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點點頭，兩個身影已經稍顯成熟的孩子身上，仿佛壓著重擔一樣。
“皇額娘和皇阿瑪過幾天就要東巡了，我已經拜托皇祖母照看著宮里，額娘也不用擔心了。”
兩個孩子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一前一後進入了咸福宮；曦月已經坐了起來，身上披著衣服，坐在窗前曬太陽。
“你們來啦。”
她笑的雖然虛弱，但也溫和，招手讓兩個孩子過去；永璜率先跑過去，站在曦月身邊，滿臉都是愧疚。
而 瑟站定在曦月身前，上下仔仔細細打量著她，也有些眼眶通紅。
“好了，兩個傻瓜，你們慧娘娘又不是要死了；去把我的鳳頸琵琶拿來。”
茉心想要去拿，永璜卻快人一步，率先跑過去，拿下了鳳頸琵琶，把上面的指痕擦了個干淨。
曦月抱著琵琶，像是懷念一樣，輕輕撫弄琴弦，看著兩個孩子。
“想听什麼。”
*
而另一頭，進忠守在慈寧宮門口，眼神意味深長看著向外頭走的李玉。
他是御前大太監，當然可以喊住李玉，問問他要去干什麼，就像之前李玉頤氣指使他一樣。
然而進忠並沒有，他只是看著李玉的身影消失在慈寧宮門口，稍稍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太監。
小太監立刻會意，掐著時候，等李玉走的差不多了，便緊緊跟了上去。
李玉走在寂靜宮道上，偶爾走過的宮女太監也不再對他行禮。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李玉感覺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就像進宮前他失去重要東西的感覺一樣。
一路小跑，李玉七彎八拐，看看有沒有甩掉後面的人；而觀望半晌後，他閃身進了安華殿。
里頭安安靜靜的，毫無雜音，只有大師誦經的聲音，纏繞著端莊肅穆的檀香氣息，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
李玉急切地進去，四下里看了一圈，朝著偏殿的方向過去。
沒走幾步，李玉就看見如懿正坐在偏殿的院子里，抄錄佛經，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抄的如懿幾乎要眼冒金星。
而一個月還有很長，饒是如懿如此“人淡如菊”，也已經撐不住，字跡都有些潦草了起來。
“嫻貴人安。”
李玉朝著如懿拱手行禮，如懿顯然沒料到李玉會來，還以為李玉是來傳旨的，有些欣喜地放下毛筆。
“李玉？你怎麼來了，是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她臉上的欣喜怎麼也藏不住，甚至站了起來，朝著李玉走過去；而身邊看著她的嬤嬤，一個二個也都不見了蹤影。
李玉謹慎，四處看了看，如懿看出李玉的心思，肩膀稍微松泛了些。
“你放心吧，那些嬤嬤們最近不怎麼上心，這會兒可能去吃茶了，有什麼話你就盡管說吧。”
如懿重新坐回去，身上端貴的氣質有些刻意地顯擺在李玉面前。
“是，嫻主兒，奴才要說的是，皇上準備東巡了，估摸著就在幾天後。”
如懿瞪大眼楮看著李玉，嘟著的嘴彰顯她的不可思議，愣了好半天，她有些期待和緊張地問了一句︰
“東巡去哪兒？皇上可有說要帶誰去？”
說到這個，李玉的臉上洋溢著由衷的自豪，仿佛能帶如懿去，就相當于是給自己的恩典。
他甚至稍微挺直腰桿道︰
“皇上看重嫻主兒，決意帶著皇後，純妃外，還要帶著您；嫻主兒，這可是無上榮寵，皇上肯定點擊您往日的好。”
如懿听見這話，也感念地笑了笑，甚至伸手，把搭在腿上的衣服整理整理；在佛前禁足清修以來，她連護甲都被沒收了個干淨。
如今既然能去東巡，豈不是說自己仍然是皇帝的心上人，自己仍然是弘歷的李千金，和弘歷仍然有感天動地的感情。
“許多話自己心里知道就行，說出來難免讓人記恨。”
如懿嘟著嘴，稍稍抬頭看了一眼李玉，眼里也是藏不住的嬌羞和期待；但末了，李玉恢復了神色，朝著外頭看了一眼。
“但是，嫻主兒，除了東巡的消息重要之外，奴才還有一條消息要告訴您。”
坐著的人挑了挑眉毛，，依舊嘟著嘴看著李玉，仿佛能掛二斤油瓶。
李玉組織了一下話語，收斂了聲音，神色肅穆看著如懿︰
“慧貴妃病了，且是急癥，江太醫治了三天才撿回一條命，如今正在咸福宮里養著，身子弱的和什麼一樣。”
如懿點點頭，臉上顯現出一種寬容大度來。
“世事無常，你讓皇上多看顧一些貴妃就是，不過，貴妃病成這個樣子，永璜怎麼樣了。”
