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一刻鐘過去了,杜郎中面色越來越嚴峻,鐘二爺神情莫名,鐘四爺急的一刻不停的來回踱步。
“到底行不行,要不去請御醫吧?”
杜郎中也不拿大,拱手鐘大夫人等人道,“若是能請來御醫自然是好,御醫可要比老夫的醫術高上許多!”
“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鐘大夫人當機立斷,“去取我的誥命服飾,我去宮里給遞貴妃娘娘遞拜帖。”
太醫院的御醫除了皇親國戚們能隨傳隨到,世家們要是相請太醫看診就要先遞帖子給太醫院,再一步一步走程序,不能耽誤宮里的貴人請平安脈,要挑一個空閑的御醫上門,前後起碼要一兩個時辰了。
鐘大夫人說的穿誥命服就要略過遞帖子的時間,直接去宮里請見貴妃,讓貴妃給指一個太醫來,就會快很多。
木媽媽急步出去了,恰恰此時鐘老夫人哼了一聲醒過來了,只是哼哼了兩聲,發不出聲音來。
而且很明顯的是這臉上的表情極其僵硬,嘴角動了動只發出嗚聲來,搭在床上的手指僵硬的動了動。
眾人往後退了退,朱郎中上前查看,半晌離開了床邊幾步才面有憾色,小聲說道,“貴人們還是盡快去請御醫吧,老夫人不止是心疾,似乎有中風之兆了。”
“啊?”鐘三夫人是最著急的,“我婆母可有性命之憂?”
杜郎中不敢承諾,“老夫人這次是氣急攻心之癥,血瘀不通又引痹阻脈絡,性命子暫時無憂。”
“我再給老夫人用上幾針。”這次的銀針在落在頭上,滿滿的扎了一腦袋。
鐘三夫人拍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可又想到郎中說的是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可沒說以後怎麼樣,這心又提了起來。
轉頭還是氣不過,哼了一聲轉身出門,“我去找王秀芝理論理論去。”
鐘老夫人的病都已經治好了,被她這麼一折騰有可能影響到她長子的前程,她怎麼能去氣。
季韶九也听說中風,還真就不是要命的病,很多年歲大的老夫人最後臥床不起都是因為此病。
即使不要命也熬人心血,尤其小輩們還要侍疾彰顯孝道。
木媽媽回來了,幫著鐘大夫人換上誥命服,府里的馬車也準備好了,鐘大夫人急匆匆的走了。
朱郎中又給開到了兩劑藥讓下人去熬了。
外面的鐘三夫人和王秀芝的爭執聲越來越大,“你這壞了心肝的婆娘,我們府上千防萬防就都壞在你嘴上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王秀芝當然不能承認,她狡辯道,“我不過就去是說了幾句實話,我要是知道伯祖母氣性這麼大,我就不會開口了。”
鐘三夫人氣的朝她嚷嚷,“你一句不知道,還把過錯推到我婆母身上不成?”
“我告訴你,我婆母要是有個萬一,你就等著我定要你好看!”
王秀芝哼了一聲不再搭話,只要鐘老夫人今日沒死,才賴不到她身上呢,她一點也不怕。
鐘老夫人所在的室內寂靜無聲,季韶九詢問朱郎中可把鐘老夫人移到仁壽堂去。
這個耳室太過狹小了些,人一多都轉不過身,而且鐘老夫人常用的東西也不在這里,來回取用也麻煩了些。
朱郎中想了想,“移動也是可以,不過萬萬不能顛簸了。”
叫了七八個粗使婆子抬了門板過來,眾人合力把人鐘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上去。
眾人又浩浩蕩蕩的跟在鐘老才夫人左右一起回了仁壽堂,把鐘老夫人安置好。
季韶九請三老夫人先回去,御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請回來,三老夫人一把年齡了,畢竟不是自己府里,不好太過隨意,也太拘束了。
三老夫人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她現在留在這幫不上什麼忙,囑咐了季韶九,“御醫看完診派人去告訴我一聲。”
季韶九應下來的,王秀芝一家還等在外面季韶九走過去,盯著王秀芝看,冷冷的眼神讓王秀芝的眼神瑟縮了下,王秀芝的婆母的臉色尷尬又窘迫。
“ 奕媳婦,這……都是我這做長輩的沒教好。”
季韶九也沒有遷怒旁人的意思,和她笑了下,“嬸娘不必自責,同一棵樹還有孬果,與種樹人有什麼關系?”
