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寧死不屈的平南將軍，謝韞之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br>不久之前，他也懷著這個信念。</br>只是世事無常，他終究沒能堅守到底。</br>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就背叛與否定了曾經的自己，只不過眼下，他有了新的方向而已。</br>或許在皇帝的眼里，他的確反了。</br>可是在謝韞之的眼里，自己上戰場的信念，一直沒有變過，都是為了止戰。</br>如果因為一句君要臣死，臣就必須死，那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正善可言，不過是權力者的獵場罷了。</br>那還有什麼值得守護的意義？</br>所以，他不會強迫平南將軍歸順，反而，他很尊敬平南將軍。</br>“只是殺敵？”平南將軍呆呆地問。</br>“只是殺敵。”謝韞之頷首。</br>聞言，平南將軍不禁陷入沉思，在他看來，謝韞之這遭已然和皇帝撕破臉皮，倘若自己拒絕歸順，必死無疑。</br>然而如今，他實在沒想到，謝韞之比他想象中還要有胸襟和人情味。</br>想殺就殺，絕不廢話，沒有殺他，應該是真的想留他一命。</br>“好！”平南將軍想通後，拿起自己的兵器站起來︰“老子跟你去殺敵，敗了死在南境，做鬼都不便宜蠻子！勝了，我功成身退，你封狼居胥，你我各不相干。”</br>這是他的條件。</br>“可。”謝韞之痛快答應，這個主，他做得。</br>二人達成一致後，便將目光落到軍師身上。</br>軍師可不敢學平南將軍，稱自己中立，就算他說了，謝韞之也不會信的。</br>“我我我，我降，我願歸順恭王殿下！”軍師腿肚子一顫便跪了下去。</br>謝韞之抬手，刀尖直指他的喉嚨︰“我不信你。”</br>看起來，他就要手起刀落。</br>“不！謝將軍！”軍師撕心裂肺地吶喊︰“不要殺我，除了貪生怕死，我沒做過壞事，真的嗚嗚嗚，謝將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去殺敵！”</br>“對，讓我這條命死得值！”軍師也學平南將軍般挺起胸膛拍胸脯︰“我非大奸大惡之徒，請謝將軍成全我吧！”</br>“既然你貪生怕死，有忠心可言嗎？”</br>“有！”軍師高聲︰“你饒我一命，等于讓我重生，已死去的我與重生後的我有何相干？”</br>不得不說，文人的嘴皮子就是利索，黑的能說成白的，牆頭草也能說成浴火重生。</br>但這番話，確實是觸動了謝韞之的，很多人擇木而棲，都是迫于無奈。</br>沒有逼到那個份上，根本就不會真心為誰效忠，都是為了活命的普通百姓罷了。</br>譬如眼前的軍師，也確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此前就是一個應聲蟲，看著趙翊的臉色行事，懼多于忠。</br>“好，給你一次機會，讓我看看你如何重生。”謝韞之想了想，將刀扔在軍師腳下。</br>如果對方拿出誠意，真心想活下去，他也未嘗不能手下留情。</br>軍師愣了一下，誠然，他貪生怕死，但他腦子靈活，于是很快就想通了對方的意思，因此恐懼和眼淚鼻涕一同流下來。</br>老天爺，他是個文人！</br>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這輩子連雞都沒有殺過。</br>但事到如今，他必須拿出血性來，做出改變才能活下去。</br>軍師伏在地上哭了一陣，慢慢冷靜，隨後顫巍巍地握起刀柄，一鼓作氣地站起來，沖到那些被擒的鐵騎衛面前，大刀大刀地結果了他們。</br>鮮血濺了軍師一臉，殺完之後舉起刀喊︰“渡江！殺敵！殺！”</br>“殺——”內亂已止，剩下的全是恭王一脈，將士們舉起兵器振臂高呼道。</br>“列隊，準備渡江。”主帥已經被擒，謝韞之作為全營職位最高的將領，正式發號施令。</br>“是！”將士們一窩蜂地動起來。</br>軍師舉著刀站在人群中，感覺自己殺完人後，真的變了？</br>再也沒有那種貪生怕死的感覺了。</br>“穿上盔甲，走吧。”謝韞之路過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br>平南將軍也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br>細雨朦朧，大軍整齊有序地踏上鐵索橋，順利過了橋，繼續翻山越嶺，途中多有危險。</br>得虧平南將軍在南方作戰的經驗豐富，在他的指導下行軍，過程還算順利。</br>夷蠻人和趙翊都在等談判隊伍，結果卻等來探子匯報︰“不好了，中原大軍打過來了！”</br>伽羅大驚，瞪著趙翊。</br>“不可能！”趙翊也 地站起來道，滿臉的不敢置信，要知道軍營里能說上話的人，除了謝韞之以外，其余全都是他的人。</br>他們不可能不顧他的安危出兵，除非，謝韞之將其他人全都殺了……</br>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瞬間嚇壞了趙翊。</br>“怎麼辦？”</br>伽羅沒理他，趕緊去下命令︰“全寨的老弱婦孺，撤！年輕人留下，備戰！”</br>“中原大軍即將到來，為了寨子，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能退縮！”</br>……</br>太原。</br>轟隆一聲響雷，半夜響起，吵醒了睡夢中的許清宜。</br>醒來發現似乎要下雨了。</br>丫鬟們都在忙著關窗戶，檢查雨水是否有浸漏。</br>許清宜被這個雷打的有些心悸，干脆也起來喝了口茶，靜靜心。</br>片刻後，大雨果然落下來了，打在窗稜上嘩嘩直響。</br>許清宜望著外面的風雨飄搖，思緒忍不住飄到了南境。</br>一別多日，不知謝韞之那邊怎麼樣了？</br>叫人擔心啊，即便許清宜平日里在孩子們面前裝作淡定，心中也仍然是有些不安的。</br>她想著想著，便沒有了困意，于是這下半夜，干脆坐至天明。</br>許清宜不知道，隔著千山萬水的前線那邊，中原大軍也正是這夜殺穿了南境。</br>雙方短兵相接，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