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夫人悄無聲息的回了院子,院子里的婆子下人,靜悄悄的做著手里的活計。
鐘二夫人想了想,進屋里提筆寫了封信封好了,招手讓院子里的一個婆子過來。
“跑一趟我娘家,親手交給我嫂子。”
隨手把手指上的一個銀戒子給了婆子。
婆子滿臉堆笑的應下來把信收在袖子里就出門兒了。
春蘭跟在鐘二夫人身後,她對鐘二夫人的事一無所知,鐘二夫人陰沉著臉,春蘭更謹慎的服侍著,少說話,多做事,免得引來主子遷怒。
“去問問大小姐可有在老夫人那里吃過午膳,回來稟告我!”
春蘭快步出去了。
仁壽堂里鐘曦正看著周媽媽給鐘老夫人喂水,鐘老夫人又醒了一次,喝了一次藥,周媽媽幫著老夫人漱口。
鐘老夫人見是鐘曦在這里,眼里流露出笑意。
韓氏輕聲細語的和鐘老夫人說了幾句話,鐘老夫人的能用句眨眼的次數溝通,可見即使生病了,這思維神志還是沒問題的。
鐘曦捏著帕子站在一側,春蘭進來了復述了鐘二夫人的話,鐘曦的臉色就變了。
她娘來催她來了。
冷淡的讓春蘭去回話,“吃過了,讓夫人……放心。”
鐘老夫人精神不濟,說了幾句話就似睡非睡了,鐘曦沉下心里的郁氣,笑道,“舅母和表妹也回去歇息吧,祖母這兒有我守著,等祖母精神好了,醒的時間久了,自有舅母勞累的時候。”
韓氏和郭宛若在鐘老夫人面前也露面了,就不在堅持,和鐘曦客氣了幾句才走。
內室只剩下周媽媽和兩個丫鬟。
又過了有半個時辰,天氣熱,人也犯困。
鐘曦緊握著手里的帕子,周媽媽昨夜就已經守了老夫人一夜了,中間也休息了一會兒,可畢竟年紀大了,低著頭守在鐘老夫人的床頭就打了個盹。
鐘曦拍了拍她的肩膀,“趁著祖母睡著了,周媽媽去小榻上睡一會兒,您可是祖母身邊的得用人。”
“等晚上祖母也離不開你呢。”
周媽媽也的確有點困倦了,也就听從了鐘曦的建議,那個小榻和鐘老夫人的床隔了一個屏風,原來就是給晚上值夜的丫鬟們準備的。
鐘曦靠坐在圓桌旁,摸了摸看袖口里的紙包,一時失了神。
季韶九喝了一口紫甦送上來的的涼茶,昨日一通發作把廚下的人都嚇的不輕,新上任的韓管事借著此事好好的整治了下廚下的規矩,之前巴結王管事的幾個廚娘更是夾緊了尾巴,處處表現,好好做事。
紫甦說她去廚下走了一趟,往她懷里塞的東西就捧不住了,季韶九哪里吃得了那麼多,就讓她們幾個分著吃了。
姜二回來了,在院門外等著回話。
季韶九喚他進來。
姜二在門口站定,“給少夫人問安,小的打听出一些消息來。”
“說來听听。”
青黛紫甦采薇幾個在屋里服侍的立馬放下手里的活計齊刷刷的分列兩側,手里拿著扇子給季韶九打扇子。
姜二守著規矩低著頭開口道,“小的去坊間走了一趟,打听到前幾日永泰錢莊出了事,庫房失了火,那錢莊掌櫃的當時沒了。”
“據說一個小伙計把銀票的存檔都搶了出來,還有一部分賬目被一把火燒沒了。”
“小的听說的是燒沒的那些賬目里大多是放印子錢的。”
季韶九納罕,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兒,印子錢的賬沒了,這才是失火的重點吧?
“二嬸娘難道是在這個錢莊放的印子錢?”
姜二點點頭,“小的打听出來的消息是二夫人的印子錢就是放在永泰錢莊。”
“最開始也是二夫人的嫂子嚴氏牽的線。”
這就和之前雪見听來的消息對上了,就是不曉得二嬸娘到底投入了多少銀子?
可即使銀子一時半會要不回來,鐘二夫人怎麼會打主意到鐘老夫人身上呢?
