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王涵和沈夜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臉，快步跟了上去。
沈夜從背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高清攝像機，開啟了錄制模式。
四人撥開半人高的、氣味刺鼻的雜草，向著那片污染物濃度最高的河岸走去。
隨著他們的深入，一股令人作嘔的化學品味道撲面而來，讓璐璐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最終，在一片被工業廢水浸泡得發黑的泥地里，他們找到了源頭。
那是一個被精心偽裝過的排污口。
表面上看，它只是一個普通的水泥管道，上面甚至還覆蓋著一層帶有苔蘚的偽裝網。
但管道的內部，正源源不斷地向白沙河里。
里面排放著渾濁不堪的黑色污水。
沈夜用鏡頭，將這一切都清晰地記錄了下來。
何誠則戴上手套，用采樣瓶取了滿滿一瓶黑色的水樣。
“只要有了這些證據，然後在找到行賄的證據，就可以實施威脅了。”
然而，璐璐在看到這些黑色污水時，她的眼神久久不能忘懷。
她感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幫老員工平反的事情了。
回到璐璐的公寓，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平板電腦上，正播放著沈夜拍攝的、那個秘密排污口的視頻。
那流淌的污水刺痛著每一個人的眼楮。
“哇...可真髒啊。”
王涵臉上滿是嫌棄。
“這是在對整個城市投毒嗎？我平時用的該不會都是這里的水吧？”
“很正常好吧，很多城市都是這麼干的。”沈夜笑嘻嘻說道。
“璐璐，你有查到行賄的證據嗎？”
“有是有...不過...”
璐璐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怎麼了，蘿莉小姐，你有什麼心事嗎？”王涵問道。
“我覺得我們應該曝光這件事。”
“啊，為什麼？”何誠問道。
璐璐的語氣卻異常冷靜。
她調出了一張鵬城的供水系統圖，用紅線標出了白沙河的流向。
“這條河是鵬城三大飲用水源之一，下游覆蓋了至少五個行政區，影響人口超過百萬。”
她指著屏幕，用數據說話。
“工廠排放的這些的廢水，長期飲用，會導致疾病...”
“所以，現在不是該不該幫助老員工爭取權益，而是想辦法讓這個工廠停工。”
她抬起頭，認真地看向眾人。
一邊，是幾十個高齡員工的飯碗。另一邊，是上百萬市民的生命健康。
犧牲少數人，去拯救多數人，對她來說，是唯一的、正確的選擇。
“我，必須曝光！”
然而，沈夜卻立刻搖了搖頭，提出了反對意見。
“我不同意。”
他靠在牆上，點上一根煙，表情是罕見的嚴肅。
“我們是偵探，不是法官。”
“我們的委托人，是那些希望保住工作的員工。”
“我們的職責，是最大限度地維護委托人的利益。現在，為了一個所謂的更大的正義，去背叛我們的委托人，毀掉他們的飯碗，這不符合我接委托的準則。”
何誠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他看向璐璐，補充了更深層的擔憂。
“沈哥說得對。”
“而且，璐璐，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
他冷靜地分析道。
“一旦你曝光這件事，工廠倒閉，那些員工失業，他們會把怨恨算在誰的頭上？”
“到時候，你的名聲會受到重創，會有人把你當成攻擊目標。”
“我不在乎！”璐璐倔強地說道。
“只要能阻止這場投毒，就算被罵也無所謂！”
“璐璐，他們畢竟可是你的粉絲。”何誠嚴謹說道。
“而且，我的計劃，依然可行。”
“用這份證據，逼他就範，讓他改善排污，善待員工，這樣，所有問題都能解決。”
“萬一他只是假意服從，背地里繼續偷排呢？”
璐璐反駁說道。
“而且他可能會因為我們太在意這些老員工，反而以此反向威脅我們。”
“所以只有把他送進監獄，才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
“一邊是數十人，一邊是上百萬人...我會選擇犧牲這幾十個人的...哪怕是我的粉絲...”
