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牙感覺自己的五感被瞬間剝奪，連世界之力都無法感知。惟有手中的令牌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提醒著他尚未迷失。
“你……為什麼要選這條路？”少女略顯顫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蒼牙心硬如鐵，但沉默片刻後還是沉聲道︰“通天路考驗戰力，我自問難以闖過二十層。幽冥路雖險，卻有一線生機。”
“我……我能跟著你嗎？”少女怯生生的。
他正想拒絕，突然——
“第一層︰心魔劫。”
冰冷的聲音剛落，蒼牙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回到了石星，回到了那個他稱霸一方的偏遠星球。
由于只是第一層，蒼牙很清醒。
他看見年輕的自己正站在尸山血海中，腳下踩著如山尸體。蒼牙冷眼看著幻境中年輕的自己，那沾滿鮮血的利爪正刺穿最後一個族人的心髒。
雖然只是第一層幻境，但那股血腥味卻真實得令人作嘔。
“就這點把戲？”他冷哼一聲，凝出虛幻戰刀，直接將周遭幻境劈成兩半。
幻境破碎的瞬間，他听到不遠處傳來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轉頭看去，只見狼耳少女跪在地上，懷中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口中不住的呼喊弟弟。
“哼！這只是幻境！”蒼牙出聲，將少女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少女淚眼朦朧地抬頭，眼中的絕望讓蒼牙心頭一震，同時心中一嘆，就這修心水平，進幽冥路不是找死嗎？
“我、我很強的，我是為了再見弟弟一面，主動沉溺進去的。”少女顫抖著解釋，她看出了蒼牙對自己的可憐，“但也謝謝你剛才幫助我。”
蒼牙皺眉，抬手就要打碎這個幻境。卻在出手前突然頓住——他注意到少女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掌心，鮮血直流卻渾然不覺。
“听著，”他轉身，但聲音稍微放柔了些，“不管你是真強還是假強，這些都是幻境，假的。能活著出去，才是真的，不然，一切都是徒勞。”
“下次我可不一定會出手幫你了。”
“好自為之吧。”
說完，朝著前方邁步。
空間一陣扭曲。
第二層幻境接踵而至。
這次蒼牙發現自己置身于庚天城戰場，無數戰友在他面前倒下。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的銀耳界主，此刻正被異族的長矛貫穿胸膛。
“隊……長……”幻象中的銀耳界主向他伸出手。
斬！
刀光凜冽。
幻境破碎的瞬間，他看到那狼耳少女也一臉倔強的破開幻境，速度竟然也很快。
第三層幻境，他們回到了各自的童年。
蒼牙看見年幼的自己被族人排擠，孤獨地躲在石縫中舔舐傷口……
另一幻境中，少女則被同齡妖欺負，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一只比她更小的狼耳少年渾身是血的站在他身前保護她……
第四層、第五層……
隨著層數增加，幻境越來越真實。
他們開始看到彼此的記憶碎片，看到對方最痛苦的過往。
有真實，有幻象，蒼牙還能分清，但那狼耳少女眼神卻已經迷離發散。
當來到第九層時，兩妖已經不自覺地背靠背站立，共同抵御著四面八方涌來的心魔。
“我叫……白絨。”少女在喘息間隙突然說道，“謝謝你……一直沒拋下我。”她看向蒼牙，這是一個面冷心熱的妖，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沉默了一瞬。
“蒼牙。”
第十層幻境降臨的瞬間，蒼牙明顯感覺到身旁的少女身形一晃。
他側目望去，發現少女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依然倔強地睜著。
“我沒事……”白絨咬著牙，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強笑著，“繼續……”
