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錢進拖著疲憊的身姿走進家門，公文包扔在玄關上，徑直走向了衛生間。
打開水龍頭。
噔。
一踫涼水驚在臉上。
他還是覺得自己不清醒。
這一天都經歷了些什麼？
“才回來？飯給你留了，等我給你熱一下。”
妻子听到動靜從臥室走了出來，剛準備打開來微波爐，就看到錢進滿臉疲憊的擺擺手。
“多少吃一口嘛。”
“沒心情吃。”
妻子看著錢進的狀態，有些心疼。
過去這幾個月，錢進的工作狀態很讓她擔憂。
下班沒有定點，天天都在各處跑，還不都是為了臨陽的招商引資。
好不容易引來了大企業。
幾個老工廠的投資改建也敲定了。
錢進還得到處跑，打通各個關節，給企業爭取優惠政策。
唯一值得慶幸的努力終究會有回報。
現在事情基本上都敲定了，企業也順利的入住了，只要給予一些時間，就能慢慢的收獲回報。
于是她端著飯走向前景，安慰道︰“我知道你為了招商引資忙壞了，但最近不是挺順利的嗎，有回報再累也是值得的。”‘
“關鍵就是這個回報！”錢進咬著牙欲言又止。
妻子眉毛一緊，猜出來可能有什麼壞消息墊底︰“怎麼？回報不及預期。”
“超預期了，別問了，我頭大。”
听到錢進不近人情的拒絕，她只能把好奇忍在心里，轉而提起一個好消息。
“無論如何，你的工作成績是板上釘釘的，我打听了一下，省里對你提干很看好……”
話音未落。
錢進直接站了起來︰“提干，別給我擼了我就燒高香了，我去睡了。”
“洗洗再……”
“不洗了，擺爛了，愛咋咋地。”
他上任以來，就搞了招商引資這一件事。
而且他覺得自己搞的挺好的。
那麼多兄弟縣市，他是唯一一個超額完成任務的。
gdp和就業人口拉動是實打實的，不僅僅是存在于報表上的數字而已。
市里頭也煥發了生機。
可！
萬萬沒想到，在這勃勃生機背後，藏著這麼大的一個坑。
最關鍵的是自己還很遲鈍。
要不是人家孫主任王主任過來摸排，自己還傻呵呵的數錢呢。
這些思緒翻來復去的在錢進的腦海中交織，而且越想越氣……
半夜一點半。
妻子好不容易進入淺睡眠狀態，卻被錢進的翻身吵醒。
“你怎麼還不睡啊？”
錢進翻身坐起，抱著胳膊喘著粗氣︰“不是……陳晨衛筱……他們有病吧？”
……
……
第二天。
早晨九點鐘。
孫長興和陶文輝對面而坐，接待室里靜的可怕。
孫長興的手握著一份連夜起草好的報告，里面詳細的描述了他們在臨陽的所見所聞。
可直到現在，孫長興都在懷疑要不要把這份報告交出去。
“我斟酌了一夜，才寫出這玩楞，我已經用了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語言描述，可這玩楞還是很離譜。”
陶文輝能理解孫主任的心情︰“昨天的事情，誰看了都會說很離譜。”
“我這個報告交上去，會產生兩個問題。”
“第一，領導信不信。”
“第二，領導會怎麼處理陳晨？”
報告里的內容全都是孫長興親眼所見，沒有任何夸張的成分。
事實上。孫長興已經隱藏了一些事實，盡可能的收斂了。
即便是這樣，臨陽幾個老工廠手搓火箭炮听起來還是不像話。
這個事兒如果是別人整出來的，還則罷了。
孫長興也沒什麼負擔，只需要如實陳述，如實報告然後撂挑子就完了。
問題這活兒是陳晨來的。
于公于私，他覺得都要幫陳晨一把。
可具體怎麼幫，他心里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正思考間，尚武推門走了進來。
“辛苦你們二位，剛才有個會，拖了一會兒。”
孫長興連忙擺手，心說你今天放鴿子都沒事︰“老總忙我們理解，要是沒忙完的話，我跟陶司長改天來匯報也成。”
“忙完了。”尚武接過秘書遞來的茶水。“事實上，我還有點事情要找你倆。”
孫長興和陶文輝對視一眼，心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沒等孫長興鼓起勇氣開口，尚武吩咐道︰“剛開會商量了一個事兒，我們準備向I國出口一批無人機。”
“主要是CH5這些型號。”
“原則上只要不是我們的拿手武器，都可以出。”
孫長興微微一愣︰“啊？是這事兒啊……”
“怎麼？你听起來很驚訝，你以為是啥事兒？”
孫長興連連擺手，心說只要不是陳晨的事兒就好。
他還沒想好怎麼編呢。
越晚提越好。
尚武繼續說道︰“我考慮了一下，無人機孫主任比較熟悉，這個事兒就由你負責了。”
“好的，那具體呢？出售的規模是多少？”
尚武擺擺手︰“沒有規模。”
“沒有規模，意思是很少？”
“不，很多。原則上，只要人家需要，我們就一直提供。他們的需求應該超不過我們的產能。”
“！！！”
孫長興愣了。
陶文輝也愣了。
這個話…
他倆熟啊。
