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河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旋即又被疲憊覆蓋。
他搓了搓有些發僵的臉，仿佛想把那份倦意驅散︰“好，辛苦你了。”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還有件事……”
話未說完，劉愛璐已經接了下去，“是考察珠三角的事吧？羊城那邊，我一直都在盯著航班動向，您這邊只要把考察團的人頭定下來，我立刻去安排機票和行程，保證跟那邊無縫對接，打好前站。”
陸江河微微一怔，隨即失笑。
這個劉愛璐，心思縝密得可怕，簡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自己這邊剛把會場穩住，想著騰出手來布局下一步棋，她那邊卻早已把棋盤邊緣都擦拭干淨，只等著落子了。這種默契和效率，確實是極致的做秘書的材料，省心，太省心了。
“你啊……”陸江河搖搖頭，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也帶著幾分關懷，“我看你這幾天也累得夠嗆，整天連軸轉。
這樣，手頭的事情先讓周秘書跟著對接一下，你給自己放兩天假，跟濤子……嗯，好好休息休息，過過你們的二人世界。”
他頓了頓，補充道，“等過幾天真要去珠三角，少不了你這員大將壓陣。”
劉愛璐聞言，非但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
陸縣長，現在是關鍵時期，一環扣一環，容不得半點松懈。小周剛來，很多事情還在熟悉，讓她獨立負責這麼重要的前期對接，萬一哪個環節沒考慮到，影響的是我們整個計劃的推進。”
“而且，我跟澤濤，跟您，我們現在是站在一條線上的，勁兒往一處使。我的休息不重要，把明陽的事情往前推一步，才是我們共同的目標。您就不用跟我客氣了，所有事情，我來安排最穩妥。”
陸江河看著她眼中那份清澈的堅定，知道再說讓她休息的話也是徒勞。
他點了點頭，不再堅持︰“好吧，那珠三角的考察對接，具體的準備就還是你來安排。人選方面，我再考慮一下，盡快給你名單。”
“好的，陸縣長。”劉愛璐應道，隨即又補充，“下午會議的議程和初步討論的框架，我已經擬了個草稿，您要不要先過目？”
陸江河擺擺手，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聲音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不用了，我相信你。讓我……稍微靜一會兒。”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年輕縣長略顯倦怠卻依舊輪廓分明的側臉。
縣府小會議室，下午三點整。
發改的孫明、經貿的趙啟、財政的錢衛東、稅務的李志強，再加上國土的張峰和工商的王海，環保局那邊新上任的劉平也準時到了。
這些人，要麼是陸江河頂著壓力提起來的干將，要麼是在風波中迅速靠攏過來的，都是他信得過，也能使得動的人。
新班子，新氣象，整個會議室的氣氛，就和以前那種推諉扯皮、虛與委蛇完全不同。
陸江河目光掃過一張張略帶興奮又透著專注的臉。
這些人憋著一股勁，想在新崗位上做出成績，也想向他這個力排眾議用了他們的縣長證明自己。
很好，他要的就是這股勁。
整個下午，會議室的門就沒怎麼開過。
煙霧繚繞，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
討論是激烈的，甚至可以說是爭吵。
為了一個土地出讓的年限，為了一個稅收返還的比例，為了一個審批流程的簡化程度，各個部門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據理力爭。
但這種爭吵，不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是為了把事情真正辦好，辦到點子上。
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日頭偏西，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初步的方案框架，總算是擺在了桌面上。
陸江河看著白板上勾勒出的幾條主要脈絡，略微點了點頭。
土地使用上，要拿出誠意，針對不同類型的企業，搞彈性出讓，年限可以適當放寬，地價實行梯度優惠，真正讓好項目能落地，快落地。
減負是必須的，除了落實國家普惠政策，縣里要拿出真金白銀，搞一些地方性的稅收返還，規費能減則減，能免則免，要和企業的屬地貢獻率掛鉤，多勞多得。
在政府的服務上，必須打破過去的衙門作風，設立專門的企業服務綠色通道，搞一站式服務，明確責任人，限時辦結，讓企業家進一個門，就能辦成事，少跑腿，不求人。
陸江河清了清嗓子，做了總結性發言。
“這個框架，我看行。”
“大方向定了，具體細則，你們幾個部門要抓緊時間對接，拿出能落地的實施辦法。”
“我過幾天要去一趟珠三角，帶隊去考察學習，看看人家發達地區是怎麼搞活經濟，扶持企業的。”
“時間不等人，等我回來，這個方案必須成熟，要能立刻推開。”
“這不是畫餅，是要讓明陽的企業家，真正看到希望，得到實惠。”
“都听明白了嗎？”
“明白了，陸縣長！”
眾人齊聲應道，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干勁和決心。
看著這幫狀態飽滿的下屬，陸江河心里的疲憊感，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散會後，陸江河沒有立刻離開，又把劉愛璐叫到了辦公室。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幾乎是泡在一起。
珠三角考察團的名單，反復斟酌，幾易其稿。
最終，一份八人的名單出爐。
陸江河親自帶隊。
成員除了劉愛璐，其余六人，都是從發改、經貿、招商等幾個關鍵部門里挑選出來的年輕科級干部。
這些人，有學歷，有沖勁，腦子活，是陸江河著力培養的後備力量。
這份名單，也透著陸江河用人的思路︰不看資歷看能力，不搞平衡搞實干。
敲定了名單，訂好了機票行程，一切準備就緒。
臨出發的前一夜。
陸江河是和沈文靜在一起渡過的。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柔軟的大床上。
陸江河睜開眼，懷里溫香軟玉。
沈文靜還在熟睡，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覆著，鼻翼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翕動，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滿足的甜美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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