小下了大功夫,你若花費了和我同樣的功夫和心思,做得不會比我差。”

    小夭說“首飾看似冰冷,實際卻凝聚著人的才思、心血、生命,所以才能裝點女子的美麗。”

    篌鼓了兩下掌“說得好!不過我看你很少戴首飾。”

    “我以前有段日子過得很不堪,能活下來已經是僥幸,我對這些繁碎的身外之物,只有欣賞之心,沒有佔有之欲。”

    篌挑了挑眉頭“很特別。”

    小夭自嘲地說“其實沒什麼特別,只不過我更挑剔一些,不容易心動而已。”

    篌笑看著滿案珠光寶氣,嘆道“看來這些首飾沒有一件能讓你心動。”

    小夭笑笑,起身告辭。

    篌突然問道“你明日有時間嗎?明日有一批寶石的原石會到,有興趣去看看寶石最初的樣子嗎?”

    小夭歪頭看著他,唇畔抿著絲笑,開門見山地說“你應該知道喜歡我。”

    篌挑眉而笑,以退為進“如果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嫁他,我收回剛才的話。”

    小夭笑道“防風邶教我射箭,後來他死在了箭下,你若不怕死,我不介意去看看你剖取寶石。”

    篌笑說“那我們說定了,明日午時,我在這里等你。”

    小夭不在乎地笑笑,戴上帷帽,和珊瑚離去。

    第二日,小夭如約而至。篌帶小夭去看剖取寶石。

    有了第一次約會,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自然就有了第三次……

    小夭不得不承認,篌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英俊、強健、聰慧、勤奮、有趣,工作時,嚴肅認真,玩耍時,不羈大膽。他的不羈大膽和防風邶的截然不同,防風邶是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想要的漠然,篌卻是帶著想佔有一切的熱情,他的不羈大膽不像防風邶那樣真的無所畏懼,篌的冒險和挑戰其實都在他可控制的範圍內,他看似追尋挑戰刺激,實際非常惜命。大概這才是防風意映想要的男人,他的野心,可以滿足女人一切世俗的需求,他的玩心,可以給女人不斷的新鮮刺激,卻不是那種危及生命的刺激,只是有趣的刺激。

    篌知道小夭是聰明人,男人接近女人還能是為了什麼呢?所以雖未挑明,卻也不掩飾,他送小夭女人可能喜歡的一切東西,並且戲謔地說“我知道你不見得喜歡,但這是我表達心意的一種方式,你只需領受我的心意,東西你隨便處理,扔掉或送掉都行。”

    小夭笑,難怪連馨悅都曾說過篌很大方,篌送她的這些東西,只怕換成,也不見得賞賜了妃子後,能瀟灑地說你可以扔掉。

    從春玩到夏,兩人逐漸熟悉。

    一個夏日的下午,篌帶小夭乘船出去玩,小夭和他下水嬉戲,逗弄鯉魚,采摘蓮蓬,游到湖心處,小夭和篌潛入了水下。

    戲水、戲水,一個戲字,讓一切遠比陸地上隨意。篌明知道小夭靈力低微,依舊逗引著小夭往深水潛去,待小夭一口氣息將盡時,他想去幫小夭,小夭笑笑,朝他擺擺手,從衣領內拽出一枚魚丹,含入嘴里,倒是比他更氣息綿長,想在水下玩多久都可以。待兩人浮出水面,小夭翻身坐到小舟上,吐出了口中的魚丹,拿起帕子擦頭發,一枚晶瑩剔透的紫色珠子掛在她胸前,搖搖晃晃。

    篌說道“原來這枚魚丹紫在你這里,是送你的吧?當年都說被個神秘人買走了,搞了半天是自己。”

    小夭不在意地說“是送的。”

    篌道“看來你也不是不喜歡寶石,倒是懂得投你所好。

    小夭笑道“說起來這事,還和你有關。你還記得那年,你們來五神山參加我的祭拜大典嗎?我們出海游玩,你捉了一只魚怪,從魚怪身體里取出了一枚美麗的魚丹紅,我和馨悅都被吸引住了,我當時也動了想要的心思,可馨悅開口,你都拒絕了,我和你不熟,更不可能。後來,我向豐隆和打听這是什麼寶石,想著回頭讓父王幫我找一枚,但沒想到這東西可遇不可求,就是高辛王宮里也找不出塊好的,一般的我又看不上,本來還很失望,不曾想留了心,竟然送了我這枚魚丹紫。”

    篌想起了當日的事,的確是馨悅開口問他要,被他拒絕了。小夭當時和豐隆、站在一起,議論著魚丹。篌心里窩火,臉上卻笑意不減“沒想到倒是我成全了。”

    小夭說“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篌說“三日後,我們再見。”

    小夭爽快地說“好!”

    三日後,小夭和篌再次見面。

    篌搖著小舟,蕩入荷花叢中,在接天蓮葉無窮碧中,篌停下小舟,對小夭說“能讓我看一下你的魚丹紫嗎?”

    小夭把魚丹紫摘下,遞給篌,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暗暗嘲諷倒真是上了心思,這枚魚丹應該是親手煉制的。

    篌對小夭說“閉上眼楮。”

    小夭問“干嗎?”

    篌說“閉上眼楮就知道了。”

    小夭笑看著篌,卻不肯閉眼楮。篌放軟了聲音,哄道“相信我,閉上眼楮。”

    小夭閉上眼楮,篌起身把魚丹項鏈掛在小夭的脖子上,又坐了回去“好了,睜開吧!”

    小夭睜開眼楮,好笑地說“你還我項鏈弄得這麼神秘干什麼?”

