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陰影處,母後的身影仿佛與那些流動的暗影融為一體。她蒼白的面容上,那復雜到極致的情緒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洶涌卻無聲。最後,只凝固成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你……都看到了。”
那句話,輕飄飄的,沒有質問,沒有怒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疲憊,卻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窒息。
我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住,指尖死死摳進雲床的錦緞里,才勉強支撐著沒有癱軟下去。喉嚨發緊,一個字也吐不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
她知道了。
她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麼。或許,從我動用瑤台鏡的那一刻起,她就站在了這里,靜靜地看著我窺破這足以顛覆一切的血腥真相。
她沒有阻止。
為什麼?
母後緩緩從陰影中走出,步態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她沒有看我,目光落在那面已然恢復平靜的瑤台鏡上,鏡面模糊地映出她此刻蒼白而威儀的臉,以及眼底深處那無法掩飾的、被侵蝕後的灰敗。
“看到了也好……”她極輕地自語,像是一聲嘆息,又像是一句認命。
她終于轉向我,那雙鳳眸之中,情緒劇烈翻涌,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那你便該明白,”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刺入我的神魂,“天庭,乃至三界,現在最需要的不是真相,不是清算,而是……穩定。”
穩定?
我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穩定?用無數凡間生靈的災禍換來的“穩定”?用二姐的瘋狂與犧牲換來的“穩定”?用她自身被不斷侵蝕的痛苦換來的“穩定”?
“那……那東西……”我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不成調,“它還在……它就在……”
“它被封印了。”母後打斷我,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仿佛在說服我,更在說服她自己,“西北秘境已封,短時間內,它無法再興風作浪。”
短時間內?
“那您呢?!”我猛地抬頭,積壓的恐懼與憤怒終于沖破了枷鎖,聲音發顫,“您體內的……那是什麼?!它什麼時候會再……”
“本宮自有分寸。”母後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屬于王母的、至高無上的威壓,瞬間將我所有的質問都堵了回去。她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痛苦,卻被更深的冰冷覆蓋。
她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目光中帶著告誡,甚至是一絲……近乎哀求的強硬。
“小七,你既執掌瑤台鏡,便當好生行使監察之權。凡間若再有依仗神通作亂者,嚴懲不貸。至于其他……”
她頓了頓,每個字都重若千鈞。
“不該查的,不要查。”
“不該問的,不要問。”
“今日你所見一切,盡數忘掉。”
“為了天庭,為了你那些姐姐……也為了你自己。”
她的話像冰冷的鐐銬,一層層鎖上來。不是為了保護我,而是為了捂住我的眼楮,堵住我的嘴,將那滔天的隱患繼續掩蓋在華美的袍服之下,任由那膿瘡在暗處繼續腐爛!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著那威儀之下無法完全藏住的疲憊與掙扎,看著那偶爾掠過眼底的、非她的冰冷死寂。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荒謬感攫住了我。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過去”。
不是塵埃落定,而是粉飾太平。
不是撥亂反正,而是諱疾忌醫!
母後似乎從我眼中讀出了那份絕望與不認同,她眼神微暗,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幾乎听不見的嘆息。
她不再多說,轉身,走向殿門。
在她身影即將沒入門外光影的前一瞬,她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比冰雪更冷的話,輕輕回蕩在死寂的宮殿中
“別忘了,董永的下場。”
殿門輕輕合攏。
將我獨自一人,留在這片金色的、溫暖的、卻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董永的下場……
形神俱滅。
我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瑤台鏡靜靜立在一旁,光華內蘊,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窺探從未發生。
它映出我蒼白的面容,和一雙……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眼楮。
母後。
您用董永的下場警告我。
可您是否知道?
有些東西,一旦看見,就再也無法裝作看不見。
有些責任,一旦扛起,就再也無法放下。
您要我監察凡間。
好。
我會好好監察。
用這雙……已經看清了黑暗的眼楮。
我慢慢握緊手掌,指尖用力抵住掌心,直至刺痛鑽心。
天庭的穩定?
三界的太平?
如果這穩定與太平,是建立在無盡的謊言與犧牲之上……
那它本身,就是最大的罪惡。
瑤台鏡光滑的鏡面上,倒映出的身影,悄然挺直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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