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只是,找到了二姐與那竊寶凡夫董永——暗中勾結、竊取仙寶、紊亂凡間氣運的鐵證!”
話音砸在瑤池玉階之上,蕩開一片死寂。雲不流,風不動,連遠處飄渺的仙樂都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
無數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驚疑、震駭、探究,死死釘在我和二姐身上。
二姐臉上那慣常的冷峻冰面,終于裂開第一道縫隙。她瞳孔急劇收縮,盯著我,那里面翻涌著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被逼到絕境的凶狠。但她到底執掌天律多年,幾乎立刻強壓下失態,聲音反而拔高,帶著被污蔑的震怒︰
“小七!你瘋魔了不成!竟敢在此胡言亂語,攀咬于我?!”她轉向母後,疾聲道︰“母後!七妹定然是凡間三年受了太大刺激,仙元受損,心神失守!兒臣請求即刻將她送入滌仙池,靜心滌慮,以免她繼續妄言,玷辱天庭清譽!”
滌仙池?那是懲戒重罪仙官、洗刷罪孽之地,進去一趟,仙元根基都要受損!
我寸步不讓,迎著她狠厲的目光,聲音反而平靜下來,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二姐何必急著堵我的嘴?是怕我說出什麼,還是怕我……拿出什麼?”
母後一直沉默著,她的視線在我和二姐之間緩緩移動,威儀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有眼底最深處的雲海,正在醞釀一場無聲的風暴。
終于,她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千鈞重壓︰“小七。”
只兩個字,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你可知,指控天庭公主、司法天神,需要何等證據?”她的目光落在我袖口,“若你信口雌黃,即便你是本宮的女兒,也難逃天條重處。”
“女兒明白。”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動,那方溫潤玉匣自袖中滑出,托于掌心。
玉匣出現的剎那,二姐的眼神驟然一縮,垂在廣袖下的手幾不可查地握緊了。
“此匣中,封存兩物。”我聲音清越,傳遍四周,“其一,乃二姐于璇璣府內,以水鏡秘術連通凡間董永時,逸散的一縷仙力波動!其時,二姐正厲聲呵斥董永愚蠢,不該將‘奉娘娘密旨’之事說漏于我!”
人群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
二姐臉色猛地一白,厲聲道︰“荒謬!單憑一縷似是而非的仙力波動,便能構陷于我?誰知是不是你偽造!”
我不理會她,繼續道︰“其二,”我指尖輕點玉匣,匣蓋微啟,一絲微弱卻極其污濁混亂的氣息逸散而出,夾雜著仙寶將焚未焚的哀鳴,“乃董永奉二姐之命,正在人間緊急銷毀剩余仙寶時,殘留的仙寶殘韻與董永身上沾染的、與二姐仙力同源的污穢之氣!”
那氣息雖弱,卻無比鮮明,尤其是其中與二姐同源的那部分力量,在場不少仙官都能隱約感知!
“二姐命令董永,立刻銷毀所有沾染仙氣最重的寶物,散盡凡間錢財,做出悔過假象,並警告他——‘若此事敗露,你第一個形神俱滅’!”
我將二姐那冰冷的話語復述出來,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你胡說!”二姐徹底失了方寸,聲音尖利,“母後!她偽造證據!她……”
“夠了。”
母後終于出聲。
兩個字,並不如何響亮,卻帶著終結一切的威嚴與冰冷。
她緩緩站起身,鳳目低垂,先看向二姐。那目光不再有絲毫溫度,只有審視與失望,沉甸甸地壓下去。
“璇璣,你太令本宮失望了。”
二姐渾身一顫,臉上血色盡褪,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母後的目光繼而轉向我,復雜難辨,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嘆息︰“小七,你……受委屈了。”
她抬手,一道金光自我袖中卷出那方玉匣,落入她掌心。
“此事,本宮會親自徹查。”她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司法天神璇璣,暫卸職司,禁足璇璣府,非詔不得出。一應仙官,不得探視。”
天將上前,雖依舊恭敬,卻已帶上了看守的意味。
二姐猛地抬頭,看向母後,眼中是全然的難以置信與崩塌般的絕望,她似乎想沖上去說什麼,卻被天將無聲地攔下。
母後不再看她,目光掃過全場︰“今日之事,若有半句閑言碎語傳出,形神俱滅。”
眾仙官齊齊躬身,噤若寒蟬。
母後的身影消失在瑤池深處,帶著那方玉匣。
一場風暴,似乎暫時被強行壓下。
我獨自站在原地,看著二姐被“請”離的背影,那般僵硬,那般灰敗。
周圍仙官們悄悄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敬畏、同情,以及更深的、難以言說的復雜。
我沒有動。
心底並無快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虛無。
母後拿走了證據。
親自徹查?
禁足?
這便是……結局麼?
那我的三年折辱,我的百寶囊,董永的竊取富貴,二姐的幕後操縱……就這樣,輕飄飄地,被壓在了“天庭體面”之下?
風吹過,帶來瑤池盡頭一絲極淡的、蓮花枯萎的氣息。
不。
這絕不會是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