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個聲音尖銳地響起，像一根刺，扎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里。
這話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附和。
“對！就是這個理！”
“我們不管別的，誰讓我們有飯吃，我們就跟誰！”
“你們當官的，就會說好听的，可我們呢？廠子沒了，我們吃什麼，喝什麼？”
工人們的情緒再次被點燃，聲浪一陣高過一陣，仿佛要把縣委大院的屋頂都掀翻。
這些話，說得其實一點毛病都沒有。
底層老百姓，沒有那麼多彎彎繞，他們不懂什麼大道理，也不想懂。
他們只關心最實際的問題︰誰給錢，誰就是恩人；誰砸飯碗，誰就是仇人。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簡單，直接，粗暴，卻也真實。
陸江河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的怒意，反而帶著一絲理解和認同。
“這位同志說的，有道理！”
他提高了聲音，用擴音器將自己的話語清晰地送到每個角落︰
“工廠給你們發工資，讓你們有飯吃，從這個角度來說，工廠的確是對你們好。這一點，我承認！”
陸江河的話，讓原本喧鬧的人群，稍微安靜了一些。
他們似乎沒想到，面前這位意氣風發的年輕領導，竟然會認同他們的說法。
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陸江河頓了一下，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工廠的錢，是從哪里來的？”
“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地里長出來的？還是老板印出來的？”
“都不是！”陸江河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聲音鏗鏘有力︰
“工廠的錢，是靠生產，靠經營，靠效益，賺來的！”
“而這些是怎麼來的？是你們創造的。”
他再次提高了聲音，連續拋出了幾個問題︰
“如果工廠生產的產品，污染了環境，損害了老百姓的健康，這樣的錢，你們拿著，能安心嗎？”
“如果工廠為了賺錢，偷稅漏稅，克扣你們的工資，甚至連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沒有，這樣的錢，你們拿著，能踏實嗎？”
“如果工廠的老板利用你們這些工創造的效益，把賺來的錢都揣進了自己的腰包，根本不管你們的死活，甚至連退休金都不給你們交，這樣的錢，你們拿著，能長久嗎？”
陸江河的這幾個反問，如同連珠炮一般，一個接一個地砸向工人們。
工人們再次陷入了沉默，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是啊，他們只知道工廠給他們發工資，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些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現在，經過陸江河這麼一說，倒像是工人辛辛苦苦賺了錢，最後大頭被老板拿去了，他們跟在後面要喝一口湯，卻還要看臉色。
看著工人們一臉懵逼，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樣子，陸江河知道，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地說道︰
“我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對我們這次的行動不理解，甚至有抵觸情緒。”
“你們覺得，我們是在砸你們的飯碗，是在斷你們的活路。”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們這麼做，不是為了別的，恰恰是為了你們！”
“為了你們的現在，也為了你們的將來！”
陸江河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痛心疾首︰
“有些老板，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不惜犧牲工人的利益，不惜破壞環境。”
“他們偷排污水，偷稅漏稅，甚至連工人的安全都不管不顧。”
“這樣的企業，這樣的老板，難道不應該被查處嗎？難道不應該被整頓嗎？”
“我們這麼做，就是要清除這些害群之馬，就是要整頓市場秩序，就是要保護你們的合法權益！”
他指著遠處的青山綠水，聲音高亢︰
“明陽縣是我們的家，這里的山山水水，養育了我們一代又一代人。我們不能為了眼前的利益，就斷了子孫後代的活路！”
“如果環境被破壞了，污染了，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孫子，他們怎麼辦？他們還能在這里生活嗎？”
“他們只能背井離鄉，去外面漂泊！漂泊異鄉的滋味，你們沒有經歷過，也應該看到過吧？那種寄人籬下，那種無依無靠，那種辛酸苦楚，你們忍心讓你們的後代去承受嗎？”
陸江河的話，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他沒有講什麼大道理，只是用最樸實簡單的語言，最直白的例子，向工人們闡述了保護環境、保障工人權益的重要性。
現場，一片寂靜。
大多數工人都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他們被陸江河的話觸動了，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
這時，一個年紀稍大的工人，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陸江河，又看了看身後的工友們，聲音沙啞︰
“陸縣長，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老工人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
“去年，萬壽度假村的項目，就是陸縣長一手搞起來的……我們村，好多人都靠著這個項目，脫了貧，致了富……”
“還有那個羅曉明……在明陽縣橫行霸道，欺壓百姓，最後，也是陸縣長把他給扳倒的……”
“要說陸縣長是真心為我們老百姓好，這話，我信！”
老工人的話，引起其余工人們的回應。
“對啊，陸縣長是好人！”
“我也听說過，陸縣長為老百姓辦了不少實事！”
“我相信陸縣長！”
……
越來越多的工人，開始附和老工人的話。
他們想起了陸江河的種種事跡，想起了陸江河為明陽縣帶來的變化。
原本的質疑和不信任，開始慢慢消散。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突兀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們誰都不信！誰給我們錢，我們就信誰的！”
這聲音，尖銳而刺耳，帶著一絲挑釁和不屑。
像是一盆冷水，潑在了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人群中，立刻有人回應了這個聲音︰
“給錢？誰給我錢了？我都三個多月沒發工資了！”
立刻有人跳出來應和，這人嗓門極大，唾沫星子噴了老遠︰“還給我們錢？老子在三杰皮鞋廠干了三年，一分錢沒見著！要不是廠里包吃住，老子早就餓死了！”
“就是！我們都被那幾個黑心肝的王八蛋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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