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某個晚上，京郊八一影視基地。
屈指一算，徐琨也有兩三年沒來過這里了，那座水塔好好端端的，各處也沒什麼大變化，卻總讓他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徐導~”
《狼毒花》的導演黃文力，親自捧著一套日本軍服，小跑著來到徐琨身前，滿面堆笑的道︰“您試試看合不合身。”
看到他這副狗腿的模樣，徐琨就忍不住想到他在《少年包青天》里飾演的周八斤。
這位骨瘦如柴的黃導和劉海薄一樣，也是75年的，《狼毒花》是他執導的第一部戲，說來也算是年輕一代的新銳導演，單拎出來也算是幸運兒。
不過在徐琨面前就完全不夠看了。
今兒徐琨來客串，是那天‘會見’黃博時隨口承諾的——就是做‘好人好事’那天，也難怪黃博後期混的那麼開，這酒桌上說吉利話的水平是真高。
本來黃文力听說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喜事，歡天喜地的就要給徐導安排個戲份少，但相對比較出彩的人物。
但徐琨卻拒絕了，既然是來撐場子、賣人情的，那就干脆賣個大一點的，也算是給江依燕的新戲保駕護航了。
所以他干脆選了個沒名沒姓，開場第一集第一幕就落地成盒的日本哨兵，算是給《狼毒花》添了個噱頭。
徐琨接過那日本兵軍服，笑著打趣道︰“這應該是我飾演過日本鬼子當中，軍餃最低的一個了。”
這件衣服顯然是新的，而且剛剛洗過，聞著還有股熟悉的味道——嗯，是汰漬二合一強效洗衣粉。
本來去年他和胡戈拍的那廣告已經被撤下去了，結果年後電視電影相繼爆火，汰漬又默默把廣告給掏了出來。
徐琨提著那日本兵軍服，向著不遠處的草棚走去，江依燕也忙亦步亦趨的跟上。
到了草棚里，她一邊幫著徐琨換衣裳，一邊勸道︰“琨哥，要不然還是找個替身吧，這要是磕著踫著……”
“這點高度用什麼替身？”
徐琨不以為然道︰“02年我當鬼子專業戶的時候，像這樣的動作一天少說也要做個十回八回的。”
換好軍裝，徐琨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走出草棚的時候，發現除了黃文力之外，其它幾個主演包括黃博在內，也都在外面等著呢。
徐琨沖黃博微一頷首，然後又對黃文力道︰“黃導，天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先試一場？”
“對對對，先試一場——道具、道具！”
道具師小跑著過來，墊著腳給徐琨戴上特制的軍帽，又不放心的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沖黃文利點了點頭。
“徐導，這邊請。”
黃文力殷勤的前面帶路，領著徐琨上了碉樓。
其他人都跑去附近圍觀，飾演女二的唐焉也想跟過去，卻被江依燕冷著臉一把扯住。
“依、依燕姐？”
唐焉還以為自己哪里做的不對了，嚇的臉都有些白了。
江依燕如今反超霍司燕，一躍成為當紅小花，在《狼毒花》劇組里更是最大牌的一個，別說男主角，連導演和制片人都得捧著她。
她要是想教訓收拾自己……
“你慌什麼？”
江依燕不滿的道︰“挺大的個子，怎麼膽子這麼小？”
頓了頓，又道︰“說正經的，晚上到我房間來，記得小心些別讓人看到。”
唐焉先是松了口氣，然後才紅著臉點了點頭。
雖然她對于這麼快就要進行多人運動，心里多少有些抵觸，但她現在連泰迪姐妹團的門檻都還沒摸著呢，只能算是琨哥身邊編外人員，又哪敢違拗江依燕的安排？
而對于唐焉的乖巧懂事，江依燕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比忘恩負義的秦瀾強多了。
不過她暫時並不打算把唐焉納入泰迪姐妹團，那里面的風氣早被霍司燕給帶壞了，一個個的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感恩！
明明自己才是分享資源最多的那一個，但她們竟然就敢合起伙來無視自己……
“各就各位！”
這時碉樓附近傳來黃文力的喊聲，江依燕連忙扯著唐焉湊了過去。
碉樓上。
徐琨正守著一盞探照燈來回巡視，直到黃文力又喊了一聲︰“action！”
他才突然停住腳步，轉過頭疑惑的看向遠方，很快他的疑惑變成了殘暴和冷酷，從肩頭摘下三八大蓋，就開始瞄準。
這一刻，他圓睜的右眼殺機畢露。
啪~
然後他的帽子上就突然炸開。
啪~
緊接著探照燈也隨著槍聲滅掉。
徐琨本來從城垛探出的身子，也翻滾著墜下碉樓。
黃文力一直等在下面，見徐琨掉到足足摞了三層的毯子上，連忙撲上去扶住徐琨的胳膊，顫聲問︰“徐、徐導，你沒事吧？”
主要是剛才那墜落的也太逼真了，看上去一點卸力的動作都沒有，他是真擔心徐琨磕著踫著。
“我沒事兒。”
徐琨翻身坐起，提醒道︰“黃導，你該喊‘ ’了。”
黃文力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喊停，于是忙回頭喊了一聲，但注意力還在徐琨身上，恨不能給徐琨從頭到腳檢查一遍，才能放心。
徐琨從護墊上下來，又回頭問黃文力︰“黃導，您檢查一下看看方才的鏡頭有沒有問題，過後我可未必有時間再來補拍。”
“沒問題、肯定沒問題！”
黃文力看都不看一眼，就連忙替徐琨打包票。
開玩笑，剛才徐琨從半空墜落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一顆心也像是掉到了無底深淵里，要是再來個一兩次，那非得心髒病發作不可。
因此連聲吹捧道︰“您這演技還能有什麼問題？方才那眼神，一瞧就像是殺過人的老兵！對不對？”
說著，轉頭看向幾個主要演員。
眾人也紛紛點頭，雖然黃文力有拍馬屁的嫌疑，但徐琨方才那眼神確實讓人印象深刻，哪怕明知道是在演戲，還是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就是‘死’的有點突兀。
面對這一圈的恭維，徐琨忍不住暗暗搖頭，也難怪很多大導演在成名後，會漸漸變得不接地氣、脫離現實。
就這處處都是吹捧聲的待遇，時間短還好說，要是十年八年天天如此，又有幾個人能保持本心的？
“既然沒什麼問題，那我就不打攪……”
“別啊！”
徐琨剛準備告辭離開，就被江依燕環住了胳膊︰“都這麼晚了，琨哥你就在賓館住一晚再走唄。”
說著，又墊著腳在徐琨耳邊悄聲道︰“我跟小唐專門準備了節目。”
節目？
徐琨卻下意識看向了遠處黑洞洞的水塔，既然是故地重游，自然要‘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嗯~
看看江依燕，再看看唐焉，也確實是眾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