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命的聲音非常急促。
听上去就像竄稀之人看到了茅坑那般激動。
老胡不敢抗命。
只得強行停了下來。
剛把車廂放下。
李天命便掀開門簾鑽了出來。
然後一手扶著車廂。
彎腰開始狂吐。
酒水、胃液、食物殘渣，水柱一般從李天命的嘴里噴射而出。
不多會地上便堆的像個小土包。
“陛下，您沒事吧？要不...”
老胡話沒說完。
李天命便擺手打斷。
緩了好半晌。
他站起來面色蒼白道︰“姓胡的，你是不是想弒君？”
老胡急忙躬身︰“陛下，事出有因，難受是難受了點，但總比被那群王八蛋逮個正著的好。”
經過李天命這一耽擱，追兵早已圍了上來。
剛才號令眾人的女人一馬當先站將出來。
她瞅了一眼李天命吐的那堆污穢之物。
剛準備說話。
李天命便側目過來大罵道︰“甦煙雲，你是不是瘋了？信不信明天寡人一折聖旨，抄你滿門？”
面對大楚的天子。
戴面具的女人不卑不亢︰“陛下若真要殺微臣滿門，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晚上，陛下私自出宮，我等自然有保護之責。”
“呸！”
大楚身份最尊貴的人，煞白的臉又氣成了紅色。
“甦煙雲啊甦煙雲，你說的是人話嗎，寡人這叫微服私訪，什麼私自出宮？也不曉得你肚子里半點墨水都沒有，是怎麼當上鳳武衛大統領的。”
甦煙雲躬身行禮︰“微臣之所以能當上鳳武衛的大統領，多虧了陛下抬愛，要不然，微臣現在估計就是在鄉下相夫教子的命了。”
听聞此言。
李天命怔住。
他側頭望向老胡。
“這甦煙雲，是寡人提拔的？”
老胡低頭回道︰“是的陛下。”
李天命嘴角扯動。
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片刻後。
他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接著雙手負後，正色道︰“甦統領，寡人也不是不知道你的難處，但是有一點你要搞清楚，鳳武衛的職責，是保護皇後，而不是寡人，更何況，有老胡在，你們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需要你們來逞能？”
甦煙雲認真道︰“陛下，保衛皇後只是鳳武衛的職責之一，我等還有一個職責，便是听從皇後娘娘的命令，陛下還請不要忘了，當初您跟皇後娘娘剛在一起的時候，金口玉言說過，哪怕是皇後娘娘要派鳳武衛弒君，您也會安然把脖子伸出來！”
說出這話。
李天命沒有太激烈的反應。
倒是老胡坐不住了。
他突然雙眼一眯，沉聲喝道︰“大膽狂徒，找死！”
嗡的一聲響。
老胡已利劍出鞘。
好在是李天命就在一旁，急忙伸手攔住。
“老胡，淡定。”
老胡死死盯著甦煙雲，身上的殺氣幾乎將整條街道籠罩。
對面甦煙雲倒還是那般安然站著。
但是其他人可沒她那個定力。
皆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別的不說，就單憑老胡剛才在城牆上表現出來的那一幕，足以讓天下大多數修行者為之恐懼。
“臭婆娘，下次你再說這樣的話，我殺你全家！”老胡憤懣道。
“粗鄙之人！”甦煙雲不急不緩道。
眼瞅著這二人沒有退步的意思。
李天命咳了兩聲。
“你們兩個要吵回去吵，別在這給寡人丟人現眼。”
天子發話了，二人自然不敢再多說一句。
的一聲響，老胡利劍歸鞘。
他收劍用了很大的力氣，只震得劍鞘嗡嗡作響。
見身側的倔脾氣總算安靜下來。
李天命這才看向甦煙雲。
“甦統領，雖說君子無戲言，但國家鐵律都有可能改變，何況那時候寡人同你姐姐正是最甜蜜的時候，說些不經大腦的話，也情有可原。”
