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淮山對他們父子倆的故事算是知道的比較全面的。
雖然安儒勤也沒讓他做點什麼，但是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
走到今天，想要點什麼，甦淮山比誰都清楚。
“我一直都沒有和你說過我和安儒勤的故事，很多人都覺得我倆是競爭對手，這些年也沒在公開場合見過幾次面，但是說起來，我倆也算是知己好友。”
顧海江緩緩抬頭看著甦淮山︰“所以，你是很早就知道我和他的關系了是嗎？”
說到這個，甦淮山內心就充滿了歉意。
“其實說起來，我知道你是在更早的時候。”
甦淮山雙手放在拐杖上，微微抬頭看向玻璃窗外，皺著眉很認真的在回想著過去。
“那個時候，你應該只有十八九歲，或者更早，我那會兒和安儒勤說不上有多熟，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安儒勤打過來的，說有個故人的孩子，現在在紡織廠做學徒，希望我可以安排人照顧一下。”
顧海江听到這，忽然坐直身子，“什麼意思？”
“當時慧怡剛開始和沈耀祥搞對象，甦氏也正是在上升的重要時期，我是真的沒有多余的心思去看看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甚至交代下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想不起你的名字，直到再次遇到你，覺得熟悉，這才想起來。”
甦淮山沒有直接說出當初顧海江在紡織廠能找到一個正經的師傅，其實最終還是靠著甦淮山。
“哎！”甦淮山拍了拍顧海江的手。
“安儒勤是京城大家族的長子，也是當時唯一的一個男丁，家族的興旺和延續都壓在他身上，上山下鄉本來就是緩兵之計，是為了保護他，只是誰也沒想到能有了你，有了你母親。”
顧海江听到現在，心中開始害怕。
他現在听到的這些事情，很有可能顛覆他這麼多年內心最深處的那點子仇恨。
于是他趕忙開口道︰“不管是什麼原因，一直到我媽死，他都沒有出現過，我們被欺負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顧海江滿腦子都是自己去找安儒勤那三次，安儒勤對自己說的那些狠話。
如果有心悔改，為什麼顧塵住院的那段時間，安儒勤都還要繼續貶低他。
“海江啊，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原諒他，只是他有他的不容易，現在排除萬難讓顧塵回安家，他私下做的努力，誰也看不到。”
“可我和顧塵一點都不稀罕。”
顧海江說著這樣的話，有些心虛。
他有些不安的站起身，環顧四周。
不得不說，在這里住的每一天，都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舒適。
他甚至有些貪戀在這的每一天。
所謂的不稀罕，不過就是他說給自己听的。
人不就是這樣嗎？
自欺欺人！
要骨氣，還做不到真的丟掉享樂的心。
甦淮山已經是八十多歲的人，這些都看在眼里，也不想拆穿他。
虛榮心誰都有。
過上了好日子，誰還願意舍棄一切回到原點。
“海江，你別激動，我沒有要激的意思，就是覺得不想讓你們父子留下遺憾，慧怡年紀輕輕的就走了，我每次想到她心里都特別的難過，人生在世只不過短短幾十年，仇恨本來就是帶不走的，更何況，你和安儒勤真的有恨嗎？”
顧海江不知道該說什麼。
恨！
他有嗎？
當然有！
從小他和媽媽就被欺負，他媽長得瘦小，但是還是扛起了家里所有的重任。
每天早出晚歸。
自己總是一個人待在那個小破房子里，為了能吃一碗熱飯，被火燙過。
等媽媽回家的時候，被遠處的狼吼嚇過。
剛開始去了紡織廠做小黑工的時候，因為長得矮小，總是被人欺負。
當時他覺得自己就像站在一個山尖上，被烈日暴曬、被雨淋，但是還能有任何躲避的姿勢。
因為沒有一點點依靠。
躲一下，偷懶一下，就會從山上摔下來，摔的粉身碎骨。
他為什麼不能恨！
唯一讓他感謝的人，就是那個肯要他的師傅。
但是現在甦淮山說，那個肯要他的師傅，是安儒勤幫的忙！
顧海江不停的原地轉著圈。
心里的那道防線逐漸崩塌。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這些。
甦淮山也是有感而發。
看著現在家庭和睦，要是安儒勤也能參與，也許會更好。
“海江，你也到了這個年齡了，不要強求自己，我相信安儒勤也不是為了讓你原諒他，才做現在這些事情的。”
“他就不該認顧塵！”
甦淮山嘆了口氣。
之後的事情，只能顧海江自己想開。
他們只是一個助力，做決定的還是顧海江本人。
“你干啥呢這是，看你原地轉半天了！”
韓雪娟端著一盤涼拌黃瓜，走進來把盤子放在了桌上。
“我們在這說魚呢。”
甦淮山替顧海江回答道。
“你說你，說個魚還能急成這樣，快別轉了，去幫你兒子拿魚去！”
韓雪娟走後，甦淮山起身上前︰“沒事的話，在這里轉轉，說不定能找到你媽媽的影子。”
“當年，慧怡經常回去和我說，修這里的老板是一個長情的人，很愛他去世的妻子，不管安儒勤是真的思念，還是出于愧疚，最起碼能說明，他認回顧塵，不單單是因為他今天娶了羽喬，對你們母子多少是有感情的。”
說完，甦淮山便走出了玻璃房。
顧海江抬眼看著玻璃房外，包括後花園，都種了很多四季海棠。
當年顧音就很喜歡。
這種花不是隨處可見，還是顧音在城里做洗衣工的時候，在那家太太的小花園里見到的。
那家人還算不錯，管家還送過顧音種子。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顧音回家總是種不好。
顧音和顧海江念叨過，想在他們的小房子門口也種滿四季海棠，就像那家太太的小花園一樣。
天氣暖和了，還會有蝴蝶停在上面。
想到這，顧海江忽然快步沖了出去。
正好和端著豬頭肉的韓雪娟撞了個滿懷。
“你今天這是咋啦？著急忙慌的！”
韓雪娟環抱著盤子，一臉姨不悅的看向顧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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