季韶九又吩咐姜二,“再去探一探二嬸娘娘家那邊的消息。”
銀子沒了,鐘二夫人著急,那嚴氏也不會這麼甘心的。
姜二回完事倒退著出了門。
手頭的事都料理完了,季韶九要去仁壽堂瞧瞧,雖然是二房侍疾,也不好整日不出現。
進了院子,廊下守著的雪見和其他丫鬟婆子忙起身請安。
季韶九上了台階,“誰在屋里守著呢?”
雪見回話,“是大小姐。”
季韶九腳步頓了頓,“就大小姐自己?”
雪見點頭。
季韶九抬步往內室去,鐘曦迎到了門口,給季韶九屈膝福禮,“嫂子安。”
季韶九微微一笑,“祖母可醒了?”
鐘曦嘆了口氣,“午時醒了一次,吃了些流食。”
周媽媽和屋里的兩個丫鬟分站在門口兩側請安,周媽媽附和道,“老夫人的剛剛的狀態很好,比昨日醒的時間也長了許多。”
季韶九腳步不停,到了鐘老夫人床前看了看她的臉色,臉頰紅潤,比昨日多了些血色。
回頭和鐘曦說道,“今日辛苦妹妹了,祖母睡得安穩,你也回院子里歇一歇。”
鐘曦擺擺手,“祖母生病都是林媽媽惹起來的,我哪里還能安心回去,我也給祖母盡一盡心力!”
季韶九不再堅持。
臨出門囑咐周媽媽,“若祖母再醒了,讓人請了杜郎中過來號脈。”
杜郎中被季韶九留在了府里,說好了等鐘老夫人病情穩定了再出府。
周媽媽躬身應是。
過了晌午,鐘府旁支的又讓人來打探鐘老夫人的消息。
免得擾了鐘老夫人的清靜,都是派了婆子過來的。
季韶九客氣的道謝,說好了等鐘老夫人有所好轉了自會去通知各府的。
等晚膳過後,季韶九和鐘大夫人又去仁壽堂看過鐘老夫人回房,悶熱的天氣,出了一身薄汗,青黛讓粗使婆子提了熱水進來,還加了幾滴香露,茉莉花的味道,經過熱氣一燻,空氣里都是淡淡的味道。
季韶九剛把身子泡到浴桶里,隔著門窗都能听見急促的拍院門的聲音。
今晚值夜的是紅豆姜黃,紅豆皺了皺眉毛,“這麼晚了,哪個丫鬟不懂規矩。”
夜色寧靜,這拍門聲驚的人心里直發緊。
季韶九沒在意,“去看看吧。”
紅豆開了門詢問,院子里已經有丫鬟去院門口問清楚來回話了。
季韶九听到紅豆匆匆回來的腳步聲,“主子,出事了,毛管事死了。”
“什麼?”驚訝之下,季韶九直接從浴桶里站了起來,姜黃急忙拿來擦身的浴巾給她披在身上,又伸手扶著季韶九從水里出來,免得腳下濕滑摔倒,急忙蹲下把室內穿的軟底鞋幫著穿上。
紅豆也被這消息驚到了,又重復了一遍,“來傳話的是外院的婆子,鐘大管家讓人來的,說毛管事死在了賬房里。”
身上的水珠還沒干,季韶九莫名的打了個寒顫,紅豆從屏風上取下掛著的寢衣,“主子別著涼,先穿上。”
府里這幾日可真是不太平啊!
季韶九抿抿唇,怎麼自從她掌家,這府里的就狀況百出,沒有讓她閑著的時候,莫非她就是勞碌命?
任命的讓紅豆取外出的衣裳來,“叫了呂媽媽和張嬸子,和我一道去外院看看出了什麼事。”
“再派了婆子去給其他幾房送信,母親那里要緩著些,別驚到了母親。”
她畢竟是女眷,這死了人的事還是要府里的男丁出頭的。
一邊往外院走,一邊在心里琢磨這件事,白日剛剛和毛帳房商量從賬上提兩萬的現銀子,不過半日毛管事就丟了性命,怎麼就這麼巧合?
匆匆的出了二門,張嬸子在前面提燈籠,呂媽媽跟在季韶九身後,紅豆姜黃守在兩側。
很快就到了賬房院門口,有七八個小廝手里拿了火把把院子照的燈火通明,鐘伯面色嚴峻的站在院子中央,見季韶九來了,忙行禮,“少夫人。”
季韶九抬抬手,“鐘伯不必多禮了,毛管事人呢?”
