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想起了剛才在街上撞了自己的那個女人。
他沒有看清楚女人的正臉。
只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背影。
除此之外，出了酒肆後他便沒有與其他人接觸過。
旁邊柴大鐘見陸天明臉色愈發難看。
著急道︰“後生，我去幫你找醫師，你一定要堅持住。”
陸天明出言阻止道︰“沒用，普通醫師，絕對解不了這種毒。”
他身上還帶著莊玄送的香囊。
里面的回魂香，可以提高人體對毒藥的抗性。
而且這可是常小俊親手研制而成。
可想而知女人下的毒，有多麼厲害。
“那怎麼辦？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受折磨吧？”柴大鐘慌張道。
陸天明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也不用太過擔心，一會兒會有人來接我，有他在的話，我應該能活下來。”
話雖如此。
陸天明心里卻沒底。
中毒可不像那些個內外傷。
如果找不到解藥，十有八九是活不下來的。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拿到解藥的那一刻。
“叔叔，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調皮的柴三金不再調皮，站在火爐邊，一臉的嚴肅。
小家伙的安慰當然無法減輕痛苦。
但陸天明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笑望著柴三金，點了點頭︰“借你吉言，叔叔一定快快好起來，到時候，你陪叔叔還有爺爺上街去賣糖葫蘆，可不要再睡懶覺了。”
柴三金伸出小指，鄭重其事道︰“我一定會做到，不信咱們拉鉤！”
陸天明可不敢踫他。
只回以微笑道︰“叔叔相信你一定會說話算話。”
有個人聊天，陸天明能夠短暫的忘記五髒六腑傳來的痛苦。
只是好景不長。
他本想再跟柴三金聊幾句的。
卻突然听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于是他立馬豎起耳朵，仔細聆听。
短暫的判斷過後。
陸天明急切道︰“老柴，把三金抱回屋。”
普通人的耳力哪有修行者厲害。
柴大鐘一時沒搞明白陸天明的意思。
“快！”陸天明喝道。
柴大鐘嚇了一跳。
急忙抱起自己的孫兒。
剛走到旁邊屋子門口。
他也听到了外面急促的腳步聲。
于是他回頭看去，便看見了這一輩子最難以釋懷的一幕。
“爹，阿芳要不行了！”
大門口，在綿綿細雨中跑得滿頭是汗的柴二毛，突然間便出現在了門口。
他懷里抱著面色蒼白的黃芳。
後者胸腹處已被鮮血染紅，依稀可以看見肋下有一處二寸來長的貫穿式傷口。
但比傷口更讓人心酸的，是她那雙眼楮。
她雙目圓瞪，絕望的眸子里夾雜著濃濃的不舍，死死盯著柴三金。
“三金...”
她的聲音很弱，弱到連陸天明都差點沒有听清楚。
柴三金掙扎著從爺爺的懷里落下。
哭著就要沖過去。
“抓住他！”陸天明突然喊道。
呆滯中的柴大鐘下意識便拽住了柴三金的衣服。
然後近乎虛脫道︰“後...後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天明還未答。
門口淚流滿面的柴二毛便回道︰“爹，有個女人在我們回來的路上，捅了...”
話沒說完。
一道寒光突然在門口一閃而過。
柴二毛的腦袋飛起來的瞬間。
本來還抱著爐火取暖的陸天明。
竟已站了起來，擋在柴大鐘和柴三金的跟前，遮住了剛才那恐怖的一幕。
“把三金帶回屋里去。”陸天明用一種不可違抗的語氣說道。
五官因為扭曲在在一起的柴大鐘。
即便內心再痛苦，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他再次抱起哭喊的孫兒，慌慌張張沖進了屋子里。
听到關門聲後。
陸天明抽出腰上的雙劍。
冷冷望著站在門口的女人。
女人的面容被銀色面具遮住了一半。
那雙冰冷的眼楮，與幽影一樣令人印象深刻。
“你是誰？”
女人沒有回答。
她用絲巾緩緩擦拭著長刀上的血跡。
掃一眼地上還沒有死透的黃芳後。
忽地又用剛剛才擦干淨的刀尖，刺進了對方的心窩。
她那把刀很長，雖然不及華無畏那把。
但是因為身高差距的原因，看上去竟有一種刀跟人一樣長的錯覺。
“我听他們說，你不僅頭腦靈活，實力也很強勁，可是為什麼，沒有救下這對夫妻？”
女人抬頭，將目光落在了陸天明的身上。
陸天明的臉上布滿了因為疼痛帶來的汗水。
對方說的是讓人無法反駁的實話。
他剛才听到了兩個腳步聲。
有一個很亂很急，而另一個，則很緩很輕。
當柴二毛出現在門口的時候。
兩個腳步聲都消失了。
那一剎那，陸天明便知曉自己絕無救人的可能。
所以面對質問，他只能選擇一言不發。
“怎麼，愧疚到說不出話來？”
女人的眼神有些許戲謔。
她一抖長刀，刀面反射門口燈籠的微光，晃得陸天明心中一緊。
“你是因我而來？”陸天明忽地問道。
“呵。”女人冷笑一聲，“你在不在，他們都要死，但是你如果不在，我也絕不會動手。”
陸天明沉默。
低頭望著干淨的地面。
柴家的小院在柴二毛夫妻回來以後，比以前干淨了許多。
整整潔潔，總算有了家的感覺。
可是這個家要散了，馬上就要散了。
“呼！”
陸天明長長吐了一口氣。
略顯掙扎的眼神，在抬頭的時候突然間變得堅定起來。
嗡——！
他一句話不說。
雙劍握在身側。
壓低身姿沖了出去。
兩道劍氣迸射而出，宛如夜空中極速劃過的流星。
“呵，沒想到還是個倔脾氣，可是光有脾氣有什麼用？柴二毛和黃芳死了，屋里的那對爺孫，也要死！”
話音剛落。
女人手腕一轉。
便準備釋放刀罡。
可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陸天明的身邊，不知何時多了無數條絲線。
只微微一愣神的功夫。
陸天明右手那把奇怪的細劍已經刺來。
女人只是感到驚奇，並沒有任何驚慌。
當——！
她抬刀將陸天明逼退。
面色從容的像是在玩耍。
她沒有選擇乘勝追擊。
而是望一眼周圍密密麻麻扎在地上的灰色絲線。
“這就是黃青慕留下來的寶貝？看上去還不錯。”
說著。
她便打算伸手去撥弄離自己最近的一條絲線。
剛一抬手。
絲線突然射了過來。
女人偏頭，揮刀。
絲線從中間斷裂，緩緩飄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