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多渾身都在疼，他記得自己被暴怒的魔龍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直接暈了過去。
不，他以為自己會死。
卻沒想到肩頭一痛後，又听到了那個該死的異端的聲音。
“大人，他醒了。”
眼前有些模糊，身體還很痛，他難道還活著？
凱多睜開眼楮，便看見一顆龍頭有些嫌棄的看著他。
這頭龍渾身銀白，和那頭巨大的銀龍一模一樣，只是小上許多。
凱多立馬反應過來這頭龍就是那頭打得他半死的魔龍。
他警惕的想要翻身坐起來，做好防御的姿勢，只是剛剛一動，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胸口一陣憋悶，連連咳嗽了幾聲後，他還嘔出了一口鮮血。
看著凱多“哇”的吐出一口血，塞西爾有些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就連銀龍也退了。
“奴隸，你把他拖遠點，他好髒哦。”
凱多听見這話，氣得又吐了口血。
他這麼慘究竟是誰干的？！
但這話他只能在心里罵罵，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
瀕臨死亡的感覺確實不好受。
“好的大人。”
塞西爾才沒空理凱多怎麼想，凱多難不難受，直接抬手，捏著凱多後衣領，平靜的把他拖到了離魔龍大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
“紅，你是光明騎士，平時應該都要出任務吧？”龍看著凱多不會吐血吐到自己身上，這才揚了揚脖子說。
凱多早就已經知道“紅”指的就是他，他咬了咬唇，艱難的從嘴里擠出話來︰“如果你想知道我平時做的任務是什麼，我不會告訴你的。”
“你殺了我吧，我寧願死也不會背叛教皇閣下。”
龍詫異道︰“吾問你文盲的事兒干什麼？他們還不配成為吾的對手。”
凱多英勇就義的憤慨就此憋在了胸口，這讓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血來。
龍不聲不響的又往後退了退。
凱多艱難的擦了擦嘴︰“那你想要什麼？”
龍︰“既然會出任務，那你肯定要自己準備食物，會烤肉嗎？”
“嗯？你說什麼？！”本以為這頭魔龍想要套話，目的就是殺上王城，對教皇閣下不利。
卻沒想到听到了這樣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問題。
“年紀輕輕的，耳朵就不好使了，”龍惋惜的看著他，還不忘提點小奴隸，“奴隸，你可不要變成他這樣的。”
“大人，我不會的。”塞西爾當即保證。
一人一龍認真問答，好像他才是最格格不入的怪人。
凱多不可思議道︰“烤肉？”
“看來還沒聾，沒錯，吾給你的任務就是教會小奴隸烤肉，”龍慎重的說，對待美食她一向都很認真，“教好了，吾就不追究你想要殺了吾小奴隸的事兒。”
這是不追究的事兒嗎？
凱多暗恨，他差點就被這頭魔龍給打死了，它竟然說不追究？
塞西爾冷笑一聲︰“收起你那難看的眼神，魔龍大人不追究，是賜予你仁慈。”
凱多真是不知好歹。
凱多︰……
他一言難盡的看著塞西爾，什麼時候這個王子成了魔龍的狗腿子了？
他在王城的時候不是挺高傲嗎？
任由教會的人鞭打，卻從來不呼痛一聲，像是永遠都活在自己陰暗的世界里，好像世間的所有一切他都毫不關心。
他隱隱的覺得，塞西爾正在蛻變成另一番模樣。
而這樣的他，是教會和皇室都不想看到的。
只是他現在連自保都危險，即便想要殺了他，也只能忍著胸口一直翻騰的血氣，勉強說︰“好，我教。”
不過就是烤肉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技能。
凱多一邊吐血，一邊教著塞西爾烤肉。
和之前學習文字時的平靜不同，塞西爾在面對烤肉上顯然付出了百分之一千的注意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潛意識告訴他，烤肉這門技術顯然十分重要。
他不能讓自己有半點松懈，一定要學得非常非常好。
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魔龍大人會不會喜歡他烤的肉？
