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燕 開著三輪車從鎮上把東西取回來,看到村子輪廓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進村的這條路,四周高高的青色山峰將太陽光遮擋住,只留有地面還沒徹底散去的陽光余溫。
今天去鎮上取東西時也沒帶長棍柴刀什麼的,到村口的時候,雲燕 放慢了三輪車的速度,正猶豫著要不要往另外一條泥濘的路回家,就听到了村子里傳來吵鬧聲。
男女都有,帶著方言,但听那尖銳嘈雜的語氣,是罵聲沒錯了。
這一听就有戲看。
雲燕 回頭看了看有遮雨棚的三輪車車斗,很好,東西遮掩的嚴實,一轉把手,突突突地往村子里開去。
村子中心大棗樹下的空地上如今熱鬧的很,看起來像是聚集了依蘭村所有村民,個個扯著嗓子、臉色猙獰地用手指著其他村民們破口大罵。
李長恨一臉悔恨地抱著頭蹲在棗樹下,像極了受氣包,村民們罵完別人都會用罵他做結尾,當句號使。
人群外的地上放著不少堆剛剛從竹林里采割出來的竹筍,雲燕 視線看過去,正好和一個悄摸拿別人家竹筍放自己面前那堆竹筍里的村民對上眼。
那村民猶豫了下,大概也怕雲燕 告狀,又放了回去,拍拍手,當做無事的擠進人群。
村民們周圍還站著幾個拿著文件袋的年輕人,看著吵架的村民像是要打起來了,一個年輕男人驚慌地連忙張開手想上前阻止,結果被那兩個村民毫不猶豫地用力推開,後退著倒進同伴的懷里。
“燕 啊。”李長根听到三輪車的突突聲,抬頭看過去,見是雲燕 ,臉上立馬流露出驚喜的神色,“騰”地一下站起身朝 走過去,
“燕 啊,你快和村民們說說,那個竹筍和竹蓀的定價是才出來的,我真沒有吞大家的錢。”
雲燕 在幾個年輕人身邊停下車,視線掃了一眼村民們,眉梢一挑,問李長根“李叔,這些人以前就沒有和你一起去賣過竹筍嗎?”
“當然有啊!”李長根又氣又急“這村里哪家男人沒和我一起去賣過竹筍,就算我不讓他們去,他們能听嗎?!”
涉及錢財,村里人哪會全相信他啊,有的村民怕竹筍賣不完或者要分擔三輪車油費,有時候還讓他先給錢呢!
他想著平時都是自己在用三輪車,也沒多說什麼,可今天他把雲燕 給的新竹筍批發價一說,村民們不但沒有感激他,反而全都來找他要以前的錢,他怎麼解釋都說不听。
雲燕 對那些村民沒好感,听完李長根的話冷笑一聲“既然這樣,他們又怎麼可能不清楚以前的竹筍價格,現在和你鬧,就是想從你口袋里搶錢呢!”
“放屁!你們倆就是一伙的,就想騙我們大家的血汗錢!”一個村民站出來怒視雲燕 ,嘴里罵罵咧咧地用方言說著髒話。
雲燕 听不懂方言,只當王八念經,陰陽怪氣地給李長根心里添火“李叔,你走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他們也沒少帶著筍去鎮上賣哦。”
“對了,”雲燕 挑釁地看向對她罵罵咧咧的村民們“也是那什麼李家偉老板收購的吧?還是以前的價格嗎?”
听到她這話,心態不是那麼好的頓時眼神飄忽。
她眨眨眼,轉頭問邊上那些欲言又止,一臉為難表情年輕人們“竹林是錢老板的,村民們的竹筍算不算是從錢老板那邊收購的?那這應該不算自家農產品自產自銷吧?要交稅嗎?”
年輕人們一臉無奈,他們心中知道她這些話是在嚇唬村民們,可話說回來,別說交稅了,村民要是能達到個稅起征點他們估計就不用過來看望人了。
不等那些人說話,她轉頭看向其實听得懂普通話的村民們,嘴角一咧,笑嘻嘻地說“漏稅不交,完啦!你們的下一代沒法公務……哦不,沒法當官啦!
政審不過!知道什麼是政審嗎?
就是你們犯了罪,雖然不吃槍子,但留下案底,以後你們家孩子學習再好也會被你們連累!
就和以前的黑五類一樣!”
別的事情村民可能不清楚,但“黑五類”他們可太清楚了,那是冒個面就要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不可能!你胡說!”听到雲燕 的話,村民們大驚,全都一臉慌張的看向那幾個年輕人,七嘴八舌的詢問他們這事是不是真的。
“國家現在每個月都派他們這些當官的來看我們,要有案底,那些當官的人會來看我們嗎?!”村民們梗著脖子瞪著眼楮指著邊上那幾個年輕人向雲燕 反駁。
他們才不會連累子孫!
不過,嘴上話是這樣說,心里卻沒底。
他們年紀大了,底氣也不如年輕的時候足,一想到以後子孫會因為他們漏什麼東西被連累當不了官,吃不了皇糧,那以後是不是也不能會管他們了?
這樣想著,一個個的,身體微微顫抖。
年輕人們面面相覷,隨後無奈地看了一眼不嫌事大的雲燕 ,轉頭對眼神閃躲心虛地村民們說“大家安靜一下,听我們說!”
說什麼呢?
這麼好的機會,當然是趁機向村民們普法啦!
可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他們越普法,村民們的心態就越崩,遠的不說,前段時間試圖打劫雲燕 的事情她要是報了警,他們就真連累子孫了啊!
一想到在學校里讀書很好,有望光宗耀祖的孫子以後沒有當官的資格,村民們頓時覺得天都塌了一半。
雲燕 看著不吵架了,卻全都一臉苦兮兮表情的村民們嘴角上揚,一轉把手,三輪車“突突突”地溜了。
李長根看著離開的雲燕 ,又看看村民們,一拍大腿,也趕緊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