蒼牙眉頭緊鎖。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女的靈魂波動已經紊亂不堪。第九層對她來說已是極限，這第十層……
“麻煩。”
心底嘆了口氣。
幻境展開，白絨置身于一片燃燒的大陸。這是白絨記憶中最痛苦的場景——她弟弟為保護她，獨自引開追兵的地方。
“弟弟！”白絨突然發瘋般沖向火海深處。
她失控了。
像著了魔一般，拼命朝高溫火海撲去，大叫著︰“白方，白方……”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中淚水與火光交相輝映。
而蒼牙眼前的幻境正呈現著他最厭惡的權力爭奪場景——一群披著族紋的長老圍坐石台，用渾濁的眼珠盯著鎖鏈上的少年。那些沾著藥汁的藤條正抽在他後背，咸腥氣息混著檀香味撲面而來。
“給我破！”
“活著的都全被我殺了，幻境還想作怪？！！”
蒼牙的怒吼裹挾著刀意劈開幻境，龍吟般的狼嘯震得白絨所在幻境火海都掀起漩渦。
唰！
他扯住白絨後頸甲衣的衣領將其拽離火源。
“夠了！”他將白絨按在焦黑的斷牆上，指節叩在她眉心震出清脆聲響，“你以為真能從幻境里撈出死人？”
白絨瞳孔焦距渙散，仍在盯著火海深處喃喃自語，蒼牙冷哼傳入她靈魂深處，“睜開眼，給我醒來！”
蒼牙對這個名叫白絨的狼耳少女並沒有什麼特殊感情，更不可能因為一起闖關就對她怎麼樣，只是順手幫助她一下而已，其實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只是冥冥中覺得應該幫她。
遵從內心。
“謝、謝。”白絨虛弱的睜開一絲縫隙。
蒼牙拎著白絨後頸的甲衣，像拖一只瀕死的幼狼般穿過第十層幻境的裂隙。他能感覺到掌下的軀體輕得異常，指尖沾到的血珠竟帶著冰晶般的冷意和淡淡死意——這是靈魂受傷過度的征兆。
天狼試煉塔內，幽暗的空間突然泛起漣漪，一道古老而威嚴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
“第十一層︰生死劫。”
“闖關者，你們已通過前十層心魔試煉。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帶著現有獎勵離開。”
“二，繼續闖關，但接下來的每一層，都將是更深層次的幻境，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
隨著話音落下，蒼牙和白絨面前浮現出兩道光門。一道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芒，隱約可見外界景象。
另一道則漆黑如墨，仿佛通往無底深淵。
白絨勉強站穩身形，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絲。她看向蒼牙，眼中既有感激，又帶著一絲溫暖︰“蒼牙大哥，謝謝你。”
“回去吧。”
……
天狼族試煉塔最頂層，鎏金烤肉架上的妖獸腿滋滋冒油，孜然混著辣椒的香氣在穹頂盤旋。
銀發尊者一手轉動烤架，一手往銅杯中倒滿美酒，猩紅豎瞳盯著水晶投影里的蒼牙與白絨︰“老齊，這倆小家伙有意思，好久沒有闖幽冥路的了，我查了下，那狼女好像是天華大人的嫡系子嗣。”
灰發尊者啃著羊排，胡須上沾著肉屑︰“天華大人的子嗣不知凡幾，傳承無數代後，嫡系也不值錢了。”
他用骨刀敲了敲骨髓，畫面里蒼牙正將白絨推向白光門，“看到沒？這小子我倒覺得有點意思。前十重對他沒什麼難度，是個好苗子。”
“是啊，十重，許多優秀的不朽神靈靈魂意志也就這個強度。”銀發尊者滿飲酒水，鮮紅的酒液沾到毛發上帶著妖異的美感，“咱們妖族各方面都好，就是在靈魂意志方面稍弱一點，可惜，像蒼牙這種好苗子太少了。”
“呵呵，說少也不少。”灰發尊者吐出半截碎骨，骨節在玉盤上撞出清脆聲響︰“只是大多數能在界主達到這個程度的，都有跟腳，有傳承，不會跑來闖試煉塔。”
“說的也對，哪怕我倆是監守者，也完全沒辦法干涉試煉者的闖關。我可舍不得讓麾下那幾個精英崽子界主就來闖，等到了不朽再放他們吧。”銀發尊者深以為然，別看他是宇宙尊者，但要培養出合自己心意的徒弟也是要耗費很大一番苦工和心血的。
界主這個階段，說強也強，但生存能力相較于不朽神靈來說太弱了，容易死，他們這一階段的親傳弟子一般不會放出去冒險。
“繼續看下去吧，這小家伙肯定要死的，就是不知道最終能不能上復活名單。”灰發尊者笑呵呵的，對著鏡像中的蒼牙，觀看優秀的天才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按照通天路的規矩，界主要闖到十六重才有資格被復活，哪怕幽冥路難點，也需要十五重吧……”