李玉又看了看外頭，仿佛生怕牆根兒底下有人听牆角一樣，確認沒什麼人後，他轉頭繼續道︰
“定郡王已經入宮侍疾了，唉，說來也是可惜，定郡王本來可以和皇上東巡的，如今只能自請留下，陪伴慧貴妃了。”
“那怎麼行！”
如懿“騰”地一下站起來，好像永璜是她生的一樣，在原地走了兩步，眼神都嚴肅了不少。“母親只是病了而已，怎麼能耽誤孩子的前程呢。”
如懿覺得自己的話十分正確，甚至又在原地重重走了幾步，一身素服讓她顯得十分嚴肅，臉上都是忿忿不平。
李玉點了點頭，附和著如懿的話頭，只說是慧貴妃染了病，還有齊太醫在旁邊看著，還是奉皇上的命令。
如懿听了，臉上的神色更加忿忿不平，平淡的嘴角染上一抹冷冽，她冷笑了幾聲，重新坐回桌前。
“哼，貴妃不是說自己疼愛永璜嗎，如今只是病了，就讓永璜留下來陪她。”
“若是本宮，即便是病入膏肓，也要讓孩子出去奔前程，成全兒孫，犧牲自己，難道很難嗎。”
她似乎覺得自己說了了不得的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李玉少有的看見嫻貴人如此爆發情緒，想必是氣得很了。
“嫻主兒，您消消氣，如今要緊的，是讓大阿哥去東巡，這樣一來，您也能和大阿哥享母子天倫。”
李玉壓低了聲音，臉上也有些格外的希冀。
“何況，皇上此次東巡，定是孝心濃厚，嫻主兒只要進言幾句，大阿哥還不是會交由您撫養。”
李玉說得情急，一時間甚至忘了永璜已經是郡王；如懿卻听進去了他的話，坐在桌前點點頭。
“你這話說的不錯，只是本宮還需要好好思量些日子。”
看見如懿听進去了自己的話，李玉由衷的興奮起來，他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而如懿稍稍附身，听他的話︰
“奴才會向皇上進言，讓皇上先把您提前接出安華殿，至于後面，就得看嫻主兒您怎麼和皇上說了。”
李玉言盡于此，如懿坐在桌前，思索著如何向皇帝開口。
能把永璜要回來的確不錯，何況在她看來，貴妃的確沒資格撫養永璜；脾氣驕縱不說，還和皇後沆瀣一氣。
不像自己，和弘歷是青梅竹馬之情，自己才是皇帝心中唯一重要的人，只有自己撫養長子，才是最合適不過的。
何況這次東巡，也是皇帝看重自己，豈不是更說明了皇帝對自己的情深義重。
想到這兒，如懿捏了捏手上並不存在的護甲；然而在她看來，仿佛那些護甲永遠戴在她手上，拔不下來一樣。
“李玉，那就拜托你向皇上進言了，本宮自然也會不遺余力地告訴皇上，讓皇上明白，長子的前程大于一切。”
李玉點點頭，弓著腰行禮，應了一聲，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安華殿。他想著皇上提前接如懿出來，卻又有些擔心如懿能不能做到。
然而入夜跪在皇帝面前的如懿，臉上的巴掌很明顯的印證了進忠的猜想。
蠢貨。
坐在上首的弘歷明顯已經失去了耐心，甚至愈發覺得自己帶走如意的決定是正確的。
然而如懿跪在皇帝身邊，還是覺得自己沒做錯——一心為孩子前途著想的母親，難道不值得夸贊嗎。
難道大家不應該看到自己對永璜如此上心，自發地把永璜送到自己身邊嗎。
如懿向前膝行了幾步，滿腹委屈不知道怎麼說，只能眼里含著淚，嬌滴滴喊了一聲皇上，試圖讓皇帝想起從前的許多好處來。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言行有失，但是臣妾也是全心全意為永璜著想。”
靈光一現，如懿突然抓住什麼想法，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堅定堅決，甚至直視著皇帝的眼楮。
“貴妃娘娘不過是教育孩子的想法和臣妾不一樣，臣妾願意為了永璜病逝床榻，貴妃卻為了一己私欲，讓皇上看重的長子留下。”
皇帝卻若有所思，打了個手勢，讓如懿繼續說下去。
“臣妾懇請，讓永璜跟隨您東巡，也讓貴妃知道，什麼是天家父子，什麼是君臣綱紀。”
進忠站在一旁，目光深沉看著義正言辭的如懿，眼神輕飄飄的落在李玉的身上。
李玉規規矩矩站在一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皇帝卻突然冷哼一聲，放下手里的杯子，整個人懶懶靠著。看了如懿一眼。
“你說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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