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們的抱怨剛從屏幕前滑過,越來越多軍雌趕到現場,將處刑台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周至簡扶著伊米爾站在處刑台,去路被堵,內心卻不像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那般慌張無措。
耳內回蕩著現場蟲子狠毒的咒罵聲,眼中瞥見光腦彈出的激光屏幕上飄過的各種仇恨言論,抱著伊米爾冰冷到極點的身體,他只覺得心寒,寒到了骨子里。
伊米爾為蟲族征戰付出,不惜自己的性命。
尤萊亞斯遇難,他們通過試探知道了何塞的真面目,在來主星之前,他曾勸伊米爾說太危險了不能去。
可伊米爾還是義無反顧地回到了主星。
然而這些愚昧的蟲子,不斷重蹈覆轍,寧願相信何塞的謊言,卻未曾給過伊米爾哪怕一秒鐘辯解的時間。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周至簡側頭,只見成群的軍雌們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身著第五軍團團長閃耀著勛章的制服的何塞,連同他身後的潘因一起,走上處刑台,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們早在這里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周至簡現身了。
何塞尚未開口,身旁的潘因上前一步,憤恨地喊道︰
“周至簡,我就知道你會來這里,我今天就要殺了你,給我心愛的諾亞報仇!”
潘因兩眼通紅,伸手拔出腰間的佩劍,一想到諾亞死得無辜,便覺得心里一陣酸痛,對周至簡的恨意更甚。
他的諾亞心思是壞了些,可從沒釀成過什麼大錯。
無論是找伊米爾要蟲蛋也好,想殺周至簡也好,諾亞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保,為了他們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可回報給諾亞的是什麼呢?
先是被自己的雄父背刺身亡,後又被周至簡變成的怪物吃得一干二淨,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他的諾亞……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周至簡抱著伊米爾轉身。
他對潘因的話置若罔聞,仿佛這只蟲從始至終都不存在似的,他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一臉勝券在握走來的何塞。
“何塞!”
周至簡怒視著何塞,咬牙切齒地動了動嘴唇,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懷里的雌蟲抱得更緊了些。
如果說諾亞做壞事是為了保護自己,而何塞,他所做的一切,壓根就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摧毀伊米爾。
摧毀伊米爾那猶如璀璨水晶般純粹的心靈。
在面對異族時毫不心軟,卻不忍心對同胞動手,哪怕是一次又一次陷害背刺他的何塞。
既然伊米爾動不了手,那麼他會替伊米爾動手。
他說到做到。
下一秒,周至簡眼楮微眯,周身散發的怒意化作千萬根精神力觸手,像無數鋒利的箭簇一般,直取何塞的性命。
鋪天蓋地的精神力觸手讓何塞吃了一驚,連忙向後躲閃。
“團長!”
“團長小心!”
他身邊的軍雌也都立即反應過來,發出精神力擋下黑色的觸手,同時對準周至簡開槍。
子彈激光與精神力觸手在處刑台上你來我往,圍觀的蟲子嚇得四散逃竄,卻又不想錯過捉拿間諜的好戲,于是退到更遠些的地方觀看,替這些軍雌加油鼓氣。
“好!快抓住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別讓我們失望!”
在吶喊聲中,何塞回過神來。
周至簡是只精神力低下的無能蟲,卻突然有了這麼強大的精神力,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在周家軍團安插的眼線告訴他,周至簡在周家軍艦上與周海棠對抗,為了逃出軍艦,給自己注射了精神力增強劑。
他倒是忘了這點。
本以為周至簡注射增強劑之後會暴斃,又或者苟活一陣子不成蟲樣,沒想到精神力增強後,他的身體竟沒什麼異樣。
不過這並沒有讓何塞退縮。
何塞自己的精神力不高,然而他的手下,除了有第五軍團的軍雌,還有里埃爾讓他代管的皇家軍隊。
潘因來告訴他周至簡很有可能劫法場,找他合作捉拿周至簡,他這次帶來的,全都是a級軍雌,還有兩只s級的。
雖然單打獨斗不能與周至簡相抗衡,但他們布下天羅地網,還有各種高科技武器,對付周至簡一蟲應該夠了。
眼看周至簡難敵這麼多對手,漸漸體力不支,何塞讓所有軍雌停下攻擊,好整以暇地上前說道︰
“周至簡,我早說過,你們一個也走不了,伊米爾從小就很怕孤單,現在有你陪著他下去,我也就放心了。”
何塞眨了眨那雙卑鄙齷齪的眼楮,嘴邊微微笑著,瞥了一眼低垂著腦袋、被亂糟糟的金發擋住臉的伊米爾,然後抬起眼,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直勾勾地盯著周至簡。
注射了心良研制的精神力增強劑是活不了多久的,這一點他們在奧利德港為艾利治療的時候都知道。
周至簡活不了多久,這他是知道的。
伊米爾也活不了多久了。
何塞心中高興地想著。
然而他高興了沒兩秒,忽然听見伊米爾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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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
伊米爾醒了過來,抬起眼,露出被頭發擋住的眼楮,眼中的怒火像是要燒毀刑場上的一切。
他踉踉蹌蹌站了起來,顫抖的雙手推開攙扶他的周至簡,跌跌撞撞地撲向何塞。
他被剜去翅根骨的後背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傷口沒有處理,汩汩的鮮血順著背脊流下,疼痛通過神經傳導至四肢百骸,在他神經的每一處細枝末梢釋放,疼得他死去活來。
不過最疼的,還是他的心。
無論閉眼睜眼,他看見的都是被強行扯破的蟲蛋,一灘沾滿了灰塵的凝固蛋液,一只小小的未發育完全的胚胎,忽然睜開眼楮,奶聲奶氣地哭著,問他那時候為什麼要松手。
小蟲崽,他和雄主最珍貴的寶物……
短短兩三米的距離,他卻覺得那麼遙遠。
“何塞……把小蟲崽還給我……”
他顫抖著抽了一口氣,掀起沉重的眼皮,喉嚨像墜了千斤重的鐵塊,視線模糊不清,游離在失去意識的邊緣。
即便如此,他也從沒像現在這樣,這麼想殺死一只蟲。
他恨透了何塞,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碾成齏粉,為他那可憐的尚未出世的蟲崽報仇!
