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給趙永貴，也是在給趙永貴背後的趙永勝，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
這次調研，我勢在必行，任何人都不能阻攔。
趙永貴看著陸江河，眼神中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平靜。
他點了點頭，說道︰“陸縣長，我明白了。既然您這麼堅持，那我們永勝紙業，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保證讓您滿意。”
他沒有再糾纏，而是選擇了接受現實。
隨後，趙永貴又說道︰“陸縣長，那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明天，我在廠里，恭候您的大駕。”
他站起身來，再次和陸江河握了握手，然後轉身離開。
陸江河目送著趙永貴上了那輛黑色奔馳車，隨著一陣低沉的引擎轟鳴聲，汽車緩緩駛離，消失在夜幕中。
陸江河嘆了口氣，講真的，通過剛才這短短幾分鐘的交鋒，他很欣賞這個年輕人，但是沒辦法，立場的不同，讓兩人注定站在對立面。
他轉身進了屋子，簡單沖了個澡，便躺在了床上。
接下來的幾天，調研工作將會非常緊張，他必須養足精神，才能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今年明陽縣的秋天，似乎來得格外早，已經有了些許涼意。
第二天，陸江河起了個大早。
明陽縣的清晨，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涼意，與盛夏時節的悶熱潮濕截然不同。
他推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肺腑間都充滿了清冽的空氣，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窗外，幾棵不知名的樹木，葉子已經開始泛黃，秋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陸江河心情不錯，他簡單洗漱了一番，特意換上了沈文靜之前給他買的那件深藍色行政夾克。
這件夾克，款式簡潔大方，穿在身上，既顯得干練精神，又不失穩重。
他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嘴角微微上揚。
這秋高氣爽，讓人做事的興致都提高了很多！
收拾妥當，陸江河便出門了。
今天，他要帶著一支龐大的調研隊伍，對明陽縣的企業進行一次“全面體檢”。
這支隊伍，陣容可謂豪華。
除了一個由四名記者組成的縣媒體團隊外，還有分管工商的副縣長毛彪，幾名縣委辦、政府辦的精兵強將，以及幾位來自基層事務局的領導。
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二十多號人。
如此大規模、高規格的調研，在明陽縣的歷史上，並不多見。
只是這近二十號人，心思各異。
有的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借此機會好好表現一番；
有的人則暗自叫苦，心不甘情不願，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純粹是瞎折騰。
畢竟，對于這些久經官場的“老油條”來說，他們心里都清楚，這種興師動眾的調研，除了給基層帶來壓力和負擔外，對他們個人而言，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沒有好處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有必要過于熱心。
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誰也沒必要過于認真。
最後結果往往就是，你干不了，我干不了，大家都干不了，最後皆大歡喜，也就那麼回事！
縣委一號車內，陸江河端坐在後排，閉目養神。
而在另一輛車內，張翔宇和葉志誠兩人，正低聲交談著。
這兩人，此前因為羅曉明的事情，雖然沒有確鑿證據表明他們深度參與，但最終還是各自背了一個不輕不重的處分。
仕途之路，本就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
經此一事，兩人想要再進一步，基本上是沒戲了。
這次被陸江河“連拖帶拽”地拉進了調研隊伍，他們心里自然是充滿了怨氣。
“老葉啊，你說這陸江河，到底想干什麼？搞這麼大陣仗，也不怕把天給捅破了？”張翔宇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
葉志誠將手伸出窗外，感受著秋風拂過指尖的涼意，緩緩說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這明陽縣的天，早就變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秋風起，落葉歸根，咱們兩個，現在就像這飄零的落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掃進垃圾堆了。”
張翔宇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老葉你也不必太過悲觀。咱們兩個，好歹也是常委，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在這個位置上安安穩穩地干到退休，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他這話，與其說是在安慰葉志誠，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退休？你覺得，陸江河會讓我們安安穩穩地退休嗎？”葉志誠反問道。
張翔宇搖了搖頭，分析道。
“陸江河這人，年輕氣盛，手段強硬，眼里容不得沙子。羅曉明不是常委？陳玉良不是常委？那羅曉明現在都不知道苟在哪個犄角旮旯不敢露頭，陳玉良現在還在里面接受調查呢！他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拿下了好幾個局長，我看啊，這明陽縣的官場，還得震上一震。”
“你是說，他還會有大動作？”葉志誠問道。
張翔宇點了點頭，說道︰“八九不離十。這次調研，就是個信號。依我看，他這是要借著調研的名義，再清洗一下明陽縣的官場，到時候我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葉志誠听了，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沉吟了片刻，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陸江河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咱們還是小心為妙。這次調研，咱們就跟在他後面，多看，少說，多听，少做，千萬別做出頭鳥。”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張翔宇附和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擔憂。
在陸江河這股“強風”面前，他們只能選擇低頭，選擇順從，選擇……躺平。
永勝紙業離縣政府不算遠，車隊沿著蜿蜒的山路盤旋而上。
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刺鼻味道，陸江河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明陽縣地處山區，秋冬季節盛行西北風，按照常理，像造紙廠這種污染較重的企業，為了避免污染城區，一般需要建設在城市的下風口，也就是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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