鐘伯指指屋里,“人還在屋里,主子沒來老奴沒讓他們動。”
屋里也點上了燈台,亮堂堂的。
季韶九抬步,“那就去看看。”
鐘伯原本想阻止的,少夫人小小年紀再被驚嚇到,就是他的失職了,眼見著季韶九到了門口,婆子緊跟在身後,臉上一點驚慌都不見,不由得贊嘆,不愧是將軍夫人,和自家將軍真是絕配,膽量就比別的小娘子大多了。
鐘伯的腿腳還很利索,緊跟了幾步到了季韶九的身後。
屋里毛管事整個身子歪歪地伏在桌案上,臉是朝著內側的,看不清面容,兩胳膊僵硬的搭在桌案上半握著,似乎想抓握什麼東西。
又似乎是不甘心這樣的死于非命,做最後的掙扎。
季韶九沒有進到屋里去,冷靜的問道,“可知道是怎麼死的?”
鐘伯已經進去查看過了,“是服毒!”
季韶九奇怪的問道,“自殺?無緣無故的會服毒……”
話還沒說完,聯想到毛管事特殊的差事,就不說話了,“找兩個小廝來,把屋里的賬本都搬出來。”
“主要問一問從回事廳出來以後,毛管事都見過什麼人。”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和他提了銀子之後才死,要說這之間沒關聯,鬼都不信。
鐘伯在府里都當了幾十年的管家了,這點小事還不至于慌了手腳,“毛管事有一個跑腿的小廝,老奴派人去尋了。”
“還有毛管事用過茶具碗碟,老奴也讓人給都收攏起來了。”
是不是自殺也要仔細的排查一下才能確定。
“通知毛管事的家里人了嗎?”
鐘伯點頭,“派人去了,免得女眷哭哭啼啼,只讓小廝把毛管事的祖父和父親請來。”
季韶九點頭,還是鐘伯辦事老道,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把能想到的事兒都辦了。
這時鐘府其他的人這時候也都進了院子,鐘二爺明顯也是匆匆起來的,只外面的長袍打的結都松散著。
鐘三爺管著府里的庶務,和毛管事打交道比較多,快步往屋里來。
季韶九後退兩步讓出路來,給幾位叔父福了一禮,鐘二爺沒上前,反而語氣有些埋怨,“ 奕媳婦可要多操心了,這府里原來太太平平的,現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然還死了人!”
季韶九抬眼看了看他,勾了勾唇角,“二叔父忘性可真是大,昨日害祖母臥床的是二房的林媽媽,本就與我無關!與誰有關,二叔想必比我更清楚。”
“至于毛管事之死還未有定論,您這掌家不利的大帽子就扣下來了,恕我不敢擔這個名聲,您要是這樣聯想,我倒是覺得……”季韶九冷哼了下接著說道,“非是我管家不利,只怕是有人存心生事吧?”
鐘二爺甩甩袖子,“牙尖嘴利!”
心里暗罵,都怪齊氏這個婆娘把這麼個難纏的丫頭引進了門。
季韶九手里握著扇子,“叔父火氣這兩日這麼大,曦姐兒如今就管著廚下呢,借著便利,明日讓曦姐給您添兩道去火的小菜才是。”
說完不再和鐘二爺有話語的交鋒,看著幾個小廝把屋里的賬本都搬到了院中。
鐘三爺去屋里確認了一下就出來了,出來就避嫌似的和鐘四站在一邊了。
後面鐘府的幾個夫人也到了,鐘大夫人見季韶九站在屋子門口,忙招手,“你這丫頭離這麼近做什麼。”
季韶九抬步听從了鐘大夫人的話,往院中走了走,到鐘大夫人身邊站定。
鐘二夫人神情自若地走在鐘三夫人和鐘四夫人走在後面,季韶九的視線在鐘二夫人的面上掃過,淡定的神情好像鐘老夫人的病與她無關,這黑了的印子錢也與她無關。
季韶九很是佩服,二嬸娘還真是能沉住氣!
鐘三夫人探頭看了下,“怎麼這麼想不開,好好的人自殺做什麼?”
鐘二夫人不經意的接話道,“該不會是貪墨了吧,擔心主子發現,畏罪自殺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