原來，這甦煙雲不僅是鳳武衛的大統領，也是李天命的小姨子。
話音剛落。
李天命身後的老胡接過話頭道︰“不要拿一刻當永久，陛下說的有理！”
李天命當即側目道︰“你今天話忒多，能不能閉上嘴巴？”
老胡訕訕吸了吸鼻子，閉上了嘴巴。
“陛下，微臣也不是要鑽牛角尖，但是鳳武衛听命于皇後娘娘，這總該沒有異議吧？”甦煙雲認真道。
李天命點了點頭︰“那自然是應該的。”
嘩啦一聲。
對面甦煙雲突然掏了一個小本本出來。
“既然如此，陛下還請不要為難微臣，您今夜私自...不對，微服私訪，其他人可以不了解其中情況，但是皇後娘娘身為您的枕邊人，過問一二，也情有可原吧？”
看見甦煙雲手里的小本本後。
堂堂大楚真命天子的雙目中居然浮現出一絲恐懼。
他愣了片刻後。
聲音也變的溫柔起來。
“煙雲，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能不能不要搞得這麼嚴肅正規？”
甦煙雲搖了搖頭︰“反正明天微臣就要被滿門抄斬了，臨死之前，微臣可不想晚節不保，最起碼要把今天晚上娘娘交給微臣的任務完成。”
“你也一百多歲了，確實算是晚節不保。”李天命嘀咕道。
甦煙雲舉目望來，面具下那雙明亮的眸子，似有火焰在燃燒。
見李天命尷尬抬頭望著夜空。
她用毛筆尾端敲了下小本本。
“陛下，請問今夜您微服私訪，是跟誰見面？”
李天命雙手斜向上舉，抖了抖袖子。
“陸天明，你姐姐應該認識。”
甦煙雲提筆在紙上唰唰記錄起來。
“你們做了些什麼？”
“吃飯喝茶，聊聊人生。”李天命一本正經道。
甦煙雲抬起頭來，口吻明顯帶著懷疑。
“陛下，您身上的酒味，只怕是幾個時辰都散不去呢。”
李天命故意嗅了嗅。
隨即探手一把將老胡拉了過來。
“酒是老胡喝的，寡人喝的是茶！”
老胡顯然不善于說謊，微紅著臉點了點頭。
“哦，喝了兩斤半啊，陛下要注意身體呢。”甦煙雲幽幽說道。
李天命聞言愣住。
反應過來後急忙擺手︰“哪里喝了二斤半，你看寡人像二斤半嗎？”
“那是多少？”甦煙雲又道。
李天命伸出兩個手指︰“二兩，就小二兩，養生酒而已。”
甦煙雲倒也沒有得寸進尺。
點點頭後當真在小本本上記了個‘二兩’。
“請問陛下，您深夜造訪福臨街，當真只是同陸天明聊聊家常嗎？”甦煙雲又道。
李天命笑道︰“寡人還想把女兒嫁給他呢，只是他好像沒那個意思。”
甦煙雲聞言停筆。
“這不能記，這要是記下來，娘娘指定要跟你吵架。”
李天命面露微笑︰“還是煙雲識大體！”
一問一答。
小半柱香的時間過後。
李天命總算把甦煙雲打發走了。
他跟老胡兩人在街上緩行。
走著走著。
李天命突然問道︰“老胡，你老家那位佳人，死了沒？”
這話問得老胡一臉懵逼。
可天子的問題，誰敢不答。
他只能搖頭道︰“快了吧。”
“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太死板，當年一句非她不娶，耽誤自己多少年的好時光？”李天命感嘆道。
老胡沉默，也不知道贊不贊同李天命的說法。
又行了片刻。
李天命再道︰“要不，寡人給你找個良人？”
老胡躬身行禮︰“一切听陛下的安排。”
听聞此言。
李天命突然得意笑了起來︰“就甦煙雲吧，如何？你把她娶了，她以後就是咱真正的自己人了，指定不能去那黃臉婆身邊告狀，而且她跟你差不多年紀，長得也挺出彩，我覺著...”
話沒說完。
老胡歪頭就噴了一口血。
李天命嚇了一跳，擔憂道︰“老胡，你怎麼了？”
老胡苦澀道︰“陛下，您光是提一嘴那甦煙雲，老奴便已氣血攻心，您要是真把她嫁給老奴，老奴能死在拜堂成親的婚宴上...”
李天命趕緊伸手給老胡順了順後背。
“好好好，不娶不娶，咱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