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最初的議論之後，大殿里變得愈發安靜，至于皇帝低沉的聲音在大殿里回響。
“朕隨即命晉國公房遺愛、禮部尚書許敬宗和大理寺卿唐臨將柳𠺖一家押入大理寺審問，人證物證俱在，柳𠺖和他的夫人很快就招了。”
“朕沒想到啊，朕的皇後竟然在宮里用厭勝之術。”
李治說完了，大殿里卻一片安靜。
朝臣們都還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
人證物證俱在，皇後、柳𠺖、柳夫人也都已經招認，也就意味著此案沒什麼疑點，已經是鐵案。
皇後確實在宮里使用了厭勝之術，而且是柳𠺖提供的。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柳𠺖必死無疑！
第一個站出來就是黃門侍郎韓瑗，他臉上全是憤然的神色。
“陛下，柳𠺖身為朝廷重臣，不思如何輔佐君王，卻鼓動迷惑皇後使用厭勝之術，用心險惡，其心可誅，臣請陛下立即下旨誅殺柳𠺖。”
既然柳𠺖已經必死無疑，那自然就讓柳𠺖來承擔最大的責任，至于是砍頭還是五馬分尸對柳𠺖之外的人來說沒什麼區別。
韓瑗最先站出來發聲，也是抱著先聲奪人的念頭。
是柳𠺖蠱惑了皇後，柳𠺖才是罪魁禍首！
就算柳𠺖無法承擔全部責任，也要承擔最大的責任。
而皇後只是被蠱惑了，被蒙蔽了，雖然犯了錯，但是情有可原。
中書舍人李義府立即出列，高聲道︰“韓大人此言差矣，皇後居中宮，母儀天下，自當明辨是非。”
“況且，厭勝之術乃是邪術，是大受忌諱之事，就連孩童都知曉，難道皇後還不知曉？”
“怎麼可能是柳𠺖蠱惑了皇後？分明是皇後要行厭勝之術詛咒懷了身孕的蕭淑妃，命柳𠺖搜羅厭勝之術！此事，柳𠺖的夫人已經招認！”
此言一出，群臣哄的一下又一輪開來。
如果說皇後一開始並不同意使用厭勝之術，被柳𠺖屢屢勸諫，最終才被說服了，還有情可原。
倘若是皇後主動要謀害蕭淑妃，而且暗令柳𠺖搜羅厭勝之術，那就說明皇後心腸歹毒。
中書侍郎來濟出列，問道︰“陛下，臣請問大理寺卿說明審問的具體情況，柳𠺖和柳夫人都是什麼說辭？”
既然是由大理寺明察審問，自然不會隱瞞結果，李治點頭道︰“可。”
唐臨出列拱了拱手，將審問的情況娓娓道來。
一眾朝臣們听了這才明白，原來柳夫人和柳𠺖的說辭並不一樣。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呢？
只有中立的朝臣們才會思索到底誰說的是真的，有傾向的朝臣只會關注對自己有利的說辭。
一時間大殿里爭執聲四起。
許敬宗坐不住了，出列慷慨陳詞。
柳夫人每次入宮請見，皇後都迫不及待的屏退侍女，怎麼可能一直猶豫不決？
這就證明了柳夫人所言是真的，就是皇後主動要謀害懷了身孕的蕭淑妃。
其實，這並不算是明證。
有不少中立的朝臣傾向于柳夫人所言才是事實。
當然了，韓瑗等支持皇後的朝臣並不認同，他們不覺得皇後主動屏退侍女就說明是皇後主動要謀害蕭淑妃，只是皇後擔心柳夫人會當著侍女的面說不合時宜的話而已。
雙方在大殿上吵的不可開交，一個個都據理力爭，誰都說服不了誰。
相比而言，武將這邊就顯的有些安靜，有的武將興致勃勃的看著這場大戲，有的武將則興趣缺缺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
李治高坐在御座上，認真的看著朝臣們的表演。
對于朝臣的吵嚷他並不感到意外，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場景。
他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一下群臣，這個機會可不多得。
李治不只是觀察文臣，同樣也留意武將，雖然武將們很安靜。
武將這邊他最留意的還是李績，李績作為武將之首，他的態度很重要。
只可惜，李績一直都沒有開口，只是面無表情的觀望，李治也沒法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不只是李績一直沒有開口，褚遂良也一直都沒有開口。
自從房玄齡致仕之後，褚遂良可以說是文臣之中最有資歷最有威望的老臣，而且還是先帝指定輔佐重臣之一。
雖然褚遂良沒有開口，但是李治卻能猜到他是什麼態度，他並不怎麼在意，褚遂良的態度遠沒有李績的態度更重要。
群臣在大朝會上吵的有來有回，吵嚷聲傳出殿外很遠，李治並不覺得頭疼。
吵的有來有回才好，若是朝堂上是一邊倒他才會感到頭疼呢。
不得不說，許敬宗還是很有能力，只是一天的時間就拉攏了不少人，吵起來完全不落下風。
“陛下，皇後德行有虧，鑄成大錯，為江山社稷計，為黎民百姓計，臣請陛下廢黜皇後，另選賢德冊立為後！”
吵了許久之後，許敬宗終于圖窮匕見，直接提出了廢後的提議。
來濟高呼道︰“陛下，許敬宗危言聳听，禍亂朝綱，不顧社稷安穩，臣請誅許敬宗以正視听！”
“皇後出身顯貴，素有儀德，才被先帝選為陛下發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厭勝之術皆是柳𠺖的蠱惑，豈能引起皇後犯了一次錯就廢黜？”
“聖人言，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誅殺奸邪，皇後必能改過，明德示人。”
韓瑗等人也紛紛相迎，大談皇後的重要性，廢黜皇後會引起社稷動蕩，而且還會開不好的先例，貽害無窮。
許敬宗等人則大聲駁斥，豈能讓一個心腸歹毒的人做皇後？
吵來吵去也沒什麼新鮮說辭，褚遂良終于按捺不住，出列拱手道︰“陛下，事發之後，皇後娘娘可曾悔過？”
李治沉默了片刻，緩緩道︰“皇後有悔過。”
褚遂良拱手道︰“老臣也以為，皇後娘娘居深宮之中，如何能想到用厭勝之術？定是柳𠺖鼓動。既然皇後已有悔過之心，何不給皇後娘娘一個悔過的機會？”
大殿里立即安靜了下來，房遺愛挑眉問道︰“褚相又怎知皇後是因良知而悔過還是因廢後而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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