    篌指指小夭胸前,小夭低頭看,是魚丹項鏈,可魚丹變成了一枚更大、更璀璨的魚丹紅。她驚喜地拿起魚丹紅,反復看著,簡直愛不釋手“你送給我的?”

    篌說“送給你的。不過,一個人只能戴一條項鏈,你若要了它,就不能要這枚魚丹紫了。”篌展開手,掛在他中指上的魚丹紫垂落,在他掌下晃來晃去。

    小夭凝視著魚丹紫,蹙眉不語,一瞬後,把魚丹紅摘下,要還給篌,冷冷地說“既然送禮的人沒有誠意,我沒興趣要。”

    篌沒有拿小夭掌上的魚丹紅,一提手,將魚丹紫握在了掌中。他半哄半求道“我只是告訴你遲早要選一個。但我會等,一直等到你願意。”

    小夭這才笑了,捏著魚丹紅晃了晃“我不喜歡別人逼我,否則再好的,我也懶得要。”

    小夭這話,篌絕對相信,能舍得放棄赤水豐隆的女人天下沒有幾個,小夭的確是個怪胎。篌道“這枚魚丹紫我先幫你收著,不管最後你是想拿回去還是想扔掉,都隨你。”

    小夭笑著把魚丹紅掛到脖子上。

    兩人在湖上玩了大半個時辰,篌送小夭回去。

    小夭一直淡然平靜,直到回到小月頂,進了竹屋,她猛地抱住珊瑚,又跳又笑地說“我拿到了,我終于拿到了!”

    珊瑚被她折磨得搖來晃去“你拿到了什麼?”

    小夭說“我拿到了能解開事實真相的鑰匙。”

    以篌對寶石的態度,縱然這是可遇不可求的頂級魚丹,他也不見得稀罕,這枚魚丹紅能在他身邊保留了六七十年,肯定是他送給意映的禮物。可是,見過這枚魚丹紅,意映畢竟是的妻子,她的屋子,包括她的身體,對而言都不能算保密的地方。意映做賊心虛,肯定沒有膽子把這枚耀眼的魚丹紅藏在身邊,篌肯定也不會冒這個險,所以,東西雖然送給了意映,但依舊是篌在保管。也許當兩人私會時,意映才會戴上。

    自從孩子出生後,篌和意映越發謹慎,不但沒有私會,反而刻意制造矛盾,讓所有人以為他們不合。這枚魚丹紅大概就靜靜地鎖在了某個盒子里,盒子被藏在某個密室內,被篌遺忘了。直到他看到小夭戴的魚丹紫,在小夭的講述中,他才想起了當年的戰利品。

    一個被鎖在盒子里十幾年的東西,篌不介意再用它去換取另一個女人的歡心,尤其這個女人才是真正想要的。

    小夭拜托再幫她弄一個宴會,像上次一樣,要在水邊,要請、意映、篌、昶,別人無所謂。

    道“這段日子,你一直和篌偷偷相會,你究竟想干什麼?”

    雖然小夭每次去見篌都很隱秘,但她從沒覺得自己能瞞過,听到問,也沒覺得意外,神秘地笑了笑,說道“我想干什麼,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十幾日後,離戎妃設宴邀請朋友來神農山游玩。

    恰是夏日,為了消散暑意,都不用瀟瀟思謀如何安排,自然而然,離戎妃就把宴席設在了湖邊。

    離戎妃是離戎族族長離戎昶的堂姐,是個很隨性的女子,邀請的要麼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要麼是堂弟昶的至交好友。客人不多,總共二十來人,乘了一艘大船,在湖上一邊賞荷花,一邊看歌舞。

    小夭上船時,賓客已經都到齊了,小夭的視線從和意映臉上掃過,落在了篌身上,篌對她笑了笑,小夭回了一笑,坐到離戎妃身旁。

    看了會兒歌舞,客人三三兩兩散開,各自談笑戲耍。

    離戎妃和意映聊著首飾、衣裙,小夭帶著珊瑚獨自站在欄桿邊,欣賞湖光山色。

    昶拉著走了過來,怒氣沖沖地張嘴就問“你和篌是什麼關系?”

    從春到夏,小夭和篌見了幾十次面,不可能瞞過這些世家大族的族長,小夭怕問,也怕篌起疑心,已經很久沒去看過。

    小夭瞟了眼,不耐煩地回昶“我和篌是什麼關系,你管得著嗎?”

    昶憤憤不平地說“你既然和要好,就不該再和篌私會。”

    小夭笑了笑,冷冷地說“我和只是普通朋友,我和篌也只是普通朋友,你別多管閑事!”

    篌站在陰影里,听到小夭的話,臉色陰沉。

    他走了出來,對眾人笑道“听說這湖里有一種銀魚,專喜歡吃荷花的落蕊,時日長了,肉自帶了一股荷花香,不管燒烤,還是熬湯,都極其鮮美,只是它們很警覺,藏于深水中,十分難捉,而且必須一捉住立即烹飪,否則肉質就會帶了酸味,我看今日船上的廚子不錯,正好我有魚丹,不如去為大家捉幾條銀魚。”

    離戎妃也是個愛玩的,笑道“如果你能捉到銀魚,我來為大家烤,我的燒烤手藝可不比廚師差。”

    眾人紛紛附和,笑道“早听說這湖里的銀魚十分鮮美,可因為難捉,一直沒機會吃,如果今日能吃到,可就不虛此行了。”

