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站穩了腳跟,看來在滿洲你也有一些人脈和關系在啊。”
岩井英一一副非常欣慰的表情,不過語氣之中卻帶著幾分試探的意思。
陳少安心想這個老狐狸,看來還是和之前一樣,哪怕是對自己,也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謹慎。
不止如此,方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有很多他都無法驗證,或許在岩井英一看來,無法驗證的這些部分,也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當然,這種疑心病,算是每個長時間在情報戰線上的諜報人員的通病。
“算是吧,有一些關系在,都是之前在上海的時候,積累下來的。”
陳少安呵呵一笑,臉上的表情非常輕松和自然,沒有絲毫的破綻。
岩井英一抿一口茶水,便道︰
“對了,陳桑,這次你來哈爾濱是?來找美汐?”
這麼說著,他就看了一眼旁邊的上川美汐。
可陳少安這事兒卻沒有什麼隱瞞,將自己來這里的原因說了一下,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之中,他特地隱去了去往哈爾濱北面,和抗聯見面的事情。
他倒是也不會擔心岩井英一進行秘密調查,一方面岩井英一或許已經不在情報部門工作了,還有一方面,則是陳少安有絕對的自信,岩井英一的調查不會有任何的效果和作用。
此刻在一旁的岩井英一道︰
“這樣啊,那少安我還是需要提醒一下你的,在哈爾濱這地方做生意,不是那麼簡單的,各種人脈關系你要打通。
當然,如果你有搞不定的地方,盡管過來找我就是了,咱們都是自家人。”
他一般說著,一邊拍拍陳少安手掌。
陳少安不知道這話里面有幾分真,幾分假,對一個人表現出來完全的信任,尤其是一個敵人,這根本就是相當愚蠢的一件事情。
哪怕這個敵人可能對你非常信任,他所說的話也未必都是真的。
“先生一直在忙于政務,我怎麼好意思呢?這次過來拜訪您,純粹就是因為想要看望一下您。”
陳少安嘴上保持著恭敬。
看來岩井英一誤以為,陳少安特地來拜訪他,是帶著某種目的的。
事實上,陳少安並不需要真的要去麻煩岩井英一幫助自己做什麼事情,他更多的是需要利用一下岩井英一的身份作為背書。
今天來的時候,踫見的那個劉大人,雖然對自己微笑點頭了,可陳少安可以肯定,這個心高氣傲,脾氣也有些古怪的劉大人,恐怕只是覺得自己眼熟,再加上他能夠來拜訪岩井英一,身份肯定不一般,所以他才對自己微笑點頭,表達友好的。
否則的話,肯定會和上次宴會的時候一樣,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畢竟在這些老家伙的眼中,士農工商的概念之下,他一個商人,那就是末流的不能再末流的職業了。
不過從劉大人的眼神里面,陳少安還捕捉到一絲茫然。
或許他只是看自己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陳少安。
畢竟他們只見過一面,還是在那晚參與人員不少的宴會上,自己雖說算是全場的焦點,可這位劉大人還真未必能夠記住自己,說不定連他的名字都忘記了。
可陳少安可以確定,等到下一次再見到劉大人的時候,此人一定會想起來,他在岩井英一的府上見過自己。
到時候自己再半真半假地說一下自己和岩井英一的身份,那此人對自己的態度必然大為轉變。
劉大人這樣的地頭蛇,手中握著很大的權力,各種門生故舊,關系網更是盤根錯節。
哪怕是在日本人的面前,他狗屁都不算,可手里實打實的權力,對于陳少安在東北下一步的發展,卻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畢竟不能什麼事情都去勞煩岩井英一,偶爾一次還好,若是每次都這樣的話,肯定不合適。
所以劉大人他需要利用好,尤其需要利用好這一次見面的機會。
這邊跟岩井英一說著,氣氛倒是相當愉快,尤其是回憶起來上海的一些往事,岩井英一也是不由得感嘆起來。
“對了,三笠一郎就在哈爾濱郊區,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他?”
