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維持這恐怖的吞噬消耗,鳩無夜不得不絞盡腦汁。
他利用城主權限,在玄琥城核心商業區加征了數項臨時“特別商業稅”,針對那些利潤極高的拍賣行、高端材料商鋪、洞府租賃等,引起了一些勢力的不滿,但都被他以“加強城防、清剿荒野凶獸”的官方理由壓了下去。
同時還大幅削減了城主府其他方面的開支,包括衛戍軍的額外補貼、公共設施的維護更新費用等,導致城主府衛隊怨聲載道,城內一些區域也開始出現破敗跡象。
這些手段都不能實行太過長久,不然會對玄琥城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但鳩無夜思前想後,和一位渾沌境比起來,這點代價微不足道,完全是值得的。而且咕嘰說過,快要突破了……那他就更能放心大膽的施為了。
……
當然,咕嘰並不是除了吞噬異獸就不修行,盡管內心被吞噬的欲望填滿,但他從未忘記徐陽的叮囑——哪怕自己修煉提升很慢,但也絕對不能放棄自主修煉,不然那就是自掘墳墓!
因此,除了在絕對安全的世界寶物內肆意展現本體吞噬,在玄琥城其他任何地方,他都以“無形無相”能力偽裝成一個名叫黑岩的魁梧壯漢。和城主府毫無關聯,氣息壓制在虛空真神,展露的是一種略顯笨拙、但力量感十足的人設。
他偶爾會以這個身份,出現在玄琥城最混亂的酒館“群仙醉”。
昏暗嘈雜的酒館角落,黑岩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皮甲,獨自佔據一張小桌,面前擺著幾壇最烈的“焚心燒”,這是他唯一覺得有點滋味的劣酒,其他美酒都被他嫌棄淡如水。
他魁梧的身軀縮在陰影里,看似在悶頭喝酒,實則那無形的、屬于界獸的恐怖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無聲無息地掃過整個酒館,捕捉著每一絲對話、每一個靈魂波動。
這也是徐陽從一眾戰利品中給他挑選的煉心法門《紅塵劫》,界獸因為承載著毀滅本源大道,根本不用修煉什麼其他秘術,天生就會隨著毀滅本源大道的晉升而自動領悟手段。他們只需要修煉一下意志,不然到時候意志拖了後腿,與人交手太吃虧。
群仙醉的喧囂如同渾濁的浪潮,拍打著每一個角落。
劣質酒水、汗臭、烤肉油脂與各種香料混合的怪異氣味,還有那永不停歇的粗野笑罵、吹噓、爭吵與骰子踫撞聲,構成了一幅混亂而真實的底層修煉者畫卷。
這里是玄琥城永恆真神以下修士的最大聚集地之一,欲望與掙扎赤裸裸地呈現。
咕嘰縮在角落的陰影里,粗糙的灰色皮甲沾染著油漬,面前三壇“焚心燒”已經空了兩壇。他刻意佝僂著,低著頭,寬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剛硬、胡子拉碴的下巴。
他現在還是《紅塵劫》的第一步——“隱于市井,泯然眾人”。
“嘿!疤臉,你不是說你昨天在‘黑風峽’撿到件古寶碎片嗎?拿出來讓哥幾個開開眼!”一個滿身刺青、氣息在虛空真神後期的光頭壯漢,醉醺醺地拍著旁邊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
疤臉眼神閃爍,帶著明顯的虛張聲勢︰“哼!那可是好東西!老子……老子回去就請大師鑒定!現在拿出來,萬一被哪個不開眼的盯上咋辦?”
【謊言……貪婪……恐懼……】
咕嘰的意念平靜地記錄著。
疤臉身上根本沒有絲毫古寶氣息,心跳快得像打鼓。光頭壯漢看似大大咧咧,眼底深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譏諷和試探,他根本不信疤臉的話,只是想看他出丑。
“切,慫包!”光頭不屑地啐了一口,轉而看向另一桌一個穿著破舊法袍、神情怯懦的老者,“老瘸子,听說你兒子上次任務死了?撫恤金拿到了嗎?要不要哥哥我幫你‘活動活動’?只收你三成!”
老者身體一顫,渾濁的老眼中滿是絕望和恐懼,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欺壓……絕望……弱者的悲哀……】
光頭壯漢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污泥,裹挾著對弱者最後的剝削。酒館里其他人對此視若無睹,甚至有人露出看好戲的譏笑。
弱肉強食,在這里是寫在臉上的法則。
就在這時,沖突爆發了。
“媽的!姓屠的!上次那批‘黑紋鐵’的錢,你他媽還想拖到什麼時候?!”一個身材矮小但氣息凝練如匕首的漢子猛地拍桌站起,眼神凶狠地瞪著角落里一個衣著光鮮、手指上戴著碩大寶石戒指的胖子。
被稱作“屠三爺”的胖子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剔著牙︰“急什麼?貨還沒全出手呢。你信不過我‘屠三’的信譽?”
“信譽?你他媽坑了多少人了!”矮小漢子怒極反笑,“今天不給錢,老子掀了你這攤子!”
“就憑你?”屠三身後,兩個氣息彪悍、體格魁梧的護衛站了起來,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都是虛空真神巔峰!
