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之騎馬上朝,來到皇宮的門口時不算早也不算晚,此時宮門還未打開,寬敞的道路兩旁排滿了百官的座駕。</br>各位發現謝韞之的出現,十分驚訝,也是很久沒有和他一起上朝了。</br>想來是太子薨了的原因,再想想,也有可能跟最近的撞人事件有關,沒準謝韞之是來找陛下討公道的。</br>再怎麼說,沈大人到底是撞傷了人。</br>眾人對謝韞之的印象,仍然是停留在他很受聖眷的階段。</br>“謝將軍,許久不見了。”旁邊的一些官員過來打招呼道。</br>謝韞之坐在馬背上頷首致意,或抱拳,非常不錯的態度,令眾多官員們都笑咧了嘴。</br>肅王坐在馬車上,掀開簾子看見這一幕,歪嘴不屑,想想自己好好的女兒,竟這麼栽在謝韞之身上,新仇舊恨便一起涌上來,希望等會兒陛下狠狠地發作才好。</br>太子一死,他登基的阻礙就小了很多,但听說老家伙竟然想扶持老七上位,他心里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br>最後晦氣地放下簾子。</br>恭王和勇國公也看見謝韞之來了,看見盛況,不禁在心中笑呵呵地想,有些人戲稱謝韞之為謝半城,果然名不虛傳啊。</br>只要他出現,半城人都來看他了。</br>二位倒是也想過去打聲招呼,但人多眼雜,想想還是算了。</br>這時,宮門打開。</br>按照官階身份高低,百官們依次進門。</br>等身份高的幾位進去,很快就輪到謝韞之了,各位讓他先行,不過謝韞之看到前面還有兩位年長的大人在候著,抬手示意按順序來。</br>這般尊老的行為,惹得周圍人心生好感。</br>“駕!”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接著是急促的馬蹄聲。</br>在他們讓來讓去的期間,一輛馬車直直地駛入宮門。</br>眾人都愣了,紛紛在猜這是誰,如此狂妄!</br>沈知節掀起窗簾,露出他那張風流俊逸的俏臉,朝謝韞之遞了一個充滿挑釁與不屑的表情。</br>“多謝各位謙讓,本官先過了。”</br>謝韞之皺眉,和謝韞之同在一排的官員們也變了臉色,滿是疑惑,竟然是沈知節?</br>以對方目前的官階,好像還沒有資格上朝吧。</br>可對方卻來了,只能說明是皇帝允許。</br>朝上。</br>文武百官面對情緒低迷的皇帝,跪地高呼︰“參見吾皇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皇帝睥睨百官,調子懶懶道︰“眾愛卿,平身。”</br>“謝陛下。”百官緩緩起身。</br>隨後,皇帝的目光落在武官之首的謝韞之身上,臉色看起來稍微柔和了些︰“謝愛卿也來上朝了。”</br>謝韞之心道,不是您叫我來的嗎?</br>嘴上卻恭敬地道︰“回陛下,微臣養病歇了半年,眼下已盡數康復,是該來上朝為陛下分憂了。”</br>“嗯,那就好。”皇帝勉強牽了一下嘴角,一番對話下來,便讓人覺得是謝韞之主動來上朝的,而不是他刻意將對方喊來挨訓的。</br>目光收回去,皇帝沉聲開口︰“眾愛卿,有何事稟奏?”</br>沈知節出列道︰“微臣沈知節,有事啟奏。”</br>“哦?”皇帝凝眸看去。</br>“微臣要彈劾奉國大將軍謝韞之,他縱容屬下,在太子新喪期間,半夜在皇城下飲酒作樂,還沖朝廷命官撒酒瘋。”沈知節睨了謝韞之一眼,冷聲道︰“那兩名西營將士,口口聲聲自己是西營的軍爺,連朝廷命官都不懼,想來平日里也沒少仗著謝將軍的名號橫行霸道。于是微臣斗膽一查,果然,無令出入京城作樂,只是他們的家常便飯,西營的將士這般目無法紀,請問謝將軍知道嗎?”</br>話音落,整個大殿安靜至極。</br>彈劾謝韞之?</br>自謝韞之入仕以來,這恐怕是第一次了,而且還是被自己昔日的門客所彈劾,眾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br>暗想,沈知節能夠站在這里彈劾謝韞之,想必是皇帝的意思。</br>看來朝堂的天要變了啊。</br>下一位京城新貴,難道就是這位年輕俊俏的沈大人?</br>恭王和勇國公齊齊皺眉,不由有些擔憂地看著謝韞之,哪怕知道沈狀元的底細,也著實有種,對方是不是真的叛變了的擔憂。</br>這小子太狠了啊,拿太子新喪說事,簡直蛇打七寸。