岩井英一此刻說道。
這話倒是讓陳少安有些意外,事實上那天就三笠一郎還有平成張太送走之後,他就和這二位失去了聯系,沒想到三笠一郎還真的來到滿洲,並且已經扎根。
最關鍵的是,此人和岩井英一還保持著聯系。
“三笠他在哈爾濱?”
陳少安露出一臉驚喜的表情,這表情半真半假。
岩井英一笑呵呵地說道︰
“沒錯,他買下了一片農場,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農夫,之前種好的菜還給我送過來不少呢,現在我家里的飯菜,基本都是他提供的。”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顯然對于三笠一郎的表現很滿意。
陳少安也有些激動地說道︰
“那可真是太好啦,我後天、、、、不,明天就去看望一下他,您知道他的地址嗎?”
“當然。”
岩井英一這麼說著,便唰唰地寫下來一串地址。
陳少安記下來之後,又和岩井英一閑聊一段時間,直到午飯,吃過午飯之後,他這才帶著上川美汐離開。
又和上川美汐在哈爾濱的幾個著名景點轉了轉,一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陳少安這才將她送回到住處。
只是在門口的時候,陳少安卻看到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在門口的地方拉扯著女人的手臂。
而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秦雯。
“我不回去!!你告訴我爹好啦,我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會回去的。”
“小姐,您出來這麼久了,也該消消氣了吧,何必這樣執拗呢?”
那人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此時,陳少安已經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冰冷地抓住他的手腕。
“喂,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
陳少安明知故問地說道。
他知道這人,此人就是之前監視他和秦雯的人,應該是秦雯的父親派過來的。
如今抓住這人手腕的時候,陳少安才感覺到此人是個練家子。
手腕很粗,而且外面覆蓋的肌肉極為緊實,像是鋼鐵一般的堅硬,這可不是尋常人應該有的身體。
那人看一眼陳少安,發現是之前和秦雯在一起的男人,臉上的厲色收斂,竟然向他抱拳行禮。
“這位先生,之前您對我家小姐多有照拂,關某在這里謝過了。
不過我也是受老爺之托,一定要將小姐帶回去的。”
此人說著,眼神之中帶著堅定和不妥協。
秦雯則立刻躲藏到陳少安的背後,對這男人說道︰
“關叔,我真不回去,你跟我爹說,他要是把我強行帶回去的話,那他絕對不會看到活著的秦雯,只能看到死了的秦雯。”
她語氣堅決地說著,眼神之中竟是帶著幾分決然之意。
陳少安知道,這女孩兒雖然看上去樂呵呵的,可實際上內心很有自己的想法,並且對于認定的事情相當執拗。
“這位兄弟,既然秦小姐這樣說了,我看你還是再發一封電報回去,看看能不能和你的那位老爺商議一下。
秦小姐在美汐這里的話,還是能夠保證安全的。”
听到這話,關某再看向眼神之中帶著幾分死意的秦雯,也知道這種事情沒辦法操之過急。
“是,是關某魯莽了,好的,我再和老爺請示一番吧。”
他這麼說著,再次向陳少安抱抱拳頭,這才轉身離開。
看到關叔離開了,秦雯這才低聲抽泣了起來。
陳少安第一次看到這大大咧咧的女孩兒,露出這般脆弱的樣子,就別過頭去,而上川美汐則作為她的好閨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慰著。
將秦雯送到房間內,陳少安坐在一旁,才算知道了她之所以離家出走的原因,順帶還知曉了這個女孩兒的背景。
秦雯父親是沈陽有名的大商人秦明初,此人在東北頗有影響力,生意也遍布整個滿洲,甚至在關外,海外也有諸多產業。
而秦雯又是秦明初的獨生女,可以說是百般呵護。
只是秦雯在一次宴會上的時候,卻被一個日本人看上了,此人是沈陽警備司令上杉佑三郎的兒子上杉明太,手中權力不小。
秦明初雖然有錢,可到底是一個商人,縱然在政界也有一些所謂的朋友,但是一听對面是軍方的人,也不敢得罪。
屢次三番回絕無果,還被上杉佑三郎先禮後兵一番,最終無奈同意。
可秦雯卻不干了,當即選擇跑路,先是去了長春,又輾轉一路來到哈爾濱。
上杉佑三郎那邊催得緊,秦明初實屬無奈,只能讓他的僕人老關過來,想要將秦雯勸回去,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強行帶走了。
“我死也不會嫁給那個家伙的。”
秦雯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在沈陽城的名聲誰不知道?強搶民女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還把人姑娘先奸後殺,簡直就是禽獸人渣!!!”
