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沖刷掉匕首與地面上的血跡，徐音扭頭看向不遠處表情極度復雜的浮明惹玉二人燦然一笑。
倆人一怔，隨即撇開視線。
若不是她周邊的地面還倒著不少尸體，如此天真爛漫的笑容，誰能把她與剛剛的冷面閻羅聯系在一起？
徐音慢悠悠地走過去，掉落在她衣物上的雨水慢慢滲出。
等她來到這被雨水沖刷地身形狼狽的二人面前時，她身上的衣物和頭發已經干透了，半點不見被雨水打濕的痕跡。
滿天雨水仿佛有意識似的避開她。
徐家的《驚濤御浪訣》的最後一式——御浪。
萬千水流為己所用。
惹玉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出聲問道“這就是驚濤閣的最高功法——《驚濤御浪訣》？”
徐音“是啊，怎麼？很失望？與你們想象的不同？”
御浪訣當然不止這點威力，只不過她冥冥之中有感，在這個世界她施展不出完整的功法，或者說，她的內力，無法支撐她施展。
凝水成珠，隔絕水流耗費的內力也不小。
可破碎虛空一事，到底只是江湖傳言。
“可長生？”江湖傳言浮明自然听過，見此便好奇問道。
徐音瞥了她一眼，滿臉無語“自然不能。”
徐音沒好氣地轉著匕首轉身離開“你們怎麼會認為長生是好事呢？”
二人趕緊跟上她“能活得久，享受無邊權勢財富，怎麼不會是好事？”
徐音冷哼一聲“一個江湖傳言便能引得我驚濤閣滅門，若真有人能夠長生，且被人知曉，那這人就是會行走的長生不老藥，怕是得被無數人蜂擁而上，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浮明惹玉二人又不是真不懂人心險惡，可听到這話，還是忍不住辯駁一句，雖然他們自己也知道，在復雜人性面前，這話站不住腳。
“活得久，自然有辦法避免被。”
徐音听到倆人天真的話呵呵一笑“也許真有辦法，等老了，骨肉被子孫吃掉，一代一代輪回……”
“都長生了，怎麼可能老？”
“你見過哪個長壽的不老？”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拌嘴，只余下身後被雨水沖刷的無數尸體與血跡。
回到落腳的客棧，三人洗漱更衣之後，又相聚一處。
窗外雨水不停，誓要將大地澆透。
浮明惹玉看著還有心情站在窗前賞雨的徐音，眼神激烈交流過後，浮明開口問道“你就只是想為父母報仇？”
只想報仇？這倆人倒是比小兒還天真些。
徐音漫不經心地說“他們不該死嗎？話說回來，滅我驚濤閣的惡徒，本應該是你守道堂該管的事情，可你們不也什麼都沒做？”
所以她不止對武林盟——千山盟不滿，對守道堂也一樣。
只不過前者早已經被葉群挖空，責任大多在葉群身上，所以她最想報復的是葉群的千葉山莊。
至于後者，朝廷走狗，本就對江湖牽制不多，她的不滿倒是小些，尤其是對方剛剛在她對鬼煞宗余孽下手時並未阻攔。
二人短暫沉默後，惹玉說“驚濤閣滅門之事不止江湖，權貴也插了手，那麼，你一樣會對這些人下手，是嗎？”
“可你知道他們牽扯多少？你挑起世道戰亂，又可知道會讓多少無辜之人死去？！”
“我驚濤閣也無辜，你怎麼不為我驚濤閣的人喊冤？”徐音偏頭看向聲音帶著怒意的惹玉淡淡道。
“那些權貴腳下的路，哪條不是被無辜之人的血肉白骨堆積而成？怎麼不見你去譴責？刀子不落在身上便不覺得痛？”
“我……”惹玉啞然。
徐音一嘆，“真是可惜了。”
短短幾句話就清楚，雙方不是一路人。
她原本以為守道堂的人能拉攏一下，畢竟守道堂的人效力朝廷，必然能知曉朝廷上不少消息，到時候能讓她快速知曉朝廷動向。
徐音抬手伸出窗外，屋檐雨水如同得到指引一般落在她手中。
浮明惹玉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可惜什麼，剛想問，下一秒，一滴水珠朝著二人疾馳而來，速度快的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一下就沒入了他們半張的嘴中，不等反應，下意識地就吞咽了進去。
“你——”
二人頓時驚慌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徐音，“你做了什麼？”
徐音笑笑“你倆知曉我是驚濤閣閣主，那就沒打听到，我從來不是什麼善類嗎？啊，那這樣的話，也可以說一句‘可惜’呢。”
她要真是善類，怎麼可能撐的起驚濤閣。
只不過是——
善，能夠讓人更親近，讓她做事更方便罷了。
笑意一收，她好心解釋“你倆知道的太多了，又不能為我所用，為了不讓你倆向其他勢力匯報我的消息……所以，你倆長眠好了。”
徐音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走過去，輕輕放在圓桌上“我這人一向貼心，留給你們兩天時間找個安全的地方睡覺，否則，你倆就真要露天席地了，到那時，可就太難看了。”
惹玉氣急敗壞“你就不怕我倆臨死……”
“嗯嗯，”徐音搖了下頭，再次貼心提醒“我敢做，就保證你們睡覺前傳不出一點消息。”
“好了，江湖不……”見。
“等等！”浮明急聲打斷徐音的話，“若我為你所用，你給解藥？”
“浮明！”惹玉生氣地看向浮明，不明白她為什麼要低頭。
浮明心中一嘆，不低頭，守道堂的其他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和同僚怎麼辦？
他們查到徐音的身份還來不及通知堂主，可徐音會信嗎？
可不管她信不信，下一個被收拾的，就是守道堂眾人。
徐音身後，為何站的是有錢莊……
“哦？那你能為我做什麼呢？”徐音一臉興味地看著浮明問道。
浮明放下脖子上的手，直視徐音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徐音做沉思模樣，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樣好了，倉廩郡與廣德郡之間有一縣，名寧川，你若是能夠將其打下來送與我，不止你倆身上的毒能解……”
“守道堂的人，我也不動。”
“不過再打下來之前，不能打著我的名號，人，自然不能用我的，如何？”徐音笑看她，眼神中的惡意絲毫不帶掩飾。
朝廷一直防守算什麼事？得下來過過招發起進攻啊！
守道堂听命朝廷，他們要是出面，不論私下里如何，不知情的人只會覺得是朝廷出手了。
若是他們能夠打下寧川縣，朝廷一時不會對守道堂不遵守軍令之事有任何抱怨，甚至還會嘉獎他們，以求他們能夠平復更多的起義者，讓他們能夠繼續享樂。
若是打不下來，朝廷上那些人必定會找借口對守道堂數罪並罰。
屆時守道堂必定分崩離析，還不用她動手。
徐音話落，浮明臉色蒼白如紙，一旁的惹玉也好不到哪里去，明亮的雙眸被無邊懊悔替代，他剛剛不該亂說話的！
惹玉“徐……”
“你可沒有讓我听廢話的資格。”徐音輕笑道。
言語間滿是壓迫感，惹玉話一頓，抿緊唇，握著劍鞘的手力道大的似乎想將劍鞘捏碎了。
徐音伸了伸腰“我這人從不勉強人，你有拒絕的權力。”
拒絕的權力？
浮明苦笑，守道堂都搬出來了，她哪還有拒絕的權力？
“我現在只有兩天時間……”
徐音“明日午時，城外十里亭，會有人等你們。”
浮明深呼吸一口氣，取過桌上的五十兩銀票，轉身離開房間。
惹玉看了一眼徐音，轉身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