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知道他是醫生，他是......是個好人，願意為小寶治病的好人啊......”
“小寶生病了，腦瘤，她只是那麼小的孩子啊，惡性的......4.5乘以4.5公分的腫瘤，小雞蛋那麼大了......做分流手術的時候，管子直接從頭上一直連到肚子里面啊......”
“就算很疼，可是小寶還是乖乖的，可是，老天瞎了眼，瞎了眼啊！”
“......這個時候，醫生來了，他說小寶還在，她還在我身邊，只是回不去身體里。他說，他有辦法讓我和小寶團聚，只是需要幫他一點忙，我同意了。”
嚴薇的語速逐漸平緩順暢，可能許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嚴薇抬手捂住脖子，低頭沉默著。
陳弈垂眸看著癱坐在地的嚴薇，輕聲道︰“人體實驗？”
嚴薇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陳弈，眼神復雜︰“......你早就知道了？”
陳弈搖頭︰“只是遇到了其他和你一樣的人，有所猜測。”
“我們......這樣的嗎？什麼樣呢......”嚴薇垂下眼簾，低聲詢問著，像是在問陳弈，又似乎只是在詢問自己。
陳弈沒听清嚴薇說的什麼，但看著她如此頹靡的狀態還是說道︰“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醫生的出現是帶來希望的，但往往，無緣無故的希望，背後附著的是無盡的絕望。”
“我無法設身處地的和你們共情，但我想，如果當年我也能遇到這樣一個人，他真的可以幫我逆轉現實，或許，我也會和你們做出一樣的選擇。”
所有人看向了陳弈，神色各異。窗外的大霧涌動，似乎想突破限制。
陳弈沉默了，良久後才繼續開口︰“可他帶來的不是希望。”
“小寶呢？”
只是三個字的輕聲詢問，卻像是壓垮了嚴薇的脊梁，她徹底彎下腰，垂著頭哭泣︰“沒有……我的小寶……小寶啊……”
安怡面露不忍，無奈的看了眼陳弈，蹲下身輕聲安撫著嚴薇。
陳弈摸了摸鼻尖，眼神游移，落到了周清手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絞碎的半邊身子恢復，只是身影更加淺淡虛幻了一些。
“……我是小寶的父親，我們都接受了醫生的實驗，他把種子種在我們的心里，說這能幫我們實現願望。”
“如果你說的厲鬼天賦是我們的力量，那可能就是這個，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們只是听他的，想見一見我們的孩子而已。”
自稱是小寶父親的男人很緊張，但十分迅速的對陳弈的提問作了回答，眼神希冀的看著陳弈，希望他趕緊讓這個災厄把自己放下來。
陳弈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你？”
陳弈的語氣上揚，似乎帶著一些玩味。
男人心中一沉，說話不自覺的有些結巴︰“怎麼……怎麼了？”
陳弈搖頭，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前，將相框取了下來。
“尋人啟事沒有聯系人，全家福里看不到臉，這個家庭的父親缺席，總有原因。”
陳弈將相框舉著放在男人的左臉臉旁，微微眯起眼楮左右對比著︰“你說這原因能是什麼呢？”
周清手上用力，男人立刻大喊︰“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和她一起被關在這兒的實驗體，醫生說我們兩個留在這兒互相關照，我……”
陳弈將全家福收起，走到嚴薇身前蹲下，把全家福推到她跟前︰“你听到了，他的兩次回答都不一樣，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
“……”
嚴薇沉默著，緩緩抬起頭，偏著腦袋打量著陳弈︰“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麼？”
陳弈微笑︰“沒關系，為了確保不打草驚蛇，你知道我會做什麼就行。”
陳弈的笑容溫和，但落在嚴薇的眼中卻滿是威脅。
她還要等小寶。
“……他死了，在小寶被查出患了腦瘤的時候，他開大車，想多掙點錢，什麼單子都接，不管危不危險……”
“但是晚上，他太困了，山路彎曲……我是在太平間見到他的，認不出來了，但是警察告訴我，通過dna比對，就是他。”
嚴薇伸手輕輕撫摸著地上的全家福，聲音溫柔平緩。
“我崩潰過，但我還有小寶，她還等著我。”
嚴薇說完垂下頭，陷入了回憶，只平靜的盯著全家福上的三人，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陳弈起身走到男人身邊，扭頭看著周清神色平靜︰“听到了嗎，他還在說謊。”
還不等周清回應，男人立刻伸手想抓住陳弈的胳膊，但還沒踫到就被一團白色的漩渦絞碎手臂。
這一次，是徹底絞碎，不再留給男人恢復的余地。
終于，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恐懼，這個人似乎真的想弄死他了，男人心中掙扎了片刻，在白色漩渦更加貼近時大聲吼出︰“是顧川！顧川！”
陳弈挑眉，周清也把男人直接丟到地上，錯身站在陳弈身前，盯著狼狽的男人眼神中滿是冰冷的殺意。
男人瑟縮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顧川是負責這一塊項目的主治醫生，他很有創意，一直在研究怎麼讓厲鬼和人類共生，想讓普通但擁有種子的厲鬼，以另一種方式繼續發揮價值。”
“顧川認為沒有進化到災厄的鬼，全部都是未成形的胚胎，和嬰兒在子宮里那十個月的時期一樣，留著只會增加負擔，還沒什麼用。”
男人停頓片刻，看了一眼嚴薇的方向︰“所以他手里只會留下有特殊能力的鬼，就像你說的天賦吧，反正這種東西最終也只是顆種子而已，其他沒用的，就會成為種子成長的肥料。”
“嚴薇，她就是身上已經埋下了種子的沃土。”
“顧川說過，有極強烈願望的人，靈魂里就會產生適合種子生長的養料，這種人就是天然的土地。”
“嚴薇是，我也是。”
男人忽然扭頭看向陳弈，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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