    篌走到欄桿邊,拿了魚丹紫出來,晶瑩剔透的魚丹紫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的紫色光芒,眾人都盯著魚丹紫看。完全沒想到他贈送給小夭的魚丹會在篌手中,不禁露出驚愕的神色,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夭。小夭好似有些驚慌不安,低下頭,回避了的視線。

    篌瞅了他們一眼,縱身躍入湖中。

    看篌潛入了水底,小夭才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面沉如水,難辨喜怒,小夭走了幾步,站在他身邊,卻什麼都沒解釋。

    過了半晌,篌從湖水里浮起,荷葉幻化的籠子里,居然真的有一條將近兩尺長的銀魚,眾人鼓掌喝彩,船上的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離戎妃興致勃勃地挽袖子,讓廚子去殺魚,她來烤魚。

    篌看向船上,小夭和肩並肩站著,看似親密,可兩人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篌笑起來,朝小夭的方向招手,看似對著眾人,實際對著小夭說“要不要一起去捉銀魚?很有趣的。”

    幾個人陸陸續續跳下了船,笑道“即使捉不到銀魚,去湊湊熱鬧也好。”

    小夭看了眼,什麼都沒說地躍進了水里。

    盯著篌,篌浮在水面,笑看著,一副由著你看清楚一切的樣子,等到小夭游到了他身邊,他才不慌不忙地和小夭一塊兒向著遠處游去。

    意映看到篌向著小夭招手,招呼她下水玩,心里咯 了一下,看到幾人跳下了水,意映覺得是自己多心了,篌那句話是沖著船上所有人說的,並不只是小夭。可待小夭躍進水里,意映看到她和篌並肩游水,眾目睽睽下,兩人並無過分的舉止,但女人的直覺就是讓她覺得不安。

    意映心神不寧,不禁暗自留意起來,只見昶滿面怒氣,對說著什麼,卻只是沉默地凝視著湖天交接處。

    船上的人本就不多,五六個下了水,五六個圍在離戎妃身旁,剩下的五六個人都趴在船欄上,意映看沒有人注意她,悄悄繞了一下,去船尾偷听昶和的對話。

    意映不敢太接近,但她自小練習射箭,耳聰目靈,斷斷續續听到昶在說小夭和篌,意映不禁屏息靜氣靠近了一些。

    “那個妖女隔三岔五就和篌偷偷相會,同出同進,游湖、賞花、爬山……她說是普通朋友,你相信嗎?我可不信……”

    篌和小夭暗中私會?意映不相信,篌絕不會!絕不會……意映盼望能反駁昶的話,可是昶費盡口舌,都一言不發。顯然,昶說的是真話。

    那麼——篌和小夭真的在頻繁地私會?

    意映只覺得眼發黑,頭發暈。

    昶氣怒交加地說“你可別以為是篌一頭熱,看看那妖女,剛才篌一叫她,她就扔下了你。,你是不是瞎了眼楮,怎麼瞧上這麼個女人……”

    意映如同掉進了冰窖,通體寒涼,是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篌和小夭的事,只有她還蒙在鼓里?

    離戎妃叫道“意映、意映,快來嘗嘗我烤的魚……”

    意映忙收拾心情,強擠出一絲笑,走了出去。

    侍女夾了塊魚肉給意映,可也不知道是意映心神不寧,還是侍女笨手笨腳,魚肉掉在意映的衣衫上,骨碌碌地滾落,在意映的衣衫上留下一道油膩膩的污跡。侍女忙跪下磕頭賠罪,離戎妃斥罵侍女,意映道“沒有關系,一套衣衫而已,換掉就可以了。”

    離戎妃命另一個侍女帶意映去船艙里更換干淨衣衫。

    在貼身婢女的服侍下,意映更換了干淨的衣衫,婢女問她“夫人,要出去嗎?”

    意映呆呆地坐著,臉色慘白,一言不發。

    婢女不說話了,默默地守在一旁。

    意映心亂如麻,一會兒覺得一切都是假的,絕不可能,一會兒又覺得昶說的肯定都是事實,這種事又不是什麼機密,只要派個心腹出去,自然能查出來。

    意映正魂不守舍、左思右想,門拉開了,小夭濕淋淋地走了進來,看到她,有些意外,禮貌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到里間。意映想起小夭靈力低微,別人一上岸,只要催動靈力,衣衫就能干,她卻沒那個本事,必須要更換衣衫。

    隔著紗簾,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小夭和珊瑚嘰嘰咕咕地笑著,小夭說“不要這條裙子,你重新拿一條來。”

    意映听到小夭的聲音就煩,想離開,剛起身,恰好珊瑚掀開紗簾,走了出來。在紗簾掀開,還未合攏的一瞬,意映的視線一掃,只覺一團火紅耀眼的光芒躍入她的眼楮。她霍然轉身,想要看清楚,紗簾已經合攏。

    意映居然再顧不上禮儀,直接走了過去,猛地掀開簾子,看到只穿著小衣的小夭,她的胸前,墜著一枚璀璨耀眼的魚丹紅。意映一下子站都站不穩,踉踉蹌蹌地扶住了艙壁。

    珊瑚不滿地說“夫人,王姬在更換衣服。”

    意映恍若未聞,直勾勾地盯著小夭,卻還要強迫自己去笑,盡力若無其事地說“王姬的這枚魚丹紅項墜子真是好看,不知道在哪里買的,可能讓我看一眼?”

