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
陸天明租住的小宅里來了很多人。
幾乎所有他在京城認識的朋友，都準備在他這里過除夕夜。
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沒有停。
但寒冷根本就擋不住過節的熱情。
每個人手里都有事情在做。
甚至年紀最小的袁巧巧都在給廚房里的鐘叔打下手。
這讓百無聊賴在涼亭內雙手攏袖烤炭火的唐大世子非常難受。
他不是沒有想過幫幫忙什麼的。
但是沒有一份活計是他能做好的。
哪怕是擇菜這種小事，他都干不麻利。
見所有人都在忙活自己的。
唐大世子有些自慚形穢。
干脆把板凳移開，蹲在了火盆邊。
興許是覺著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他。
“娘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香嗎，非要在這里找不快活。”
唐逸嘀咕一句，听上去有些後悔選擇在陸天明這里過年了。
“大好時節，怎的在這怨天尤人？”
系著圍裙的陸天明出現在了涼亭前。
他手里拿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鹵豬腳，遞了過去。
唐逸好像舍不得把手從袖子里拿出來。
撇嘴道︰“不吃，不餓。”
陸天明笑呵呵走進涼亭，坐在了凳子上。
“早上就吃了兩個包子，能頂這麼久？”
唐逸板著臉道︰“我又不是飯桶，這才過去多久啊？”
陸天明听笑了︰“誰說你是飯桶了？不就是懶了點，笨了點而已嗎。”
說著。
他將豬腳遞到唐逸跟前。
這次唐逸沒有拒絕。
他除了會運點氣以外，基本上沒什麼修為。
而普通人抵御寒冷需要很大的能量。
所以其實他早就餓了。
只是豬腳放入口中，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香。
啃著啃著。
唐逸抬起頭來，滿嘴是油道︰“天明，我是不是真就廢物一個啊？”
興許是沒想到老百姓眼里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會如此懷疑自己。
陸天明聞言後愣了片刻。
半晌後才笑道︰“你怎麼能妄自菲薄呢，有錢，又俊，又年輕，身邊還有那麼多強人陪同，如果你都算廢物的話，這天底下怕是沒幾個正常人了。”
如果是在平時，能從陸天明口中听到這樣的話，唐逸絕對會很高興。
但今天他的心情格外的不美麗。
“你說的這些，除了年輕和帥氣以外，其他不都是因為唐無憂嗎，若單純把我這個人拎出來，不就是跟個廢物無異？”
咂了咂嘴，他又補充道︰“甚至連帥氣都是唐無憂給的。”
陸天明很少安慰男人。
可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要是讓世子殿下抱著這樣頹喪的心情過年，那這年夜飯恐怕也不香。
想了想。
他認真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是唐王爺的兒子，怎麼可能把他拋開？因為打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才會導致你某些方面的能力不足，但這並不影響出門在外，別人叫你一聲世子殿下。
可能別人不是真心尊重你，但這並不重要，他們心里面如何評價你，影響你一日三餐大魚大肉嗎？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可能到了進棺材那天，還是在過這樣的生活，說句實在話，天底下有幾個人不羨慕的？”
听到這些話，唐逸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又開始啃起了豬腳。
陸天明趁熱打鐵道︰“退一萬步講，就算把唐王爺拋開，你這個人其實也是很有魅力的。”
唐逸抬起頭來，有些詫異的盯著陸天明看。
“魅力？”
陸天明微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那哪能忘？我在十里鎮老井邊食不果腹，你身騎白馬意氣風發，我跟你搭話，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傻比。”唐逸面色微微發紅。
陸天明憋著笑，繼續道︰“當時你想找我比試，並自稱西北第一劍客，且不說你自身實力到底有多摳腳，但就這份堅持和勇敢，鮮少有人能夠做得到，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
唐逸怔住。
想起當年偷跑出來，身無幾文錢，腰上別著一把劍就行走江湖，這樣的行為很傻，道中的經歷很苦，但仔細想來，卻是自己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于是他笑了起來。
“害，都是一時性情而已，換成現在的我，給我一百個豹子膽，我都不敢再走一遍當年的路。”
陸天明指了指唐逸的臉頰。
“首先，你的笑容證明你並沒有否定當年自己的那些行為，其次，你現在不會去做這些沖動的事情，證明你成熟了。
所以說嘛，你這個人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的，何必在這里庸人自擾呢，大過年的，就應該開開心心才對。”
說著。
陸天明變戲法似的掏了一大把蒜瓣放在火盆邊。
“其他的事情做不好，這個總不會做得太差吧？吃完豬腳後，幫個小忙可以不咯？”
當人感覺到被別人需要的時候，心中很難不生出幸福感。
唐逸一股腦兒把豬腳塞進嘴里。
接著把沾滿豬油的手往地上一抹。
抓起蒜瓣就剝了起來。
剝蒜是個簡單活，但唐逸做得並不是太好。
很慢，不過好在離晚上還早。
“對了，闞叔和臧叔，今天晚上要過來吃年夜飯嗎？”陸天明忽然問道。
唐逸點頭道︰“說是要來的，但是人還沒找著，以他們二人的性格，估計事情不辦成的話，會卡著點來吃這頓年夜飯。”
“還真就是一點時間都舍不得浪費呢。”陸天明感嘆道。
唐逸聞言笑了笑︰“還不是為了咱們陸大俠，能安安心心的吃個年夜飯？”
......
如同闞兵和臧一這樣在年三十還在外面忙碌的人，並不少見。
京城的大多數街道上，都還有不少店家開著門，爭取在明年到來之前，再賺上一筆。
而京城內不需要親自準備年夜飯的人也不少。
一時間，年三十竟然成了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
人來人往中。
闞兵那高大的身軀緩步前行。
他的目光根本沒有在腳下的路上。
所有附近手里拿著糖葫蘆的人，都會被他認真打量一遍。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些人的眼楮上。
有些時候，他甚至會上前跟人打招呼，讓別人眨眨眼，期間便仔細查看別人的眼白。
只是一直未能找到他想找的人。
而再過兩個時辰，就到了吃年夜飯的時候。
一種急躁的情緒，頓時在心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