“哼。”
何塞微笑著,任由伊米爾向他走來,听著伊米爾發出痛苦的嗚咽,在心中哼起了歡快的小曲兒。
一步,兩步,三步……
盡管抑制環已經解開,可是滿身的傷口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他步履蹣跚,喘著微弱的氣息,艱難前行。
終于,他來到何塞面前,身後的每一步腳印都是血染的。
“……何塞……還給……”
伊米爾抬起臉,伸出手,用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將手指化作鋒銳的爪子,直愣愣地望著何塞,眼里滿是血與淚。
他真的不明白,一次又一次背叛他的蟲子,竟然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過命交情的好兄弟……
在工業星,何塞真的救過他的命啊!
如果真的這麼看他不爽,不惜一切對付他,當初又為什麼要救他呢?
何塞也不躲閃,越是看見伊米爾內心的掙扎,他就越是高興,勾著嘴角,湊到伊米爾面前,緩緩說道︰
“伊米爾,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在工業星救了你。”
伊米爾愣住,這句話,就像一根有毒的尖刺,刺穿了伊米爾的心,但他沒有放下爪子,他不會再犯傻。
他的眼里落下兩行淚水。
是嗎?
原來何塞最後悔的,就是在工業星救了他……
如此一來,他也不用再對何塞心軟了。
“何塞,我殺……!!”
他伸出利爪,想直取何塞的心髒,然而體力不支的他,爪子到達何塞的胸前,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何塞挑眉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伊米爾,轉了轉眼楮,微笑著動了動嘴,忍不住自言自語地自問道︰
“所以說,當初我為什麼要裝假好心救你呢……呃!!!”
後背一陣冰涼,不知何時,黑色的精神力觸手涌向他的胸口,血肉橫飛,腸子內髒全都濺出,露出一個空蕩的大洞。
何塞震驚地低下頭,感覺危機來臨,心跳加速,可是他已經沒有了心,他那顆仍在跳動的心髒已經飛出了自己的身體,落到了圍觀的蟲群中,不知道被誰踩爛了。
“啊啊啊啊啊!!!”
“救命嚇死蟲了!!!”
“什麼鬼血濺到我身上來了啊啊啊!!!”
蟲群里爆發出一陣陣吶喊,膽小的雄蟲驚慌失措,承受能力不佳的亞雌開始蹲在地上干嘔起來。
出手的同時,周至簡像一陣風一樣閃到了何塞身後,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何塞,不管你是假裝也好,真心也罷,我唯一感謝的,就是當年你在工業星,對年幼的伊米爾伸出了援手,做了我那時候做不到的事情,得以使我能在荒星遇見長大後的他。”
他的腦海中浮現在夢境中看見的伊米爾幼時的情景。
在布滿黑色荊棘的廢棄公園里,在堆滿垃圾一眼望不到邊的山坡旁,在漫天飛揚著粉塵顆粒的灰蒙蒙的天空下,小伊米爾饑腸轆轆,忽然發現地上有一個營養劑的瓶子。
他激動地跑上去,卻發現瓶子已經碎掉,里面的營養劑早就流干,但他太餓了,就要餓死了,還是伸出髒髒的小手,撿起扎手的空瓶,仰起頭打算舔一舔哪怕是干了的營養劑。
“這支給你,我剛撿到的。”
就在這時,另一雙髒兮兮的小手從天而降,拿掉了他手中的碎瓶子,塞給他一支滿滿當當的營養劑。
出現在小伊米爾眼中的,是小何塞盈盈的笑臉,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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