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哥!嫂子!”蔣澤濤一見開門的是陸江河,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熱情洋溢地打招呼。
他也不等讓,自己就熟門熟路地側身擠了進來,順手把門帶上,然後把手里那堆東西一股腦兒往旁邊鞋櫃上一放。
“知道哥你這兒可能缺東西了,順路帶了點兒,都是些吃的喝的,嫂子看著安排。”蔣澤濤一邊說著,一邊彎腰換鞋。
已經來過很多次了,早已經輕車熟路。
陸江河看著那堆東西,無奈地笑了笑。
起初,他是很反感蔣澤濤這種做法的。
每次來,都跟搬家似的,吃的用的,恨不得把他家冰箱塞滿,把他家儲藏室填平。
說了幾次,這小子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下次照舊。
後來陸江河也琢磨過味兒來了,蔣澤濤這小子精著呢,他送的,全是些市面上常見的、花錢就能買到的食品、日用品,煙酒都少見,更別提那些敏感的東西了。
這恰恰是拿捏住了分寸,既表達了親近和心意,又不至于觸踫紅線,讓人抓到把柄。
時間久了,陸江河也就懶得再說了,隨他去了。反正家里多個免費的“采購員”,也省了不少事。
“你小子,怎麼搞突然襲擊?也不提前打個招呼。”陸江河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佯裝埋怨道。
“嘿嘿,這不是想著給哥和嫂子一個驚喜嘛!”蔣澤濤換好拖鞋,直起身,拍了拍手,“正好今天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
這時候,沈文靜也從廚房出來了,手里端著個果盤,上面洗好了幾樣水果。
“快坐快坐。”她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招呼著蔣澤濤往客廳沙發那邊走。
沈文靜將果盤放在茶幾上,轉身又去泡茶。
“嘗嘗這個,前陣子我倆去羊城買的,說是那邊的什麼單叢,我也不懂,你幫著品品。”
蔣澤濤看著沈文靜忙前忙後,又是遞水果,又是沏熱茶,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好幾次想起身幫忙,都被沈文靜笑著按了回去。
“嫂子,您歇著,我自己來就行,真不用這麼客氣。”蔣澤濤端著那杯熱氣騰騰的茶,感受著沈文靜過分的熱情,雙手捧著,感覺有些燙手,更有些燙心。
這位省委書記的千金,如今這般放下身段,對自己這個發小如此禮遇,要說沒點事兒,打死他都不信。
心中開始揣測,到底是什麼事。
他呷了一口茶,目光不經意地瞟向一旁似乎在看報紙、實則豎著耳朵听動靜的陸江河,心里暗自盤算著。
氣氛微微有些沉澱。
蔣澤濤放下茶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陸江河,問道︰
“對了,陸哥,听嫂子剛才提羊城……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去那邊出差了?”
陸江河聞言,端著茶杯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嗯,去了趟。”
他呷了口茶,“那邊家具產業不是挺出名麼,過去看看,順便摸摸情況,看能不能拉點投資回來。”
話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拉投資”三個字,已經足夠讓蔣澤濤心里咯 一下。
羊城、家具、投資……這幾個詞串聯起來,他瞬間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他太清楚陸江河現在的位置和明陽縣的現狀了。
正想再問點什麼,沈文靜端著一小碟切好的橙子走了過來,輕輕放在蔣澤濤面前的茶幾上。
她挨著蔣澤濤坐下,拿起一塊遞給他,語氣自然地接上陸江河的話︰“可不是嘛,羊城那邊的考察團前兩天剛到,現在還在市招待所住著呢。”
“澤濤啊,不瞞你說,這事兒……你陸哥遇到點麻煩。”
話音未落,一直沒怎麼吭聲的陸江河忽然抬起頭,眉頭一皺,瞪了沈文靜一眼。
“說什麼呢!”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趕緊去看看冰箱里還有沒有菜,中午濤子在這兒吃飯,多做幾個菜。”
這突如其來的呵斥,自然是演給蔣澤濤看的。
雙簧戲嘛,總得逼真點。
客廳里的氣氛瞬間有些凝滯。蔣澤濤端著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沈文靜這番話,加上陸江河這反應,傻子也知道里面有事,而且是陸江河不方便直接開口的事。
他連忙打圓場︰“嫂子,不用忙活,我這兒帶了不少東西,夠吃了夠吃了。真不用特地麻煩。”
說著,他指了指門口鞋櫃上那堆東西。
然後,他轉向陸江河,臉上帶著關切,試探著問道︰“陸哥,是不是……最近真遇到什麼難處了?”
陸江河卻像是沒听出他話里的試探,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笑容,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蔣澤濤續上茶水。
“我能有什麼事?”他放下茶壺,語氣輕松,“瞎操心。”
被陸江河當著外人的面落了面子,沈文靜臉上有些掛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她站起身,端著空碟子,轉身進了廚房,傳來翻動冰箱和塑料袋的聲音。
顯然是去清點蔣澤濤帶來的那些東西,盤算著中午的菜單了。
客廳里只剩下陸江河和蔣澤濤兩人。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蔣澤濤不是傻子,他隱約感覺到,羊城考察和陸江河的“麻煩”絕對脫不了干系,而且沈文靜剛才特意提到這茬,恐怕就和自己擅長的物流領域有關。
畢竟,那麼大規模的產業轉移,物流絕對是繞不開的坎。
接下來的時間里,蔣澤濤旁敲側擊,幾次試圖將話題引回剛才的“麻煩”上,想問得更具體一些。比如羊城考察團的規模,主要看中了明陽哪方面,又或者是在哪些環節卡了殼。
但陸江河要麼是顧左右而言他,聊起了明陽市最近的天氣和交通,要麼就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著,眼神飄向窗外,隨口用幾句含糊不清的話搪塞過去,諸如“還在談”、“情況復雜”、“以後再說”之類。
幾次三番下來,蔣澤濤心里徹底明白了。陸哥這是壓根兒不想讓他直接摻和這事兒,或者說,不想從他這個正主的嘴里听到請托。
那份刻意的疏離和回避,再明顯不過了。這反而更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事情不小,而且棘手,陸江河不想親自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