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雄主?”
伊米爾推開治療室的門,拉開米色窗簾的隔間,卻沒有看見自前天起就一直躺在床上的蟲影。
生命體征維持設備處于待機的靜止中。
伊米爾環顧四周。
基地醫院的機器人,也在幾天前的那場戰斗中損毀了,工廠還沒來得及制作補充。
那天他為了救雄主,繃帶紗布、鎮痛棒、棉簽、染血的床單等垃圾到處都是,散發著腥臭的氣息,直到現在也沒收拾。
但這里也只有垃圾,雄主的身影遲遲不見。
地上的拖鞋也不見了。
可以知道的是,雄主已經醒過來。
“……不在這里,是去哪了呢?”
伊米爾皺了皺眉,疑惑地退出了治療室。
他一邊走出醫院,想著雄主可能去的地方,一邊擔心雄主傷勢嚴重,怕他在什麼地方昏倒而自己卻沒有及時發現。
醒來之後第一件事,應該是肚子餓了,要找東西吃。
伊米爾來到餐廳,打開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吊燈,燈火通明的餐廳里,整齊地擺放著鋪了蕾絲桌布的桌椅。
璀璨的燈光下,圓圓的桌子與整潔的椅子,仿佛是一對對在跳華爾茲的情侶,悠悠然在燈光下旋轉。
這里沒有雄主的身影。
伊米爾離開時,經過廚房看了一眼。
還未到達廚房,從磨砂玻璃的窗口一瞥,便仿佛看見雄主在里面給他做好吃的水果沙拉。
雄主將小番茄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透明晶瑩,小心翼翼地擺在切成絲的紫甘藍的上方,盤子的的邊緣用剛摘下來的鮮嫩水淋的生菜裝飾,端到他的面前,听那熟悉的聲音說︰
“伊米爾,快來嘗嘗吧,這一次你肯定也會喜歡!”
雄主記得他的每一個小喜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雄主都默默地觀察記住了。
可惜雄主並不在這里。
伊米爾退出食堂,輾轉來到周至簡的實驗室,旁邊是生產區的種植大棚,里面種了很多他愛吃的蔬菜水果。
實驗室兩天沒有收拾,培養皿中的細胞也沒有妥善保存,有的細胞全死透了,有的發酵出了令伊米爾皺眉的東西。
“沙沙——”
伊米爾打開種植大棚的柵欄,听見滴管 的輕響,似乎在給土地澆水,潤物細無聲,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
雄主每天都會來這里記錄觀察他種的植物。
但他今天沒來。
伊米爾走出大棚,腳步越來越快,心髒跳動得越來越緊。
雄主能去哪兒?
莫不是在他沒發現的地方暈倒了?
要不要緊?
肯定摔得很疼吧?
他得馬上找到雄主才行!
除了這幾個地方,雄主還有可能去的是……
圖書館和檔案室!
伊米爾記得,雄主有段時間,每天都待在檔案室里,不知道在查找什麼資料,但都是關于地球的。
伊米爾對雄主的母星也感到好奇過。
但在知道是自己的族蟲侵略了地球,殺死了幾十億地球人之後,每每經過這里,他都無法控制地繞道而行。
伊米爾今天是第一次推開檔案室的門。
布置得像咖啡廳一樣的檔案室里極度舒適,但是這里沒有雄主。
于是他又轉身,去了圖書館。
伊米爾和周至簡都是圖書館的常客。
他們兩蟲有一個固定的桌椅,每晚臨近休息時,都會在這里閱讀一會兒。
桌上擺著好幾塊電子閱讀器,伊米爾一進來,閱讀器的屏幕就全都亮了起來。
伊米爾很喜歡地球的童話故事。
他喜歡的故事書,比如《丑小鴨》、《螞蟻和蚱蜢》等,都會睡前,不厭其煩地讓雄主念給他听。
他讀《丑小鴨》時獲得了靈感,他告訴雄主,也許他們的崽崽就是只丑小鴨。
雖然崽崽還是蟲蛋的時候,精神力檢測只有d級,可它長大後,一定會變得很好看,覺醒很高的精神力。
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了。
他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崽崽有很高的精神力。
他只希望他們一家三口,能夠平安健康地生活在一起。
他伸手摸了摸雄主拿過的閱讀器,想到了什麼,轉身便跑了出去,金發垂落的額頭沁出一層薄汗。
雄主,您到底去哪兒了?
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找到雄主的身影。
伊米爾不由得想到基地大廳的上層,地球表面的炎炎酷暑與無盡沙漠。
他們在方舟基地里度過了一整個嚴冬,春天來臨,但荒漠卻沒有變成綠洲,前陣子他上去看了一眼,還是一片茫茫的白色,絕望的白色。
“噠噠噠……”
伊米爾快步來到基地大廳。
大廳一側,新的r1實驗室里,大門敞開著。
里面是一摞摞的廢銅爛鐵,原先是機器人,現在歪歪扭扭地堆在地上,與它們做伴的,是十幾只死掉的甲蟲,躺在濕漉漉的地面,逐漸發臭。
伊米爾想著什麼時候將這些曾經是人或蟲族的甲蟲埋葬,然而這幾天他忙著修理飛船,實在騰不開手,就暫時沒管。
隔壁的實驗間里,是將機械爪伸入插座的掃地機器蟲。
時間仿佛在掃地機器蟲的身上凝滯了,只見它一動不動,不再大聲嚷嚷,也沒有發出細碎的機械聲,只有一對紅色的指示燈亮著,一直亮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
小魔方在他一腳踢裂開之後,就再沒有飛起來過。
他深諳自己的那一腳,絕對不足以讓這個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機器人死機。
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伊米爾沒有在此處停留,他邁著大步來到大廳的盡頭,這里有一個通往地表的電梯。
“叮——”
他按下電梯,急忙走了進去,又按下上行鍵,電梯門關閉,沒一會兒就到了地表。
一開門,呼啦啦的風強勁寒冷,從他的臉上刮過,猶如冰刀一般,今晚是個月圓之夜,月亮似乎亮得過了頭。
就好像沙塵暴的那天晚上。
他遠遠地看見雄主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