    小夭穿上了外衣,順手把墜子拿下,扔給意映,意映忙接住,生怕摔壞了,小夭笑道“不過一個玩意而已,夫人不必緊張,壞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種話,意映以前常常對別人說,彰顯著自己的尊貴,不管什麼珍寶,在富可敵國的涂山氏面前,都不過一個玩意而已,可今日意映終于明白了,究竟是玩意還是珍寶,因人而異。她視若珍寶,恨不得用整顆心去捂著,可在小夭眼里,不過一個玩意,可以隨手拋扔!

    其實,第一眼,意映就知道這顆魚丹紅是篌送給她的魚丹紅,可她不願意相信,非要拿到手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才終于明白,她的一顆心,本應該被珍藏起來,卻已經被篌做成墜子,送給了另一個女人,由著別人當成個玩意,隨意地拋扔。

    意映把墜子還給小夭,慘笑著說“很好看。”

    小夭微笑著接過墜子,隨手掛回了脖子上。

    意映盯著小夭胸前的魚丹紅,紅色非常襯肌膚,越是白皙細膩的肌膚越是美麗,當篌和小夭私會時,篌是否也像當年一樣,拿著魚丹紅,在小夭的身體上滾玩?是否也會說“唯其紅艷,方襯你如雪肌膚”?

    意映猛地轉身,朝著門外走去,一步快過一步。

    小夭看意映走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坐下,長長地吁了口氣,覺得疲憊,這場仗從春天打到了夏天,到這一刻,她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剩下的就要交給了。

    珊瑚默默地幫小夭把衣衫系好“王姬,你要奴婢去給你端碗熱茶嗎?”

    小夭搖搖頭“不用了,我略略休息一會兒就出去。我打算乘小船先離開,你悄悄給遞個消息,就說我在老地方等他,讓他設法脫身去見我。”

    “奴婢記住了。”

    小夭出去吃了些銀魚,向離戎妃告辭。離戎妃是個很隨性的人,毫不介意,只是說道“說不定陛下待會兒要來,你不等等陛下嗎?”

    小夭說“不等了,反正天天能見到。”

    離戎妃命侍從放下小船,送小夭回去。

    小夭乘著小船靠了岸,沒有回小月頂,而是去了草凹嶺。草凹嶺上的茅屋依舊,當年,她和常在這里相會。小夭到茅屋里轉了一圈,坐在潭水邊,等著。

    很久後,來了。

    坐到小夭身旁,小夭側頭看他“看到你送我的東西在篌手里,生氣了嗎?”

    說“就算你真給了他,我也不可能為個身外物和你置氣。小夭,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小夭眯著眼楮笑起來“你已經猜到了一些吧?”

    說“有些隱隱約約的念頭,但我希望我猜錯了,小夭,我不希望你……”

    小夭從衣領里拽出魚丹紅“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反正我的事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都是你的了。”

    握住了魚丹紅“這是……篌當年在歸墟海中獵取了一枚魚丹紅……是那顆嗎?”

    小夭點頭“你看到篌手中有你送我的東西時,即使堅信我和篌之間沒有什麼,可當時也有些不舒服吧?”

    自嘲道“第一瞬的反應的確是震驚和難過,不過立即就明白了,你肯定另有打算。卻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也幫不上你,只能面無表情、不發一言,以不變應萬變。”

    小夭抿著唇笑“你覺得意映和篌之間會有我們的信任嗎?意映看到這枚魚丹紅在我這里,會有什麼想法?”

    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後果“這枚魚丹紅是篌送給意映的,但他為了博取你的歡心,轉送給你了?”

    小夭頷首“本來只是一個猜測,可今日意映的反應證實了我的猜測。意映和篌之間的約定要打破了,意映勢必會去找篌,當篌無法把魚丹紅拿給意映時,意映肯定會爆發,估計篌要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安撫意映……你明白嗎?”

    “我明白。”意映和篌之間因為共同的秘密,攻守配合,毫無弱點,可小夭讓兩人生了猜忌懷疑,他們自亂陣腳,一定會尋找機會見面。

    按捺住激動,仔細思量了一番後,說道“小夭,能把你的那面精魂所鑄的鏡子借給我嗎?”

    小夭明白了的打算,他想用鏡子記憶下篌和意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拿給她看。小夭把小鏡子掏出來,讓滴一滴心頭精血給鏡子,教如何使用。待學會後,小夭叮囑“一切以你的安全為要,反正我相信你,沒必要非要用鏡子記憶下來給我看。”

    收好了鏡子,說“小夭,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小夭嘆道“你謝我做什麼?要謝就謝你自己吧!如果不是你,篌也不會急切地想要征服我。”

    的表情有點迷惑。

    小夭道“篌曾經勾引過靜夜,不過沒成功。蘭香、靜夜、意映、我,篌一個都沒放過,難道你真以為是我迷惑住了篌嗎?”

    漸漸反應過來,臉色一時白、一時紅“他……他……想證明他比我……更好?”

    小夭嘆了口氣“我的這個計策不是沒有漏洞,可因為你這個從來不爭不搶的人表現得非我不可,篌太想通過征服我去摧毀你了,忽視了漏洞。”

    勉強地笑了笑,說道“不是我表現得非你不可,而是他知道我真的非你不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大哥一直都知道如何去真正毀滅我。”

    小夭沉默了一瞬,說“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撒網,後面的收網要靠你了。不管你使用多麼卑劣無恥的手段,反正篌和意映之間的每一句話都不能漏掉,我要知道真相。”

    一字字說“我也想知道真相。”這些年,他一直在黑暗中跋涉,沒有盡頭的黑夜終于有了一線曙光,無論如何,他都會去抓住。

    兩人在水潭邊靜靜坐了一會兒,小夭說“你趕緊回去吧!出了今天的事,你正好裝作心灰意懶,順理成章地回青丘,篌不會懷疑。”

    說“我怕篌和意映有意外之舉,你不要隨意出神農山,剩下的事我會處理好。”

    小夭叮囑,“你也一切小心,兔子逼急了都會蹬鷹,何況篌和意映這種人呢?一定要小心!”