轉回頭淡淡地和王秀芝說道,“秀芝嫂子,咱們鐘府向來同心同氣,憑著將軍府的庇蔭才能讓子孫借勢成長,若沒了這遮陰的樹……一府隕落也就是一瞬之間。”
“你口口聲聲強調說的是實話,其中到底包含了什麼心思不止天知地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季韶九越說越冷,“可秀芝嫂子不要忘了,覆巢之下無完卵,祖母有個萬一,將軍府閉門守孝,旁支也不見得有什麼益處。”
王秀芝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心里當然有著小九九,被季韶九這麼直白的撕開來,還是有幾分心虛的。
“我……我……”結巴著說不出所以然來。
季韶九瞄了眼王秀芝和她男人鐘 禮,又扔下一句話,“若得了益處……就去祖宗牌位面前跪一跪,且看祖宗們答不答應!”
前世今生的歷練,季韶九早清楚人性,若不是有巨大的利益驅使,憑著王秀芝一介婦人怎麼敢做出得罪將軍府主支的事來?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王秀芝一家不得不防!
鐘 禮目光漂移了下,他比鐘 奕要大上七八歲,文不成武不就,她娘之前提過讓他去軍營里博個一官半職,他去了幾日吃不得軍營里的苦,偷偷的就跑回來了。
那時候鐘大將軍還在世,氣的罰他跪了三日的祠堂,不允許他再往軍營里去了,他們鐘府要是在戰場上出了逃兵或懦夫才會真的有辱他們將軍府的門楣。
被一個小十歲的弟媳逼到眼前,鐘 禮控制著心虛不自在的。
“伯祖母生病我們能有什麼益處?都是你秀芝嫂子多嘴多舌,回去我就罰她!”
王秀芝的婆母狠了狠心,上前又給了王秀芝一巴掌,“你現在就去祠堂給我跪著,什麼時候你伯祖母見好你什麼時候再起來。”
王秀芝一捂臉剛要拒絕,被鐘 禮扯了一把,“娘說的沒錯,今兒都是你多嘴了,你去祠堂就算給伯祖母祈福了。”
邊說邊給王秀芝使眼色,季韶九寥寥幾句話就把二人的隱秘揭了出來,他們要是再強硬下去,豈不是就讓人更懷疑?
王秀芝不得不閉了嘴,形勢比人強。
站到一邊的婦人是王秀芝的妯娌,她如今也恨死王秀芝了,她來這麼一波操作,都不用疑問,肯定是被主支給嫉恨上了,主支再有什麼好處哪里還能惦記他們!
季韶九轉身回了屋,不再搭理他們旁支一家。
鐘大夫人沒讓眾人久等,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身後穿著官服的太醫,太醫的胡須都白了,急步過來呼吸都重了。
丫鬟進來通稟,季韶九等人急忙出來,鐘大夫人到了近前,臉帶喜色,“快讓周老御醫進去給婆母瞧病。”
季韶九雖然心有疑問也不好現在開口問,客氣的引著周老御醫進內室。
他身後跟著一個背著藥箱子的小徒弟。
周老御醫也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進了內室直奔床邊,朱郎中眼冒精光的盯著周老御醫端坐在床頭搭脈診治。
眾人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周老御醫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摸摸胡須,片刻之後從收了脈枕。
“老夫人這病來勢凶猛,發病之後處置的不錯,喝了藥了吧,這藥也對癥。”
“你們尋的郎中還算靠譜。”
鐘大夫人指指朱郎中,“這些時日全靠朱郎中給我婆母調治身體。”
周御醫起身離開床邊,“把藥方拿來我瞧瞧。”
不等季韶九把方子送過去,朱郎中雙手把藥方奉了上去,“大人,請您過目。”
能在太醫院里任職的御醫醫術水平可比民間的郎中高明的多,只太醫院里的各個醫術相關的藏書和經方就是他們這輩子都看不到的。
周老御醫接過去看了看指了指其中幾味藥,說了幾個中藥名,“把這幾味替換上去。”
朱郎中探頭過去,按照周老御醫的方子重新配伍了一下,不得不感嘆,“大人,您這方子妙啊。”
周老御醫也要不藏醫術,大方的給他點撥了幾句,又抬眼看了看他,“你給鐘老夫人行過針了吧?”