</br>皇帝的臉色果然沉了下去,沈知節的話,一下子就勾起了他對太子逝去的痛心,目光也不由變得冰冷了起來,問道︰“謝愛卿,是否確有此事?”</br>“回陛下。”謝韞之一撩朝服下擺,單膝跪了下去︰“西營確實存在一些不听管教,目無紀法之輩,微臣未能及時將這些人肅清,是微臣御下不嚴,管教不當,請陛下降罪。”</br>這時,勇國公出列求情道︰“陛下,據微臣所知,謝將軍受傷以來,西營的統領一直是廖袁老將軍,也就是說,謝將軍雖有責任,但認真追責起來,另有真正需要擔責之人。”</br>隨著勇國公的出列,陸續也有其他官員出列,為謝韞之說話。</br>“好了。”皇帝早就猜到了,一件小事不能動搖謝韞之,便道︰“朕還沒說要責罰謝愛卿,各位倒是先護上了。”</br>百官們低著頭不敢說話。</br>“謝愛卿一年多沒有統管西營,確實罪不在他。”皇帝掃了一眼眾官員,最後回到謝韞之身上,听不出情緒地道︰“但到底是你的屬下,此事就交給你處置,希望你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br>謝韞之頓了一下,道︰“是,微臣遵旨。”</br>皇帝深知他和廖袁老將軍亦師亦友,感情深厚,卻向他要一個滿意的結果,叫他做惡人。</br>不過又有什麼關系,他謝韞之雖然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但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br>而且皇帝這份口諭,其實來得正是時候。</br>遙遙看了眼肅王,對方果然臉色欠佳,因為廖長風是他的人,他知道謝韞之肯定會趁此機會將他的棋子全部拔除。</br>哪怕和廖袁老將軍離心也不惜。</br>肅王欲言又止,最後終究憋著沒說什麼,因為他已經想明白,這就是皇帝的目的,好個一石數鳥,消減他們的精力,同時叫他們窩里斗。</br>下朝後,謝韞之騎快馬直奔西營。</br>看見他身穿朝服出現,廖袁老將軍心里一咯 ,不由緊張了起來,勉強著笑問道︰“韞之今日去上朝了?”</br>“是。”謝韞之心情復雜地看了眼廖袁老將軍,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他也不想走到這個地步,但十分無奈,便如實地道︰“陛下追究責任,廖將軍和他的麾下,恐怕要給個交代。”</br>廖袁怔了怔,倒是早有預料,喃喃問︰“如何處置?”</br>謝韞之淡聲︰“兩名犯事的將士,五十軍棍,廖長風,革職,逐出軍營。”</br>廖袁老將軍提著一口氣,聞言才松了下來,若只是革職的話,其實還不算太差。</br>想來謝韞之已經給他面子了。</br>“另,我這里還有一份名單,奉陛下口諭,肅清西營。”謝韞之負手而立,眉宇間充滿肅殺之意︰“不過現在不急,先處置了犯事的將士再說。”</br>“是。”廖袁老將軍能有什麼意見。</br>“裴徹何在?”謝韞之道。</br>裴徹立刻上前來,膝蓋重重磕在地上抱拳說道︰“末將在!”</br>“召集全營將士,行刑。”</br>“是!”</br>鼓聲震天,西營的將士們听見召集的鼓點,紛紛穿戴整齊,前來排兵布陣。</br>當看到一身朝服立在擂台上的謝將軍,各位不由都是兩股一緊,尋思謝將軍是不是要回來統領西營了?</br>他們不是不喜歡謝將軍,只是謝將軍真的太嚴厲了。</br>另一邊,裴徹帶人來押犯事的將士前去領罰,卻發現帳篷已經空了,便找到廖長風︰“廖將軍,請將兩名罪將交出來,陛下有口諭,他們犯了重罪,當罰!”</br>廖長風也沒想到那兩人會跑,黑著臉道︰“他們應該還未走遠,我立即派人去找。”</br>然而一無所獲。</br>“廖將軍的麾下在軍營真是來去自由,難怪可以半夜在城里喝得酩酊大醉。”謝韞之看似自言自語,實則是說給身邊的廖袁老將軍听。</br>廖袁老將軍頓時老臉漲紅,一,那兩人出了軍營,定是手里有廖長風的令牌,二,領罰之前逃了,消息定是廖長風遞的。</br>他驚怒交加。</br>謝韞之淡淡道︰“陛下那里總要個交代,既然人跑了,就由上峰代為受罰,廖老將軍意下如何?”</br>一時間,廖老將軍晃了晃身形。</br>一百軍棍打下來,廖長風就算不死也會殘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