塞西爾有些靦腆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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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塞西爾嚴謹的學習態度，凱多遭受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他身受重傷，但一龍一人心中只想著烤肉，在凱多把自己全部的、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技巧的技術悉數傳授給塞西爾後，他光榮的暈了過去。
塞西爾嘗了一口手中的烤串，眼神暗沉的看了一眼昏迷的凱多，他用腳把人踢開，端著自己覺得烤得和凱多的技術相差無幾的肉串雀躍的往龍面前走去。
魔龍已經等了好久了，烤肉的香氣一陣陣的往她鼻子底下鑽，對于一個吃貨來說，這是何等殘酷的刑罰！
但龍不是以前的阿貓阿狗了，龍有自己的龍設。
她的自尊不允許自己破功。
于是只能面色冷靜，但抓心撓肺的等著。
塞西爾走到小銀龍面前，把餐盤放在魔龍跟前︰“大人，這些都是我烤的，您嘗嘗看？”
“若是不好吃，我繼續努力。”
他自己覺得挺好吃的，但若是魔龍大人覺得不好吃，那肯定就是凱多的問題。
他不覺得自己會學錯任何一個步驟。
銀龍早就迫不及待了，只是當她剛要伸出爪子抓一把肉串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來自身旁的熱切視線。
不行，這樣太不矜持了，塞西爾現在這麼、這麼崇拜她，她不能表現得太掉價。
塞西爾期待的看著龍，卻發現魔龍大人一個動作都沒有，反倒看向了他。
怎麼了？
是覺得味道不好聞，所以不想吃嗎？
也是……魔龍大人，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吃過，自己烤的肉對于魔龍大人來說，可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甚至連看一眼都嫌膩。
塞西爾抿著唇，第一次有些後悔剛剛在書房學習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讓凱多找本菜譜。
他身上還是穿著那身破衣服，因為著急給龍烤肉，導致金色的頭發被煙燻火燎都沒能顧得上，燦爛的金色都黯淡了許多。
虞真敏銳的察覺到塞西爾眼神的變化。
從一開始的乖巧期待，變成暗暗的失落和忐忑，也不過就一瞬間的事情。
說真的，虞真只是在系統的原作提醒中看到過反派時期的塞西爾是什麼樣子，卻並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但就目前來看，虞真覺得塞西爾只是一個有些敏感的少年罷了。
算了，不多想了，反正她也不會讓他走上原書中的結局。
“奴隸，你來喂吾。”
龍理所應當的聲音再次響起。
塞西爾呼吸一窒，頓時沒空想那些有的沒的，眼楮期待的看著龍︰“我、我可以嗎？”
“你是吾的奴隸，這是你該做的事。”
龍說完，張大了嘴巴︰“快點，吾一會兒還有事，就勉為其難的嘗嘗看你學得怎麼樣。”
塞西爾試探性的拿著一根烤好的肉串，小心翼翼的放到龍的嘴里。
龍吃肉串非常熟練，不過一咬一扯，整串肉便掉入她的嘴巴。
“魔龍大人，您覺得味道怎麼樣？”塞西爾有些緊張的問道。
說實話，味道沒有達到讓她驚艷的地步，不過念在這是塞西爾第一次烤肉，已經非常不錯了。
龍眼神在他毛燥燥的金發上看了一眼。
“學得還不錯，烤得外焦里嫩，火候掌握得挺好，就是味道因為差了不少調料的緣故，差了點香氣。”
塞西爾認真听著，並認真問道︰“大人覺得差了什麼味道？我會努力改進的！”
吃飯的時候龍就不愛說話了。
龍張大了嘴巴，意思很明顯，塞西爾立馬忘了自己剛剛問的問題，嚴謹認真的把肉串一串串往龍的大嘴巴里放。
他內心暗暗有些高興，覺得自己總算有點用了。
但心中卻也還記得龍剛剛說的話，差了一些調料……魔龍大人的口味看來有點喜歡豐富層次的？
以後再和魔龍大人好好打听打听。
龍吃完一盤烤串，就跟吃了一根肉絲似的，除了嘗了個味，肚子還是空空蕩蕩。
但她也知道，塞西爾烤肉烤了這麼久，自己只吃了一些烤失敗的，不過他聰明，失敗也沒有幾次便掌握了烤肉精髓。
龍忍住想要繼續吃的沖動，矜持的說︰“你自己烤點自己吃，你需要長得更結實一點。”
塞西爾點頭︰“好的大人，我一定好好吃飯好好鍛煉。”
好好學廚藝。