“誰知道呢，拭目以待吧。”
……
蒼牙站在黑色光門前，看著白絨的身影消失在白色光門中。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終于不用再分心了。”
他一步踏入黑色光門，周圍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他。
再次睜開眼，蒼牙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戰場上。
天空陰沉，大地龜裂，遠處傳來陣陣低沉的嘶吼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仿佛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幻境？不，現在是亦真亦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紋路清晰，觸感真實。他能感受到體內世界之力的熟悉流動，也能感知到周圍的空間波動。
遠處的地平線上，黑壓壓的獸潮如潮水般涌來。每一頭妖獸都散發著界主巔峰的氣息，猙獰的獠牙滴落著腐蝕性的毒液，猩紅的瞳孔鎖定著他。
個個都帶著沸騰的靈魂波動。
蒼牙沒有退縮，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殺！”
第十二層……
第十三層……
第十四層……
一路勢如破竹！
試煉塔頂層，銀發尊者和灰發尊者盯著水晶投影，眼中滿是震撼。
“十九層……他竟然一口氣闖到了十九層？！”
“而且，每一層都是碾壓！能完全保持清醒！”
灰發尊者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這小子……到底是什麼怪物？”
銀發尊者沉默片刻，緩緩道︰“或許，我們低估他了。”
投影中，蒼牙站在第十九層的盡頭，渾身浴血，但眼神依舊冰冷而堅定。
他抬頭望向虛空，仿佛透過試煉塔，看到了頂層。
“下一層。”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愈發堅韌的意志。
蒼牙踏入第二十層的瞬間，對周圍環境的認知驟然崩塌。
沒有戰場，沒有幻象，只有無盡的黑暗與寂靜。
他的意識開始下沉，仿佛墜入無底深淵，連記憶、情感、意志……一切都在被剝離。
“這……”蒼牙的意識逐漸模糊，仿佛要徹底消散。
但就在此時，他的靈魂深處，一道冰冷的意志驟然爆發——
像是一柄鋒利的刀！
“我，不會沉淪！”
轟——！
剎那千年——
黑暗破碎，蒼牙猛地睜開雙眼。
他站在一片虛無的空間中，面前懸浮著一個淡淡的漩渦，上面刻著天狼族的至高印記。
“試煉者，恭喜你通過幽冥路二十層。”
“自天狼族建立試煉塔以來，你是第一位以界主之身完成此壯舉者。”
蒼牙神色平靜，但心底卻激動萬分！
第一個！天狼族第一個！
這含金量不用多說了，自己一定已經進入到了天狼族的高層眼中！
蒼牙很早以前就發覺自己在靈魂意志方面極為有天賦，那時候的他還只是一個宇宙級，第一次出石星闖蕩，歷練途中很不湊巧的遇到了兩位界主廝殺，其中一位界主清場時便是靈魂掃蕩！
戰後，他是唯一幸運活下來的，好多位域主都是被瞬間抹殺，而他僅僅只是暈厥假死了過去。
這也是為什麼他敢來闖蕩幽冥路的底氣！
而與此同時——
轟隆隆！
整座試煉塔上空輕輕震顫，一股浩瀚無邊的意志降臨！
……
天狼族地，無盡高處。
一雙比恆星還要巨大的眼眸緩緩睜開，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星河的景象。
“有趣。”
低沉的聲音在宇宙中回蕩，連時空都為之凝固。
“多少年了，古幽特意設下的考驗終于出現了一個能有一絲機會通過的小家伙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
試煉塔頂層，銀發尊者和灰發尊者猛地跪伏在地，渾身顫抖。
“吞天大人！”
“主宰的老師，竟然親自降臨意志！”
他們驚恐地看向投影中的蒼牙，心中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