威壓毫不掩飾地壓向矮小漢子。
矮小漢子臉色一白,但眼中凶光更盛,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短刃上,氣息起伏不定,顯然在做著最激烈的掙扎︰是拼死一搏,還是屈辱退讓?
【憤怒……屈辱……殺意……權衡……】
咕嘰的余光牢牢鎖定著沖突的中心。
矮小漢子的憤怒真實而絕望,屠三的貪婪與傲慢如同烙印,兩個護衛的冷酷殺意毫不掩飾……
周圍的看客們,靈魂波動中傳遞出興奮、期待、幸災樂禍的情緒……仿佛等待著鮮血的盛宴。
“嘿!打呀!慫什麼!”
“屠三爺,弄死他!這種窮鬼也敢跟您叫板?”
喧囂的鼓噪如同無形的絞索,勒緊了矮小漢子的脖頸。他眼中血絲密布,氣息狂暴地沖向臨界點,按著刀柄的手劇烈顫抖,眼看就要不顧一切地拔出——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浩瀚的永恆威壓,毫無征兆地降臨。
並非狂暴霸道,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瞬間籠罩了整個沖突區域。
醉仙居的喧囂被這股威壓硬生生掐斷!
所有叫嚷、鼓噪的人如同被扼住了喉嚨,呼吸一窒。
矮小漢子狂暴的氣息如同被冰水澆頭,驟然冷卻,拔刀的動作僵在半途。
屠三臉上的傲慢僵住,剔牙的手停在嘴邊,兩個護衛更是悶哼一聲,如同背負了萬丈山岳,額頭瞬間見汗,邁出的腳步被無形的力量牢牢釘在原地。
一個穿著整潔灰袍、面容普通但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沖突雙方的中間。
他手中握著一塊不起眼的木質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醉”字。
正是醉仙居的店主,一位平日里深居簡出、氣息內斂的永恆真神。
“本店規矩,禁絕私斗。”店主的聲音平淡,卻如同冰冷的鐵律,敲在每個人心頭,“要打,滾出去打。誰敢在此動手,壞我醉仙居的清淨……”
他目光掃過屠三和矮小漢子,最後落在兩個護衛身上,那眼神讓虛空真神巔峰的護衛都感到靈魂刺痛,“……休怪老夫親自‘請’他出去,順便收點‘清淨費’。”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只有純粹而赤裸的警告。永恆真神的意志如同無形的枷鎖,將沖突雙方沸騰的殺意強行鎮壓。
屠三臉上的肥肉抽搐了幾下,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掌櫃息怒!誤會,都是誤會,手下人不懂事!”
他狠狠瞪了一眼矮小漢子和自己的護衛,“還不坐下!別擾了秦掌櫃的生意!”他率先坐下,仿佛剛才的沖突從未發生。
矮小漢子臉色變幻,最終在店主冰冷的注視和永恆威壓下,滿腔的怒火與屈辱化作一聲不甘的悶哼,重重坐回椅子,低頭猛灌了一口酒,掩飾眼中的血絲和挫敗。
喧囂聲重新響起,卻嘈雜中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和收斂。
所有人都下意識遠離了沖突中心,看向店主秦掌櫃的目光多了一絲敬畏。
【……規則……力量……秩序……】
咕嘰的意念如同幽深的寒潭,清晰地映照著這一切。
沖突的消弭,並非源于力量的對撞,而是源于更高規則的降臨與執行。
咕嘰默默地喝完最後一口酒,丟下混沌石,魁梧的身影沉默地融入玄琥城昏暗的夜色。
今天,有收獲。
……
時間如流水。
城主府。
絕對的寂靜與黑暗深處,只有空間被龐然巨物細微蠕動所引發的低沉嗚咽。
如山巒般的熔核巨獸殘骸,被無數條蠕動的、布滿毀滅漩渦符文的黑色觸手纏繞、拖拽,正一點點沒入那仿佛連接著毀滅源點的深淵巨口。
殘骸上最後跳動的赤紅火苗,在觸踫到界獸本體的瞬間,便無聲無息地湮滅,化為最精純的本源。
轟——!!!
當最後一縷熔核巨獸的本源被徹底吞噬殆盡,世界寶物內的空間仿佛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並非來自外部沖擊,而是源于核心那驟然爆發的、如同宇宙奇點坍縮般的恐怖吸力。
咕嘰體內的界獸本源,在積累了大量異獸精粹、尤其是熔核巨獸這股超越極限的催化劑後,終于完成了最終的質變與升華——
所有雜亂的異獸本源、法則碎片、血脈烙印,在他體內的界中被瘋狂壓縮、熔煉!
世界仿佛被投入了絕對的靜止!
時間、空間、能量、光線……一切感知被突兀地抽離。
嗡!!!
一股無法言喻的、純淨到極致的白色光芒,如同宇宙初開的第一縷光,驟然爆發。
這光芒並不刺眼,甚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聖潔與寧靜,仿佛能滌淨世間一切污穢與罪孽。它瞬間撐開了坍縮的空間,將那些瀕臨破碎的空間裂痕強行彌合、加固。
光芒的核心,一個身影在混沌能量的風暴中緩緩凝聚、舒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