雖然魔龍大人表現得不明顯，但是他也能看出來大人很喜歡烤肉。
意外的、有些接地氣的愛好呢。
“那你去吧。”龍甩甩尾巴，想著塞西爾還是得好好學習，以後會的魔法多了，可不得一口氣給她烤個十七八只魔獸，那個時候就能吃飽飯了。
現在就只能委屈一下了。
塞西爾乖巧的應了一聲是，轉身飄忽忽的走了，只是沒走兩步，便听見身後的龍又說——
“等等。”
他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著魔龍大人。
“把手伸出來。”龍說。
雖然不知道龍想要干什麼，但絕對不會拒絕龍的塞西爾听話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他掌心上本來有一些陳年的傷痕，卻在上次劃破手掌後一股腦被龍給治愈了，現在他的掌心十分白皙光滑，透著些精致。
龍喜歡精致美麗的東西，她看了兩眼，然後尾巴尖尖流光一閃，一條銀白色打底，紅寶石和黑曜石做點綴的發帶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銀白色的發帶不知道是被什麼織成的，盈盈的泛著細密的反光，紅寶石紅得耀眼，黑曜石深沉得像夜色。
一紅一黑的寶石大顆小顆的點綴在整條發帶上，壓下了發帶本身過于耀眼的銀芒，倒顯得越發貴氣和精致。
塞西爾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掌，寶石磕在掌心，傳來冰涼堅硬的感覺，他卻完全沒察覺到似的，一雙眼楮期待又忐忑的看著龍。
“大人……這是……”
“給你綁頭發的。”龍看著塞西爾小心翼翼的目光，好像她送給他的不是一條發帶，而是別的更珍貴的東西似的，心中有些無奈，小奴隸太可憐了，明明就是一個很好很懂得感恩的孩子，為什麼變成了書中那樣呢？
一定是太絕望、太痛苦了吧。
真相往往代表著殘酷。
“給、給我的？”塞西爾如墜夢中，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腦子混沌一片，快要無法思考。
“吾覺得這個和你的眼楮很相配，”龍看著他那雙一出生就被稱之為“不祥”的眼楮，贊賞道，“你的眼楮一邊是黑色一邊是紅色，黑的像夜晚，紅的像玫瑰。”
“雖比起金發差了點璀璨，但很是奇異美麗。”
“跟這條發帶很像。”
塞西爾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捏著那條發帶，像是捧著珍寶。
“真的……真的好看嗎？他們都說這是不祥……是、是魔鬼才會有的……”
他第一次真正認識到自己眼楮的“邪惡”時，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楮。
但塞西爾也知道，即便自己挖掉了眼楮，他還是那個不祥的禍端。
只是沒有想到，會在自己以為是絕境的地方，找到一個並不懼怕他，覺得他好看的生物。
他的魔龍大人，看起來凶凶的，但卻寬容又平等的看待一切。
系統要是知道塞西爾這個想法，多少得吐槽一下︰是，她是平等的看待一切，除了塞西爾在座的都是垃圾，誰能說這不是平等呢？
“文盲的話你也信？”龍已經把所有詆毀塞西爾的人都打入了文盲範疇。
她甩了甩尾巴，見塞西爾這麼難過，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不同尋常的東西，有人不喜歡，肯定就有人喜歡。”
“吾在他們眼中不也是邪惡丑陋的魔龍嗎？”
“吾向來都不把他們的話放在眼中，吾只覺得那是他們膽怯又愚蠢的自我安慰罷了。”
“只因為吾太過強大，打不過便詆毀吾。”
“你瞧瞧，是他們可悲，還是吾可悲？”
塞西爾眼楮越來越亮，魔龍大人說得話向來都是最有道理的。
大人說得沒錯，他們害怕預言實現，不就是害怕他成為強者最後揮刀斬落他們的信仰嗎？
說到底，還是害怕。
害怕他終有一天成為他們無法消滅的存在。
塞西爾懂了。
只要強大到不可一世，世間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
而且，他何其有幸，遇到了一個覺得他不祥的雙眼十分好看的大人。
他也想要變成和魔龍大人一樣強大，這樣……這樣它就能更加注意到他了吧？
會更加……喜歡他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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