    微笑道“我會小心。”

    、意映、篌,先後回了青丘。

    青丘現在肯定暗潮涌動,但小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根據意映看到魚丹紅的反應,小夭十成十地肯定意映和篌有私情,可他倆有私情並不能證明孩子就是篌的。孩子和也有血緣關系,到底是篌的孩子還是的孩子,只能由意映親口說出。按照小夭的推測,人在情緒激動下容易失控。不管多麼聰明的女人,當心被嫉妒和仇恨掌控時,都會變得瘋狂,這次意映和篌大鬧,很有可能會說出孩子的秘密,但小夭也只是推測,不能肯定他們會說出。

    萬一,他們沒有說呢?

    以篌和意映的精明狠辣,這樣的陷阱只能設一次,也就是說,只有這一次機會,能從篌和意映的嘴里探到真相。錯過這一次,篌和意映會寧願把一切帶進墳墓,折磨一輩子,也不會讓知道真相。

    小夭忐忑不安,不管做什麼都做不進去,索性每日跟著軒轅王去種地,在太陽的暴曬下,揮汗如雨地勞作,通過身體的疲憊,緩解精神的壓力。

    十日後,小夭和軒轅王正在田地里耕作時,軒轅王的侍從來奏報,涂山氏的族長涂山求見王姬。這是小夭住到小月頂後,第一次公然要求見面,小夭蒙了,扶著鋤頭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軒轅王道“讓他進來吧!”

    侍從領命而去,軒轅王對小夭說“你不去換件衣服嗎?”

    小夭呆站著,顯然什麼都沒听到,她緊張得幾乎要站不穩。

    軒轅王看小夭神情一會兒憂、一會兒懼,搖搖頭,嘆了口氣,把鋤頭從小夭手里拿了過去,扶著小夭坐到田埂上。

    跟在侍從身後,進了藥谷。遠遠地就看到田埂上坐了兩個穿著麻布衣服、戴著斗笠的人,待走近了,才發現是軒轅王和小夭。

    上前給軒轅王行禮,軒轅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後,說道“你和小夭去樹蔭下說話吧!”

    跟著小夭走到槐樹蔭下,小夭摘下斗笠,笑看著,十分平靜的樣子,也許因為太陽,小夭的臉泛著潮紅,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把手帕遞給她“擦一下汗。”

    小夭右手接過,卻用左手去擦汗,蹭了滿臉泥,她還沒發覺,依舊擦著。

    這才驚覺小夭在看似平靜下藏著多少的緊張不安,他只覺又喜又愧,喜小夭對他如此緊張,愧他讓小夭如此不安。

    拿過帕子,幫小夭把臉上的泥拭去。

    小夭覺得心跳如擂鼓,再等不下去,問道“意映和篌見面了嗎?你听到他們的對話了嗎?”

    “如你所料,他們見面了。”把鏡子給了小夭,想告訴小夭結果,“我……”

    小夭忙道“我……我……自己看。”如果是好的結果,不在乎這一會兒半會兒,可如果是壞的結果,晚一會兒是一會兒。

    不說話了,小夭的手輕輕撫過鏡,鏡子開始回放它記憶下的一切。

    一個裝飾奢華的屋子,卻沒有窗戶,看上去像是在地下,有隱隱的水流聲。

    意映打扮得異常美艷,在屋里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很久,不知道篌從哪里走了進來,意映撲上去。篌抱住她,皺眉說道“不是說好了,在死前,不再私下見面嗎?你到底為了什麼要逼著我來見你?”

    意映說“你送我的那枚魚丹紅呢?有沒有帶來?”

    篌愣了一愣,道“忘帶了。”

    意映急促地說“忘帶?以前你來見我,每次都會帶上,你不是最喜歡看它在我身上滾動嗎?還說唯其紅艷才配得上我雪般細膩的肌膚。”

    篌笑道“我們十幾年沒有歡愛過了,忘帶也是正常。”

    意映冷笑著說“是啊,我們十幾年沒有歡愛過了,所以你才有了新人,忘記了舊人。”

    也許因為心虛,篌猛地打橫抱起意映,把她扔到榻上“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你可千萬別把自己和那些女人比。”

    篌趴下去,想要親吻意映,意映用手擋住了他“高辛王姬呢?”

    篌的動作僵住,意映譏諷地說“你是忘帶了你送我的魚丹紅,還是已經把它掛在別的女人身上了?”

    意映猛地一掌推開篌,因為恨,用了不少靈力,篌竟然被推翻在地。

    篌急急爬起,叫道“你听我解釋,我把魚丹紅送給小夭,只是想……”

    “小夭?叫得可真親熱!”

    “王姬,是王姬!我把魚丹紅送給王姬,只是暫時之策……”

    意映憤怒地叫“是很暫時!從春天到夏天,你三四日就見她一次,還叫暫時?這十幾年來我們才見了幾次?如果她和你的關系是暫時,你會怎麼說我和你的關系,不存在嗎?”

    篌急切地說“我去逗弄那個王姬只是為了欺辱。我對她真沒動心,她在我眼里不過就是個獵物。只不過因為她是的女人,我就想奪過來,你該知道我有多憎惡……”

    意映愣了一愣,盯著篌,臉色煞白,“那我呢?你對我是什麼心思?是不是因為那個廢人,你才想要我?”

