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雨,清晨便是秋風瑟瑟,霜華滿地。
群芳閣暖棚早已搭建好,閣內暖融融的一片,收到宜修邀請的女眷,全家上下幾乎都歡喜瘋了。
章佳氏、輝發那拉氏、兆佳氏因家在京城外,收到請柬當天就搬進了京城小宅院中,顧不得房小,就開始給家中小姑娘置辦各種簪花、旗裝等,力求要讓人眼前一亮。
趙御史夫人溫都氏(靜妃和她是表姐妹,靜妃生父母走得早,自幼被外家養大,兩人姐妹情深),直接翻起了嫁妝,砸重金包了一間繡房,短短幾天讓繡娘們給兩個女兒、一個孫女做了五身衣裳,首飾更是挑出了花。趙御史瞧著逐漸被掏空的家底,黑著臉睡書房,壓根不敢言語。
唯有年家,年希堯夫人楊氏,從歡天喜地到如鯁在喉,只因婆母的一句話——“世蘭也7歲了,你也得顧著她,必須帶她去。”
楊氏冷笑著打量婆母半晌,顧忌丈夫,顧忌兒子,顧忌名聲,咬牙切齒憋出一句話︰“去,可以。可額娘,世蘭的性子你清楚,丑話說前面,要是世蘭做了什麼事兒,影響到我的玉容、玉華,就是背上不孝的名頭,我也拉著您、小叔子和世蘭一起去死!”
年老夫人被這話嚇住,也曉得大兒媳不是往日的“面團”樣兒,打了退堂鼓。年世蘭卻發了聲,“大嫂嫂放心,我年世蘭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佷女兒們。”
楊氏一听這話就曉得,這宴會小姑子去定了,又朝著婆母冷哼一聲,意思很明顯︰就世蘭這性子,確定不會惹禍?
年老夫人被激起了火,背過身,一心一意給女兒世蘭準備衣裳,孫女那兒,問都沒問。
楊氏不在乎,以前也沒見多關心孫女,真要是給了衣裳、簪花,她還擔心會不會使壞兒呢,各備各的,恰到好處。
不得不說,相處久了,有些習慣還是會傳染的——這對婆媳恨不得用馬車拉好東西送去雍郡王府,力求不落人後,給女兒留個好印象。
清晨,繡夏親自檢查了暖棚內各種花卉,還圍繞木芙蓉花,布置了流觴曲水,請了樂師、備了戲班、邀了茶藝師和點香師等,就等著宜修吩咐,
宜修點頭,樂師們彈奏樂器,唱起了清曲,極具雅致風趣。
用了片刻早膳,三福晉帶著兩個七八歲的娘家佷女率先登門。
宜修抿了口茶,與她親熱聊了起來,神神秘秘附耳道︰“你這兩個娘家佷女兒不錯,我今兒個幫她們揚名,算是謝過你家中對我那幾個族弟的照顧。”
三福晉聞言高興壞了,連忙讓兩個佷女喊好嬸嬸。
宜修听著稚嫩的小女娃聲,高興的賜了兩朵極其精美的絨花——喜鵲報喜的樣式,加上米珠、銀鈴鐺穿成的流甦,每走一步就有清脆的銀鈴聲。倆姑娘高興極了,一人親了一口宜修臉頰,三福晉都有些“恰醋”。
此時,江福海的徒弟小祥子通稟,“啟稟福晉,章佳氏、兆佳氏、輝發那拉氏以及溫都氏夫人攜女兒、孫女候在院外,遙拜恭請福晉安。”
三福晉听著這些姓氏有些耳熟,不解地看向宜修,宜修解釋一二︰“我們爺收下的門人,說來和宮里娘娘們有親,算自家人。不瞞你,我還請了大嫂家四個佷女兒,大嫂嫂那身子你也曉得,幾個孩子太過听話,極少出來玩。這不想著讓她們松快松快,也交幾個手帕交嘛!”