朱郎中都年過四十多的了,站在周老御醫面前還躬著腰,十分尊敬,“回大人,行過一遍針。”
周老御醫點點頭,又說出兩個穴位名稱,“一會兒你再去把這兩個穴位行一遍針。”
朱郎中如同听到到聖旨一般,虔誠恭敬地一一重復了一遍。
周老御醫又繼續說道,“以後每日都來施針,再輔以藥劑,鐘老夫人中風的情況很快就能改善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季韶九等人都松了口氣。
“不過……”周老御醫捋捋胡須,“你們也要有個心理準備,鐘老夫人兩次病發作的時間間隔太短,中風的癥狀就更重了些,更何況這中風因人而異,恢復起來也要時間,這期間不可再大喜大悲刺激情緒了。”
眾人連連應下。
周老御醫看完診,季韶九特意讓呂媽媽取來五十兩銀票放在荷包里給周老御醫塞過去。
御醫不比郎中,將軍府也沒有那麼大的臉面留御醫在府里守著,鐘二爺三兄弟一道送周老御醫出府去了。
這麼熱的天穿著厚重的誥命服,鐘大夫人來回一趟衣服都汗濕了,木媽媽打濕了帕子給主子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換上了家常衣服。
只剩下自家人了,鐘三夫人好奇問道,“大嫂,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鐘大夫人坐在桌邊靠著椅子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說來還有感謝延王世子。”
季韶九一听到延王世子四個字這耳朵一下子就立起來了。
鐘三夫人也驚訝,“啊?您還認識延王世子?”
鐘大夫人擺手,“我哪里能認識,不過是宴會上見過幾面,咱們府上按說和他一點交情都沒有的。”
“我剛到皇宮門口下馬車,世子從宮門出來,他過來給我請安,我哪里能受禮就避開了,世子見我面有急色就開口問了。”
“婆母病重的事兒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就如實說了要去宮中請太醫。”
“延王世子立馬就熱心的說今日他府上本來也是要請御醫過去請平安脈,平安脈可有可無,他就讓屬下拿了他的帖子去太醫院把周老御醫請來跟我回來了。”
鐘三夫人撫胸贊嘆,“延王世子這次可幫了我們大忙了。”
季韶九眨眨眼,元廷佑會有這麼好心嗎?皇家的人天生就比常人冷心冷清幾分,有這麼樂于助人嗎?
可把他自己的御醫讓出來也不像有什麼陰謀的樣子。
季韶九垂下眼睫,元廷佑的行為沒有解釋,她還是要多關注幾分才是。
鐘大夫人回頭和季韶九說道,“韶九,明日你準備上一份厚禮讓下人送去世子府作為謝禮。”
按理應該派府里的男丁前去的,只因著將軍府畢竟是武將府邸,還是和皇家子孫拉開些距離的好。
季韶九答應下來。
鐘老夫人還昏睡著,眾人也不能全留在這里耗著。
鐘四夫人主動提出守夜來,“前次侍疾是從大房開始,這次就由我們四房開始吧。”
其他幾房都沒有異議。
朱郎中依然被季韶九留在了府里。
有了上一次的侍疾的經驗,眾人不再手忙腳亂,也沒有上一次的緊張。
季韶九特意囑咐了廚房這段時日都要留一個廚娘值夜,鐘老夫人醒來的時間不定,廚下要隨時地備著好消化的吃食。
將軍府的中秋節日兵荒馬亂的結束了。
次日季韶九特意選了四樣不貴重,寓意好的謝禮讓鐘伯親自走一趟。
主子避諱不去,怎麼也要去一個撐得住場面的管事,否則不是答謝是結仇去了。
鐘伯送了謝禮回府就來見季韶九。
季韶九請鐘伯坐下說話,“延王世子可好說話?”
鐘伯在京城混跡幾十年,各府的私事真說起來可比季韶九還來的門清。
“少夫人,延王世子溫和有禮,先問了問老夫人的情況,又說若是之後再有緊急情況可再去府里給他送拜帖即可。”
季韶九狐疑,元廷佑太熱心了些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