    “不、不,意映,你和她們都不同!你在我心中是唯一的……”

    篌想去抱意映,意映卻後退。她相信篌剛才說的話,他只是因為喜歡小夭,所以才想佔有小夭。可正因為相信了篌說的是實話,意映才心驚。她曾確信篌喜歡她,她願意為他做一切事,但是,現在她不知道了,篌真的喜歡她嗎?還是,其實她和小夭一樣?都只是篌折辱的工具?

    篌著急地說“意映,你相信我,你和她們都不同……”

    意映盯著篌“你站在那里,不要動,看著我的眼楮。”

    篌看著意映,意映盯著篌的眼楮“你說我和她們都不同,是因為你真心喜歡我,還是因為什麼都沒做,我卻用你的孩子幫你困死了?”

    在意映明亮的目光前,篌不禁眨了下眼楮,笑道“當然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

    意映怔怔地看著篌,悲傷從心底涌起,霎時間,彌漫了全身。篌抱住意映,想去吻她,意映卻狠狠地甩了篌一巴掌,慘笑著說“你說的是假話!”

    “不,不是……”

    意映猛地轉身,向外跑去,跑出了鏡子的畫面,篌追著她也消失在鏡子外。

    小夭捧著鏡,發呆。

    說“他們約會的地點非常隱秘,我進不去,幸虧有你的小鏡子,我讓幽派了一只小狐狸,把鏡子放在隱秘的地方,才記憶下了他們相會的過程。”

    小夭好似有點清醒了,抬頭看著“意映的意思是……”

    說“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兒是我的佷子,不是我的兒子。”

    小夭緩緩閉上眼楮,頭輕輕地伏在膝蓋上。

    能理解小夭此時的反應,因為他看完這些後,第一感覺不是喜悅,而是一種劫後余生的心酸。他一個人呆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猛然間涌出喜悅。

    說“小夭,我以後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更不會讓自己傷害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半晌後,小夭抬起頭,看著,盈盈而笑。猜不透她的意思,緊張地問“你願意嗎?”

    小夭猛地撲進懷里,抱住了他。

    緊緊地摟著小夭,因為心酸,難以成言,只能用圈緊的雙臂表達他永不想再失去她。

    軒轅王站在田埂上,望著他們。

    夏日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槐樹枝葉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竟好似將他們的身影凝固在了雋永的溫暖中。

    軒轅王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老了,還是閉著眼楮的小夭長得太像記憶中那個年輕的她,軒轅王竟然覺得眼楮有些酸澀。他這一生成就了無數人的幸福,他的親人卻大多不幸,就如太陽,光輝普照大地,令萬物生長,可真正靠近太陽的,都會被灼傷。他已經垂垂老矣,逝去之事不可追,但現在,他很希望槐樹下相擁的溫暖真的能天長地久。

    軒轅王走過去,輕輕咳嗽兩聲,不好意思地立即直起身子,小夭臉頰緋紅,卻滿不在乎地看著軒轅王。

    軒轅王坐到的對面,問小夭“他有妻有兒,你不介意了嗎?”

    不知道小夭的打算,沒有開口,看向小夭。

    小夭思考了一瞬,把鏡拿給軒轅王。

    軒轅王猶如見到故人,滿面唏噓感慨,撫摸著鏡子道“這面鏡竟然流落到了你手里。”

    “外爺知道這面鏡子?”

    軒轅王說道“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和你說,現在你想給我看的過往之事呢?”

    小夭讓鏡子去回憶它所看見的事情,軒轅王看完後,嘆道“原來如此,倒是要恭喜涂山族長了。”

    恭喜人家的妻子有了奸夫?小夭撲哧笑了出來,軒轅王反應過來,禁不住也笑。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軒轅王說“對男人而言,最大的仇恨不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有這個證據,縱使休了防風小怪的女兒,把篌逐出家族,都無人敢為他們說話。不過,也免不了讓天下嘲笑你和涂山氏,令每個涂山氏的子弟蒙羞,涂山氏的長老肯定不會同意你公開此事,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說“我今日來神農山,正是想和小夭商量此事。若公開此事,唯一的好處是讓所有人知道真相,篌也許罪有應得,但兒無辜,我實不想他小小年紀就背負天下的罵名,所以,我也想私下處置此事。”

    軒轅王點了點頭“私下處理的確更好。”如果防風意映和涂山篌還不老實,過個一二十年,把兩人悄悄除掉,眾人早就遺忘了他們,壓根兒不會留意。

    對小夭說“我不打算公開處置篌和意映,兒依舊記名為我的兒子,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在辱罵中長大。小夭,如果你不願意……”

    “不,我同意你和外爺的意思,越隱秘處理越好。”是非對錯自己明白就好,沒必要攤開給天下人議論,更沒必要在此事上讓和全族的榮辱對立。

    軒轅王把鏡遞給“這個先不著急還給小夭,我想你還會用上它。”

    道“我回青丘後,就召集族中長老處理此事。”

    軒轅王笑笑,對小夭說“你去送送涂山族長。”

    眼中閃過驚喜,這表示軒轅王認可他了嗎?

    小夭帶著一抹羞色,對道“走吧!”

    傍晚,來小月頂時,看小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整個人猶如沐浴春雨後的桃花,散發著勃勃生機。

    笑問道“發生了什麼好事?”