听完秦雯的講述之後,陳少安也頗為同情。
至于秦明初,他倒是知道此人,在生意場上確實很有影響力。
一邊為日本人做著事情,暗地里也和一些抗日組織眉來眼去的。
不過這都不是事兒,這群商人從來都是多頭下注,盡量誰也不得罪。
日本人對這種事情,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太過于明目張膽,就都沒看見。
陳少安听完秦雯講述之後,覺得這似乎是一個機會。
同情秦雯遭遇,只能算是一方面,畢竟只是萍水相逢,雖說他對秦雯的印象不錯,可終歸也只是個稍微熟悉的陌生人罷了,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他可不想多管閑事,引火燒身。
可秦明初顯然對自己這個寶貝閨女,要嫁給上杉明太也非常不樂意,只是攝于他父親的權勢,才不得已而為之。
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自己能夠幫秦明初一把的話,那此人豈不是欠下一個大大的人情?
人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種方式,自己可以和秦明初認識了。
相比之下,陳少安在東北的生意,最多算是剛起步,跟秦明初這種經營多年的巨商相比,底蘊和積累差了太多。
若是能夠得到此人幫助的話,那陳少安不管是洋行還是運輸生意,發展速度應該都可以成倍增長。
可具體怎麼解決,這是個問題。
“直接弄死上杉明太?”
“嗯,是個辦法,簡單粗暴。”
陳少安想到了最直接的方法,至于怎麼弄死,就讓手下人去考慮吧。
暗部的人,擅長的可不只是情報偵查,同時也包括了下毒暗殺這些。
“秦小姐不用這般傷心,我看這事兒,未必沒有轉機。”
他這麼說著,卻並未多說什麼。
上川美汐知道陳少安的本事大,手段多,她看一眼秦雯,安慰道︰
“雯雯,既然少安這麼說了,那這事兒說不定他能幫你解決呢,你在我這里暫且住著,我看誰敢把你帶走。”
“陳、、、、陳大哥真的能幫我?”
秦雯眨巴著藍盈盈的大眼楮問道。
陳少安聳聳肩膀道︰“我可沒這麼說,只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嘛,萬一呢?”
他說完之後,又對上川美汐囑托幾句,這才離開此處,返回旅店。
到了旅館之後,陳少安就讓陳京標組織人手,干掉這個上杉明太。
“偽裝成意外?小意思。”
陳京標非常肯定地向他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這可是他們的老本行,手藝不能丟。
將這件事情安排下去之後,陳少安第二天一早就自己駕駛著汽車,去往郊區三笠一郎的住處。
這地方在哈爾濱西面,陳少安問了不少人,才總算找到農場所在的地方。
來到這里之後,陳少安就看到這里一片秋收的景象,有很多被雇佣的農民,正在收割著小麥。
“你找誰?”
看著陳少安的汽車,停在農場門口,一個身材矮小的日本人招呼一聲道。
“三笠一郎,你就說是陳桑來找他了。”
那人听完之後,狐疑地打量著陳少安,眼神中已經多了幾分不屑。
“中國人?哼,等著。”
他冷冷地說著,這才像農場深處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