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皇帝正看著折子，丁公公從外面進來，小聲說道︰“陛下放心，程大人挑的地方可以，不是太曬，那邊還有宮人為他擋著太陽呢，皇後的人也撤了。”
皇帝應了一聲，昨天晚上在安國夫人那里得了些甜頭，他今日的心情不錯。
程武也是個給力的，今日就成功地弄了這一出。
程武用的的確是苦肉力，卻是反向，這出苦肉計其實是演給皇後看的。
皇帝也是輕嘆，這件事情也是荒唐，自己不願做那任發妻病死的無情之人，昭昭不願意做那毒婦，老六不能做有污點的繼承大統之人，倒要全員陪著皇後演戲，勸她出宮治病。
幸好這件事情不用寫進史書，否則貽笑大方！
丁公公一直對程武的歸順半信半疑，今日的信服度又增添了幾分，地方雖是陰涼，但御書房外的青石板是實打實的硬，就是跪上半個時辰也會疼得慌。
程大人這一跪，若是想讓皇後信服，起碼得一個時辰以上，不然顯得陛下答應得太爽快。
程武早有預料自己要遭些罪，所以官服底下套著兩個布套，跪下的時候雖然熱些，但好過磨損膝蓋，身為東營大將軍，自己的身子骨損不得。
太陽炙烈，程武不多時就發現那些宮人站在向陽的位置，自己這一跪，剛好被護住了。
皇帝的用心主讓程武心頭一震，確確實實，只要自己站的隊是正確的，皇帝不會虧待自己，能從金吾衛調到東營，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
皇帝是考驗了自己幾年後才做出這個抉擇，程武安心地掐算了時間，繼續咬牙堅持！
超過丁公公預料，程武一直跪了接近兩個時辰，體力不支後昏死在御書房外，這件事情才算告終，這讓丁公公直感嘆——程大人真乃男人也！
程武在宮中昏倒的消息傳入皇後宮中，皇後捧著手中的苦藥一飲而盡。
佷兒為自己吃盡苦頭，自己若還是冥頑不靈就太過愚蠢，身邊的老宮女說道︰“娘娘喝藥就好，也不枉程大人一番苦心，程大人作為佷兒，為了娘娘真是費心費力。”
“人現在怎麼樣了？”
“太醫過去了，說是外傷，不打緊，這天氣火熱，一下子跪了這麼久，哪里遭得住啊。”
皇後這次是真的動容，幾乎要落下眼淚︰“本宮若是少了這個佷兒就真的成了無骨之樹。”
程武是暈過去了，但不是腿疼得，是長時間沒有飲水造成的，太醫過來喂了些放了食鹽的水，程武就幽幽醒轉，對上一邊關切的丁公公的眼神，他騰地坐起來。
“哎呦，大人悠著些，您這是脫水了。”丁公公忙道。
程武的手摸在嘴唇上，那里現在變得濕潤了，太醫還是靠譜的，一邊的太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提著藥箱離開，程武就靠在榻上無奈地苦笑︰“本官居然如此不中用？”
“哪是大人不濟呀，是天氣實在炎熱。”
丁公公說著又叫人進來添了些冰塊，讓房間里清涼些，看著冰塊，丁公公又感慨起來。
“多虧得蕭公子發明了硝石制造冰塊的法子，現在冰塊便宜又多，普通人家也能用得上，這天啊最近真的是熱了，三伏了，大人歇久一些吧，咱家去安排膳食。”
程武默許了丁公公的離去，他又喝了不少水，想必這時候自己昏倒在御書房外的消息就此傳開，皇後那邊也知道了，他重重地呼出口氣，一摸腿，那里的軟布早被抽出來了。
在這清涼的房間里歇了好一會兒後程武終于回了勁。
丁公公在小半個時辰後就送了膳食過來，全是清淡好消化，去暑的。
程武也不客氣，丁公公打發了其余宮人後才道︰“程大人過來後皇後娘娘宮里的人一直盯著呢，消息是源源不斷地往坤寧宮遞。”
呵，縱然如此，皇後也沒有露面，恐怕是想置身事外看看事態的發展，這倒也符合自己這位姑姑的作派，他早知道皇後是個極自私的人，有用時就是百般好，但也不想連累自己。
罷了，自己不是早就看淡過，反正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早就暗地里背刺。
“辛苦公公了。”程武說道︰“今日陛下仁厚，本官都感受到了，惟願此事能成。”
程武在宮里跪到昏死過去的事情不多時就傳遍全宮，又從宮內傳到宮外，等到蕭天洛和祝久兒听到的時候，聖懿公主已經帶著小郡王過來了。
兩人沒費什麼周折地知道這件事情背後的用意，蕭天洛摸摸鼻子︰“是因為我那番話？”
“不然呢？”聖懿公主瞥他一眼︰“你的話確有道理，母親也不會再願意入宮，繼後，什麼是繼後，那是有先後的前提，自己明明可以做原配，結果繼後？母親才不稀罕！”
“你說得也沒有錯，要是那樣走，難免會有人猜想是不是父皇與母親一道逼死了皇後，要是六皇弟再上位，得，那流言肯定要燒得更旺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所以才讓程大人去說服皇後出宮療養？”
“母親覺得若是父皇建議，皇後必定多想，不願意出宮不要緊，只怕要病得更重了。”
蕭天洛忍住了大笑的沖動，安國夫人對皇後的了解倒是蠻真實、蠻深刻。
“程武大這次受罪了，但若是推動了皇後出宮治病，這可是大功一件，看起來也劃算。”
“出宮後操作的空間也更大。”祝久兒毫不客氣地說道︰“能治好是最好，若是不能治好，總能想別的法子……你們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你真是，”聖懿公主哭笑不得︰“如此直接。”
蕭天洛看著祝久兒，自打大小姐的秘密在皇帝那兒曝光過，她就有種放飛自我的感覺，現在有種不管別人死活的美，他壓了壓嘴角，放飛自我好啊，壓抑了這麼多年。
“據我們所知，陛下身邊的暗衛里就有擅長易容之人，還有可能是尹山與尹霜的師叔。有他在，就是皇後真的在宮外沒有治好，終有消失的一日，也能想法子的。”
聖懿公主都被祝久兒的想法驚到了，不過細想之下毛骨悚然，因為這條路真的可行！
她手輕顫，良久後才說道︰“尹霜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