    小夭坐在他身旁“你還記得在高辛時,有一次我們出海,篌捉了一只魚怪嗎?他得了一枚罕見的魚丹紅……”小夭嘰嘰呱呱地從頭講起,越講越興奮,越听越平靜。

    軒轅王端著一杯藥酒,一邊啜著酒,一邊沉默地看著小夭和。

    小夭全部講完,笑眯眯地說“我聰明吧?讓意映自己說出了真相!”

    唇畔含著笑,視線落在遙遠的天際,好像什麼都沒听到。

    小夭不滿,推了一下“喂,我知道,在日理萬機的陛下眼里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對我很重要。你究竟有沒有听?”

    如夢初醒,說道“對我也很重要。”他笑著又補了一句,“非常重要,重要到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小夭當然不信,笑著打了他一下“你就拿我逗趣吧!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計較。”她拿起酒壺為斟了一杯酒,雙手捧著,敬,“這次的事,如果沒有你幫我,篌和意映不會中計。”

    大笑幾聲,接過酒,一飲而盡。

    軒轅王溫和地說“,你累了,今日早點回去,早些休息。”

    看著軒轅王,軒轅王盯著,兩人之間竟隱隱有對峙之勢,一瞬後,作揖告辭,笑道“我這就走。”

    小夭目送著的坐騎消失在雲霄中,對軒轅王說“有點不太對勁,是不是朝堂里有什麼事?”

    軒轅王笑了笑,淡淡地說“朝堂里當然有事,不過,不用為他擔心,這就是一國之君的生活。”

    小夭在神農山等了十幾天,一直沒等到確實的消息。

    小夭心神不寧,連地都種不了,在田埂邊走來走去,問軒轅王“外爺,為什麼還沒消息呢?”

    軒轅王直起腰,拄著鋤頭,說道“如何處置防風意映和篌,關系著無數人的利益,對來說只是休妻,可對家族來說,是一次利益的再分配,必定會有爭執。身為一族之長,涂山必須小心行事,把對整個氏族的傷害降到最低。否則,一個氏族的分崩離析只是剎那。”

    小夭知道軒轅王說得很有道理,但實在按捺不住,每日都催問軒轅王的侍從有關涂山氏的消息。軒轅王對小夭十分縱容,于是,曾經締造了軒轅帝國的情報組織開始為小夭打探涂山氏的家事,再加上的配合,每一日都能將前一日的情報送上。

    回青丘後,並沒有立即召集族中長老,而是先約了篌和意映,三人進行了一次私密的談話,談話內容密探沒有打听出來,但小夭完全能猜到,肯定是想給篌和意映一條生路,結果卻是有人縱雷火燒宅,企圖毀掉鏡,殺死。

    並不是傻子,只是因為心存了一分良善,所以一再退讓。這一次,早做了準備,篌和意映的反撲完全落空。

    召集所有長老,公布了篌和意映的秘密,九位長老嘩然,沒有一個人相信,直到看完神器鏡的記憶,他們震驚地沉默了。然後就是冗長煩瑣的審問和爭論。意映始終一言不發,什麼都不願說,篌卻說出了一切。原來,他們在失蹤後的第一年就開始私下來往,第四年有了男女之實,篌把一切過錯都推給了意映,說意映難耐寂寞,主動勾引他。

    篌第一次說這話,是單獨的審問,第二次卻是在長老的安排下,當著意映的面。意映依舊一言不發,只是一直看著篌,一直看著,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見過篌一樣。當長老質問她“篌所說可屬實”,她依舊一言不發,原本明亮的眼楮卻漸漸地變得空洞,猶如失去了光亮的屋子,里面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因為意映不出聲,長老自然認定篌說的就是真相。

    在男女偷情這種事情上,男人本就更容易被原諒,當然也因為篌畢竟是涂山氏的血脈,九位長老把所有憤怒全部發泄到意映身上,恨這個女人享受著涂山氏給予的榮耀,卻做著羞辱涂山氏的事,更恨她將他們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間。九位長老召來防風族長,面對女兒的丑事,防風族長羞恥惱怒,竟然一點不反對涂山長老的提議秘密處死意映。只要不讓女兒的丑事影響到防風氏,防風族長不介意將最嚴酷的刑罰施加到女兒身上。

    意映听著父親和涂山長老就如何處死她討價還價,如果不是堅決不同意,只怕她早已經嘗試了各種酷刑。自審訊開始就沉默的她突然笑了起來,眾人都驚駭地看著她,她卻越笑越大聲,笑得軟倒在地,依舊蜷著身子,滾來滾去地笑。

    長老覺得意映瘋了,命侍從把她拖下去。

    去了拘禁意映的屋子,詢問意映“你願意回防風家嗎?畢竟那里還有你的母親。”

    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說過話的意映終于有了反應,幽幽地說“那已不是我的家。如果不是放不下兒,死亡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明白了。”轉身離去。

    意映問“為什麼?你才應該是最恨我的人。”

    站在門口,回過身,看著意映。

    明明他風姿卓然、高高在上,她滿身污穢、萎靡在地,可他的目光一如往日,沒有絲毫鄙夷。意映說“以前,我不明白篌的感覺,現在終于明白了,我對你做了那麼多事,你才是最有資格懲罰我的人,可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一絲恨意,為什麼你不同意用酷刑折磨我?”

    “你已經在承受酷刑的折磨。”

    意映愣了一愣,說“是啊!我已經在被世間最冷酷的刑罰折磨。”

    說“不管大哥說什麼,我始終認為,你喜歡大哥沒有絲毫不對,但你不應該為了遮掩自己的感情,殺了大嫂,你還記得她嗎?”

    意映喃喃說“篌的妻子,我當然記得!”