昨天在臨陽，陳晨也說過類似的話。
臨陽的商品產能，是根據老鄉的需求決定的。
“老總，我沒明白，突然間怎麼給I國那麼多東西？”
“剛剛達成的協議，他們向我們轉交了5個油田，這算是回報。”
“哦……這麼說的話，合理了。”
孫長興甚至都有點懷疑老總是怎麼能這麼平靜說出這種話的。
五個油田吶。
乖乖。
不得不說，全世界範圍內，就屬中東老鄉最識貨。
“根據達成的協議，油田的安保由他們負責，但我們對他們的戰斗力不放心。”
“所以下去之後，你準備兩千套裝備，按照重裝合成營那個配置。”
“這五個油田既然移交，就是咱們的資產，要百分之百確保安全。”
孫長興立刻起立敬禮︰“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你等會兒。”尚武眼看孫長興和陶文輝要開溜，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你倆本來是要干嘛？”
“本來是要匯報個事兒……”
“什麼事兒？”尚武揉了揉太陽穴。“哦，想起來了，陳晨的事情是吧？調查的怎麼樣了？中東那批武器和他有關系吧？”
孫長興為難的點頭︰“差不多吧。”
尚武嘴角微微上揚︰“我一猜就是。我看過陳晨和他手下那批人的資料，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其實讓孫長興下去摸排，也就是走個過場。
事情大概是什麼樣，尚武心里有數。
陳晨，一個敢在試飛就往航母上扔炸彈的人。
衛筱，一個送快遞送出戰略轟炸機的人。
更別說他倆手下那些牛頭馬面了，都不是孬種。
有時尚武都有些佩服陳晨和衛筱的管理能力。
在沒有派出所的幫助之下，他們這個公司是怎麼運行起來的。
因為尚武早有預計，所以對這件事的處理手段也就早就想好。
“這個事兒，我考慮過了。”
“賣點鋼管，撈點偏門，問題不大。”
“反正也跟我們的基本利益相符。”
“你跟陳晨打個招呼，可以繼續賣，認真仔細一點就行。”
這一次孫長興沒有第一時間應允，而是掏出了自己的報告︰“這個……老總你還是先看看報告再說吧。”
“有什麼可看的，也不是大事兒……”
尚武不情願的接過報告。
他打心底里覺得這個事情不大。
武器禁運、中導條約什麼的確實存在。
可那是紙面上。
私底下不遵守的人多了去了。
倒騰軍火這點破事各個國家也是心照不宣的。
只不過這個事兒被鷹醬抓了把柄而已，鬧大了需要一個書面交代。
現在也不是早幾年了。
憑什麼事事兒都要向你交代？
你別說是陳晨給人家賣鋼管了，就算是普通商人給人家賣鋼管，尚武的態度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他不明白孫長興為什麼這麼執著讓他看報告。
“左不過就是給中東賣點原材料，掙點灰產的錢，陳晨也不容易……”
話說到一半。
尚武突然沉默了。
因為他看到了報告第一頁的概述，一看一個不吱聲。
越往下看，越是觸目驚心。
“廉價phl03？”
“迷你合成旅？”
“你這都準確嗎？”
面對尚武的懷疑，孫長興點點頭︰“準確，都是親眼見聞。”
“不是，之前你們不是匯報說臨陽是搞什麼夕陽產業的嗎？怎麼就……？”
孫長興也很無奈︰“是，人家夕陽產業搞轉型了，軍火是妥妥的朝陽產業。”
“我天，這個產量……陳晨是不是要上天？”
尚武有一些小小的震撼。
如果孫長興報告里寫的數字是真實的，陳晨的產量足夠裝備一個小型國家了。
“老總，產量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技術。”
尚武擰眉︰“什麼意思？他不能把隱身無人機也弄出去吧？”
“那倒沒有。主要是他那個全域機動車。我雖然不是陸軍，但我坐過山貓。”
“山貓怎麼了？”
“就個人直觀感受而言，我覺得山貓比不上讓人家的山東貓。”
“你的意思是他出口的裝備比我們的強？”
“嗯啊，我不專業，性能上不好說，但人那個價格，一輛購買我們五輛，我建議讓陸軍過去看看。”
尚武徹底不說話了，手拿著報告出神。
過了許久。
孫長興才慢慢試探︰“老總，事兒差不多就是這樣，你看怎麼處理？”
“我剛不是告訴你了嗎？”尚武拉回思緒，慢慢扯出一抹笑容。“告訴陳晨，可以繼續賣，但要心細一些。”
“可是您看報告，這個……”
話說到一半。
孫長興看著老總的笑容，突然頓悟了。
其實從一開始老總的態度就很明確了。
不管陳晨賣什麼，只要賣給對的人，那就沒有不對的裝備。
想到這兒，孫長興豁然開朗，覺得自己格局沒打開，完全是庸人自擾罷了。
“行！我立馬去通知陳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