“那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你只是個網絡判官...”沈夜無情說道。
“我支持璐璐小姐！”
王涵站了出來。
“無論璐璐小姐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她！”
四個人，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
“璐璐，你真的要背叛你的粉絲嗎？你想清楚後果了嗎？”
璐璐那張純真的小臉上，寫滿了痛苦和掙扎。
她當然知道，一旦這份證據被公布，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鵬城的水源安全得到了保障，意味著成千上萬的市民免于被毒害。
也意味著，那家工廠會立刻被查封，那個黑心老板會鋃鐺入獄。
更意味著，那幾十個指望著這份薪水養家糊口的高齡員工，會瞬間失業，失去他們唯一的經濟來源。
她想起了委托里那句卑微的請求。
【請務必幫助我們】
也想起了那條被污染的、關乎無數人健康的河流。
一邊，是幾十個家庭的飯碗。
另一邊，是上萬人的健康。
她的小手，緊緊地攥著衣角。
她閉上了眼楮，腦海里浮現出哥哥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看到不公平的事，就不能坐視不管。”
“投票吧。”
最終，沈夜的話打破了僵局。
“少數服從多數，這是最公平的辦法。”
眾人對視一眼，都同意了這個提議。
“支持立刻曝光的，舉手。”璐璐說道。
她和王涵，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兩票。
“支持我計劃的，舉手。”何誠說道。
他自己，和旁邊的沈夜，也舉起了手。兩票。
二比二平。
“我也支持何誠的想法！”
白雲曦的身影浮現在屏幕上。
另外四人沒想到白雲曦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璐璐，你的想法，我理解。”
她安撫道。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曝光了這一家之後呢？”
“這個城市里，像這樣的工廠，肯定不止這一家。”
“到時候，在輿論的裹挾下，你是不是要把所有類似的工廠都曝光出來？”
“那因此失業的人，會從幾十個，變成幾百個、幾千個。”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對你的怨恨，會匯聚成一股可怕的力量，你的判官身份，很可能會因此徹底暴露。”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璐璐那顆因正義感而發熱的頭腦上。
白雲曦繼續分析道。
“我們現在的敵人，應該優先日月教。”
“我們不能因為一個委托，就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何誠先生的計劃，雖然听起來不那麼光明正義，但卻是最安全的。”
“璐璐，我...不贊成你用這種近乎自爆的方式，去執行正義。”
白雲曦的話，分量極重。
她沒有否定璐璐的正義感，而是從保護璐璐自身安全的角度，否定了她行動的可行性。
璐璐看著屏幕里那個溫柔卻堅定的摯友，又看了看旁邊一臉認真的何誠。
她那顆正義感而緊繃的心，終于，一點點地松動了。
她知道，他們說得對。
她不能因為一時的正義沖動，就毀掉未來的布局。
“...好吧。”
璐璐無奈地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就按何誠先生說的...我們去給那個壞蛋，戴上枷鎖吧。”
在團隊內部達成一致後，計劃立刻開始執行。
當晚，何誠與沈夜，帶著那份足以毀滅一切的證據，直接拜訪了黑心老板高福明的家。
面對鐵證如山，以及何誠那冰冷的的宣判。
高福明在經歷了一夜的掙扎後，便接受了條件。
第二天一早，就打來電話，聲音里充滿了恐懼和屈服。
他表示願意改善排污、補發工資、簽訂全新的勞動合同。
一切，都像何誠預想的那樣，順利地進行著。
他拿著草擬好的新合同，正準備出門，去和高福明進行最後的談判，為這件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出公寓門的那一刻。
他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地彈出數條緊急新聞推送。
每一條的標題，都觸目驚心。
【鵬城特大環境污染案曝光！無良企業向飲用水源偷排劇毒廢水！】
【網絡判官出手！匿名舉報人揭開城市水源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