    “我母親的所作所為已經告訴了我,恨永不可能終結恨。殺了你,並不是懲罰,只是泄憤,我不想我們之間的仇怨再禍及下一代,讓兒變成第二個篌。”

    意映仰頭看著,夏日的陽光從他頭頂照下,映得他的眉目分外清晰,和篌相似的五官,卻沒有篌的詭秘飛揚,而是若清水皓月般坦蕩磊落、平靜溫和,第一次,意映真正看清楚了長什麼模樣。意映微笑著說“以前認定了你懦弱無能,今日才明白,仇恨並不需要智慧,那只是受到傷害後的本能反應,寬恕才需要智慧和堅強,可惜我做不到。原來是我配不上你。我還是喜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和篌倒真的很相配。”

    說“在你能照顧兒前,我會照顧好他。”

    離開了,侍衛關上門,意映蜷縮回黑暗中,閉上了眼楮。

    第二日,為了意映的生死,和九位長老意見相左,防風族長都已經同意涂山長老的刑罰,卻堅決不同意,和九位長老相持不下。

    一直跪在下方的意映抬起了頭,說道“我願意以一身精血靈力為涂山氏祭養識神。”

    眾位長老愣了一愣,眼中露出喜色。在民間傳說中,九尾狐既是和鳳凰一樣的祥瑞神獸,可也是吞噬人的凶猛妖獸,傳得年代久了,人們也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是又敬又畏。其實,兩個都是真的。人以獸為食,獸以人為食,並無正邪對錯,都是天道。守護涂山氏的識神據說是一縷涂山先祖的游魂,享涂山氏祭養,佑護涂山子孫,意映是血脈純正的神族,一身靈力修為不弱,若能得她精血祭養,自然對涂山氏大有益處。

    要反對,意映仰著頭,平靜地說“族長,求您允許。”

    說“你不是涂山氏的血脈,識神一旦得了你的精血,就會貪婪地享用,不會節制,你要受錐心之痛……”

    意映重重磕頭“這是我罪有應得,求族長允許。”

    執法長老道“這倒也是個辦法,讓防風意映贖去一身罪孽。”

    眾位長老紛紛附和,卻遲疑未決。

    意映再次重重磕頭,抬起頭乞望著,眼中盡是決然。

    她還要再磕頭,說道“好!”

    意映的身子頓了一頓,依舊磕了個頭,只是沒有用力,慢慢地磕下,額頭貼著玉石地,再沒有起來,直到執法長老宣判完,兩個侍從將她帶走。

    防風族長離開青丘,回到北地的防風谷。沒過多久,從防風谷傳出消息,涂山族長夫人防風意映重病,經防風族長和涂山族長商議,防風意映移居涂山氏在青丘山中的密谷養病。

    涂山氏試圖隱瞞,可大荒內依舊漸漸地有了謠言,說防風意映得的是癲病,一種類似人族的麻風病的病癥,會慢慢侵蝕神族的身體,靈力會漸漸消失,肌膚會一塊塊干枯變形,到最後人甚至會變瘋。

    小夭唏噓,世人以為自己獲知了涂山氏企圖遮瞞的家丑,卻不知道那本就是涂山長老們有意散播出去的。意映用自己的精血靈力祭養識神,自然會靈力漸漸消失,身體干枯變形,若承受不了痛苦,也很有可能發瘋。

    幾個月後,涂山篌去往高辛,表面上是為家族打理在高辛的生意,實際上是流放。所有長老簽署的氏族內秘密命令是他終身不得返回中原,永不許再踏入青丘,但他依舊可以在高辛四處走動,依舊享受著涂山大公子的身份,相較意映所要承受的一切,他所承受的懲罰太輕太輕。

    小夭知道其實心底深處是想成全篌和意映,可惜篌為了盡可能保全自己,將一切過錯推給意映,意映不發一言,默認是她主動勾引篌,承擔了一切罪名。

    小夭曾因為意映對的惡毒很討厭她,但現在,小夭卻對意映有深深的憐憫,當篌說出那些指責意映是蕩婦的話時,意映承受的已經是千刀萬剮。小夭不相信是意映主動挑逗篌,但她和篌之間的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當一切平靜,已經是大半年後。

    小月頂上飛舞著入冬來的第一場雪。

    小夭站在竹屋前,看著一襲青衣,踏雪而來,從遠到近,從模糊到清晰,站在了她身前。伸手為她撢去落在大氅上的雪花,微笑著說“小夭,我來了。”

    小夭鼻子發酸,從高辛五神山的龍骨獄到今日神農山的小月頂,這一句看似雲淡風輕的“我來了”,是七十多年的光陰。看似彈指剎那,可那一日日、一夜夜的痛苦,都是肉身一點一滴地熬過。終于、終于,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面前。

    攤開手掌,一枚晶瑩的魚丹紫在他掌心散發著美麗的光芒,把魚丹紫為小夭戴上,鄭重地說“這一次不是診金。”

    小夭抿唇而笑,把魚丹紫放入衣領內,貼身藏好。

    小夭從荷包里拿出那枚璀璨耀眼的魚丹紅,放到的掌心“很難得的寶石,可惜篌壓根兒不在乎,意映已不想要了。”

    輕嘆了口氣,暗聚靈力,漸漸地,紅色融化在他的手掌中,一陣風過,點點紅光被吹起,漫天飛舞,猶如紅色的螢火蟲。

    和小夭看著它們一點點黯淡,直到一陣風過,全部消失在風雪中。

    攏了攏小夭的大氅“當心受涼,我們進去吧!”

    小夭笑點點頭,握住的手,相攜向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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