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斷斷續續,像鵝毛似的漫天翻飛,周至簡抱著伊米爾在帳篷里听了一夜的風聲,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然而,第二天一早,當太陽升上地平線時,氣溫便猶如火箭一般快速攀升,將大漠中的冰雪融化,滲透到沙地中。
在帳篷的前方替他們遮風擋雨的岩石,昨晚一夜堆積的白雪,也開始融化,雪水順著岩石表面的縫隙流淌下來,滴答滴答,滴在他們的帳篷里。
“ —— ——”
富有旋律的滴水聲中,忽然傳來異樣的細微聲響。
周至簡抱著伊米爾窩在帳篷里,伊米爾金色的撲閃的睫毛微微動了動,他知道雌蟲就要醒來,咬著他的耳朵私語道︰
“伊米爾,早安。”
敏感的耳窩一陣濕熱,是雄主的挑逗,但伊米爾已經習慣,感覺一股暖流直達心髒。
“ —— ——”
可在雄主溫柔的低語中,卻傳來違和的物體斷裂聲。
感覺不對勁,他立馬睜開雙眼,從周至簡身上爬起,隔著帳篷感覺外面天色大亮,豎著耳朵,驚異道︰
“雄主,您听見什麼聲音了嗎?”
“聲音?”
周至簡疑惑。
“ —— ——”
確實是有聲音!
兩人有些疑惑地鑽出帳篷,立馬有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鑽進兩只蟲子敞開的襯衫里,皮膚一陣躁熱。
順著水滴的聲音,他們抬頭往上看。
經過一上午的融雪,他們身後的岩石縫隙里,進了好些融化的雪水,裂開了好幾道狹長的口子,隨著 嚓 嚓的聲響,那幾道口子正在越開越大。
突然,只听“轟隆”一聲,岩石像被巨斧從中間劈開,裂成兩半,轟然倒塌,差點砸到蹲在岩石下的掃地機器蟲!
“掃地機器蟲小心!”
周至簡伸手喊道。
“倒霉倒霉!嚇死本機了!嚶嚶嚶,蟲主救命!”
掃地機器蟲睜開綠眼楮,用機械爪擋住機身,飛快轉動底盤,罵罵咧咧地跑出來,撲向周至簡委屈地求安慰。
然而它還沒到周至簡的腳下,周至簡卻轉過頭,摸著伊米爾的身體噓寒問暖起來︰
“伊米爾,沒受傷吧?”
伊米爾搖搖頭︰
“沒有。”
“蟲……啊蟲……”
掃地機器蟲一個急剎車,干瞪著綠眼楮看著兩只蟲子你儂我儂,可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可憐它這只單身蟲,嗚嗚嗚!
它掃地機器蟲早就說了這不是什麼好地方,還不如回蟲星上好吃好喝,它還能找別的機器蟲嘮嘮嗑。
蟲主倒好,有一只美雌蟲陪著,可是它掃地機器蟲孤零零的,在屁也沒有的沙漠,好不可憐!
斷裂的岩石不僅差點砸到掃地機器蟲,還把他們來不及收起的帳篷砸得稀巴爛,支架鐵棍全都砸斷了,一陣狂風刮過,連用太空膠布縫縫補補的帳篷布也被風撕成了碎片。
就這樣,他們好不容易搭起的帳篷,就這麼沒有了。
幸虧掃地機器蟲有先見之明,挖了個坑把營養劑埋起來,岩石掉下來後,他們搬開大石頭,把營養劑又挖出來查看,發現所有營養劑完好無缺,沒有破損。
“嘿嘿嘿,還是本機機智吧∼蟲主,這等機智是你們羨慕不了的呢∼”
周至簡一邊數營養劑,掃地機器蟲在他的腳下邀功。
他掂了掂麻袋,半麻袋的營養劑,現在又少了不少。
過不了多久,要是他們仍舊找不到水源和食物,等這些營養劑喝完,他們就會餓死在這個地方。
看著周至簡愁容滿面的樣子,伊米爾輕輕握住他的手,眨著明亮的眼楮鼓勵他道︰
“雄主,營養劑還有很多,您別擔心,這半個多月我一定會找到能飲用的水源和食物。”
沒了容身之地,救生飛船的殘骸也所剩無幾,呆在這個地方只被風吹日曬,坐著等死。
周至簡和伊米爾商討了一番,決定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于是用麻袋裝了些沒被砸壞的有用的物品,尋找下一個容身的地方,要是能找到水源和食物那就更好了。
雖說希望渺茫,但要是能往一萬多年前人群聚集的大城市走,說不定能找到他們遺留下來的“文化古跡”。
可周至簡穿越後,他不知道未來的城市分布和國家版圖是否與二十一世紀的一樣,不過一般來說,大城市都分布在沿海區域,所以他們決定往西南沿海方向走。
他們就這樣一邊尋找水源一邊向西南的海域前進。
炎熱的中午與寒冷的深夜,他們躲在岩石溝壑的陰影處下睡覺,涼爽的清晨和日落的傍晚開始趕路。
以伊米爾的腳力,十來分鐘可以徒步十多公里,一天時間能走很遠,但周至簡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而且本身雄蟲的體格就沒有雌蟲強壯,伊米爾只能陪著他慢慢地行走。
夜幕降臨時,他們坐下來休息。
周圍沒有火光,只有掃地機器蟲撲閃著萌萌的綠眼楮,像沙漠中一只碩大的螢火蟲,在周圍轉圈圈。
這時,周至簡和伊米爾無事可做,只能干愣愣地瞪著掃地機器蟲的綠眼楮發呆,過了不多久,兩蟲都覺得這樣很傻,轉頭對上彼此的目光,相視一笑。
或者有時候天氣晴朗,雲層稀薄,月亮爬上頭頂,還帶了一群閃爍的小星星,他們便擁抱彼此,仰望星空發呆。
在滿天星斗的夜空下,他們發現有的星星又大又亮,這些閃爍的星星,它們的光芒可能是億萬年前發出的,這一刻才被地球上的他們看見。
另外也有些星星不會閃爍,那可能是地球的衛星。
他們這一路走過來,一點生物的影子都沒見著。
周至簡已經確信,這個地方既沒有動物也沒有植物,輻射充滿了整個地球,如果他現在不是蟲族,而是人類的話,當他在地球降落的那一刻,恐怕就死在肉眼看不見的輻射中了。
在這種環境下,他也更加確信,地球早已不適合生物生存,人類或許在七千多年前就已經滅絕。
去了蟲星的小昊,極有可能是唯一幸存的人類。
他們頭頂這些按固定軌跡飛行的衛星,恐怕全是七千多年前送上去的,而地球強大的防御系統,也是那時建成的。
當然,周至簡心中還殘留著一個樂觀的想法。
他是看了一本蟲族文才穿越的,穿越到一本書里,所以他現在所經歷的所有事情,也都只存在于這本書中。
現實中的地球,還是他穿越之前的模樣,疲憊的人群上班下班,沒有任何變化,而他的姐姐一家,外甥小昊,也在學校度過普通的一天,放學後與同學一起打打鬧鬧地回家。
就這麼靜靜地望著星空,很久很久,眼楮像紅寶石切面一樣倒映著滿天繁星的伊米爾,忽然用悲戚的語調開口問道︰
“雄主,您說為什麼我們的飛船會遭到攻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