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靜哽咽著點了點頭,淚水終于還是沒忍住,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媽,我知道了。您……您自己一個人在家,也要按時吃飯,多保重身體,別太累著了。”
胡娟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讓人笑話。別婆婆媽媽的了,趕緊跟江河回去吧,天不早了,早點休息。”
說著,她便自己推開了車門,邁步下車。
“媽!”
沈文靜也急忙跟著推開車門下了車,幾步追到胡娟身邊,扶住了她的胳膊。
胡娟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站在車旁神色關切的陸江河,輕輕地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轉身朝著那條略顯幽暗的巷口走去。
路燈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又漸漸縮短。
沈文靜站在路邊,一直目送著母親的身影,直到那略顯佝僂的背影拐過街角,徹底消失在朦朧的夜色里,她才緩緩收回目光,臉上的淚痕在路燈下依稀可見。
陸江河走到她身邊,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帶回了車上。蔣澤濤一直安靜地等在駕駛座,直到他們都坐穩了,才重新發動了汽車。
蔣澤濤透過後視鏡,捕捉到陸江河臉上那愈發冷峻的線條。
“陸哥,嫂子,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了。沈伯父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化險為夷的。我回去也托人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有點什麼眉目。雖然我這邊層級低,幫不上什麼大忙,但多條路總是好的,興許能听到點風聲呢?”
陸江河輕輕“嗯”了一聲。
“濤子,你有這份心就夠了。這件事,確實棘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你能幫忙打听,自然是好的,多謝的話我就不說了,都是自家人。主要還是讓文靜寬心一些,別讓她跟著干著急,她現在身子也弱。”
他側過臉,對著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文靜。
“文靜,你听見了吧,大家都會幫忙的。咱們別自己先亂了陣腳,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住。”
沈文靜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將頭更深地埋進了陸江河的臂彎。
汽車在夜色中又行駛了近半個小時,終于緩緩停在了單元樓下。這里便是陸江河的家,也是他和沈文靜的新房所在。
蔣澤濤熄了火。
“江河,嫂子,到了。我就不送你們上去了,你們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陸江河推開車門。
“好,濤子,路上開車小心點。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這件事了解了,我和文靜回請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沈文靜也從另一側下了車,輕聲道︰“謝謝你,澤濤,這麼晚還麻煩你。”
蔣澤濤擺了擺手︰“嫂子客氣了,應該的。那我先走了。”
說完,他便重新發動了汽車,車燈劃破夜幕,很快消失在小區的拐角處。
陸江河扶著沈文靜,慢慢地向單元門口走去。
樓里,自家那扇深紅色的防盜門赫然映入眼簾。
門的正中央,一個碩大的燙金植絨紅雙喜字貼得端端正正,喜字的兩旁還各貼了一副寓意吉祥如意的對聯,嶄新的墨跡在樓道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光澤︰“百年琴瑟調和”,“五世卜其昌”。
陸江河掏出鑰匙打開門,一股淡淡花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客廳不大,正對著門的米白色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幾乎佔據了半面牆的巨幅婚紗照。
客廳的米色布藝沙發上,隨意搭著幾塊大紅色的綢緞面料,更添了幾分喜慶。玻璃茶幾上擺放著精致的水晶果盤,里面堆滿了各色時令水果,旁邊還有幾個敞開的喜糖盒子,露出里面五顏六色的糖果包裝。
陸江河知道這些是陸文婷和伴娘們早上來布置的。
簡單看了看,便引著沈文靜走進主臥室。
臥室更是被濃郁的紅色所包裹。一張一米八寬的大床上,鋪著嶄新的大紅色龍鳳呈祥圖案的床單和被罩,被面上用金線繡著展翅欲飛的鳳凰和威武盤旋的祥龍,針腳細密,栩栩如生。
床頭上方,同樣貼著一個略小一號的紅雙喜字。紅色的窗簾厚重而富有垂感,將窗外的夜色隔絕開來。
床頭櫃上,一左一右擺著一對穿著中式新婚禮服的陶瓷娃娃擺件,男娃娃穿著狀元袍,女娃娃鳳冠霞帔,笑容可掬。
梳妝台上也鋪了紅色的絨布,上面零散地放著一些沈文靜用過的化妝品。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張大紅色的喜被上,用各色堅果——飽滿的花生、圓潤的桂圓、潔白的蓮子、鮮紅的紅棗——精心擺出了“早生貴子”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每一個字都佔了不小的面積。
陸江河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指針已經指向了九點半。
他伸出手,將那些寓意吉祥的堅果輕輕地攏到一起,然後悉數撥到床頭櫃上的一個空著的紅漆果盤里。
“忙了一整天,累壞了吧?身上出了不少汗,黏糊糊的肯定不舒服。要不要先去泡個熱水澡,好好放松一下?”
沈文靜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態,她輕輕點了點頭。
“嗯,是有點難受,洗一下也好。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江河,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婚禮......”
陸江河將她扶到床邊坐下。
“我們是夫妻,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說這些就太見外了。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放水。水溫想要多少度的?燙一點還是溫一點?”
沈文靜低著頭,聲音有些發悶。
“不用太熱,溫一點就好,能解乏就行。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很衰?”
陸江河打斷了她的話。
“怎麼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換了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撐不住的。別多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過去了。”
沈文靜抬起頭,眼圈有些泛紅。
“我爸他……我真的好擔心。他一個人在里面,不知道會怎麼樣。”
陸江河蹲下身子,平視著她。
“我知道。我跟你一樣擔心。但就像我跟媽在車上說的那樣,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別讓他老人家在里面還要為我們分心。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相信組織,也相信爸的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