三福晉雙眼放光,還有這操作?自己以前怎麼沒想到!多好白得人情的機會啊……果然,自己在交際、應酬方面還是差遠了。
宜修笑看三福晉一眼,拉著她出去。須臾,直郡王府馬車到了。
惠妃身邊的陳姑姑,帶著四個孩子陸續下馬車。布爾和抱著一歲半的四妹寧楚克,愛蘭珠拉著三妹梧雲珠,很有規矩地給三福晉、宜修請安。
二人連忙讓人起來,仔細問過了四人情況。陳嬤嬤上前,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
大福晉收到請柬後,想著女兒們確實都沒出去跟同齡人玩過,便和惠妃通了氣兒。惠妃認為宜修人不錯,又是明面上的赴宴,安全不用擔心,就讓身邊的陳嬤嬤跟著,由著四人一塊去玩︰小孩子嘛,是該多玩玩。
布爾和、愛蘭珠乖巧地帶著妹妹跟在兩個嬸嬸後面,路過長樂院時,正巧看見了七八個同齡的姑娘。幾人目光一對視,各自羨慕著彼此,瞬間有了想聊的話,可大人在邊上不敢先出聲。
三福晉和宜修都是過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等齊月賓、苗雨嫣幾人帶著府上的小格格們也來了,就領著人一塊進了群芳閣,放小姑娘們去邊上的花廳玩。
章佳氏、兆佳氏、輝發那拉氏以及溫都氏四位夫人身後都跟著兩個年輕點的媳婦兒,皆恭恭敬敬躬身垂眸,等候宜修發話。
宜修眸中滿意之色愈濃,這樣的做派很好,說明她們十分曉得尊卑。
“夫人們,都坐吧,說來都不是外人,何必如此拘謹。”
此言一出,諸位夫人連忙給宜修、三福晉請安。“好,剪秋,取槐花蜜茶並花餅來,今日賞花,就著這些剛剛好。”
宜修滿意微笑,三福晉錯眼打量幾人,幾人互相道了身份,又說了幾句閑話。
小祥子聲音再度響起,“啟稟福晉,年大夫人遞上拜帖,攜年家孫小姐及年小姐到了。”
幾句說笑話後,宜修內心好奇拉滿︰早猜到年世蘭會來,沒想到會這時候來,七歲的年世蘭,瞧瞧她這時是否桀驁不馴吧!
宜修抿了口茶,笑看三福晉一眼,“來的這樣早,倒是很懂規矩。”三福晉狡黠一笑,四弟妹說反話的本事,越來越強了,八弟妹被壓制……也正常。
在場其他女眷內心打鼓︰早……咱們都開始閑聊了,來的還早?這年大夫人,往日聲評不錯,今日怎麼……
殊不知楊氏已然想死,她天剛蒙蒙亮就起了,兩個女兒也早早打扮好,結果……大姑子年世蘭死活要帶著鞭子一起來赴宴,一句“二哥哥給的,要我隨身帶著防身用,我不摘”,堵得人一大早精氣神全無。
饒是年老夫人出面爭執半晌,還是沒能說服對方。眼看著就要錯過時辰,楊氏無奈,只能由著這小姑子“作”……
人到雍郡王府,被熟悉的婢女告知,官家女眷早到了的那一刻,楊氏恨不得掐死這個大姑子︰得兒,倆女兒在雍郡王福晉眼中的印象分……沒了!
宜修面色如常接見了楊氏,瞧了眼楊氏邊上傲氣凌人的年世蘭。不愧是“滿蒙八旗的翹楚”,這話,便是幼年的年世蘭也配得上。
比起之前見過的幾個小姑娘,小年世蘭容貌委實更出色,就是身上那股子傲氣,減了幾分印象分。尤其是配上楊氏,滿滿羞愧、無奈、尷尬等擠出來的笑臉。
在場都是官家女眷,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對年世蘭的觀感再降一等。
宜修笑呵呵地給楊氏解圍,“路上瞧見什麼新鮮事兒,說來我听听。三嫂,你不曉得這位年大夫人很是健談,每回我都能被逗笑。”
隨即附耳道︰“甘淑儀在時,她一個人對上仨都不落下風,把人逗得哈哈大笑,甘淑儀可喜歡這年夫人了。”
三福晉一听,不可思議地打量了眼楊氏,瞧著不怎麼突出,真有這麼厲害,連甘淑儀都甘拜下風?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四弟妹請大家伙兒到府上做客,就是要借著賞花讓大家聚一聚歡笑,可不要拘謹,我們可都是愛說笑的人。”
“多謝福晉,素聞二位福晉都是有福、寬和、賢惠之人,說話真真是令人如沐春風,能與兩位貴人同席,何止是三生有幸,還請福晉受妾身一拜,否則實不敢當這恩遇。”楊氏連忙行禮。
此言一出,三福晉被捧的高高興興,給了宜修一個“確實不錯”的眼神。
宜修呵呵大笑,讓楊氏坐下,在場人這才少了幾分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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