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珠卻還是未嫁婦人宛若少女的模樣，這一大一小讓賀懷遠頭一次生出無力之感，他上前抱起月見，淡淡地說道︰“走吧，給女兒洗澡去。”
瑤珠倒是配合，她看著賀懷遠懷里的女兒，目光如水，月見抬頭，朝著母親甜甜地一笑，賀懷遠的喉嚨涌動，內心無比富足。
一家三口走進宅院，地上投射著三人的身影，明明是賀懷遠抱著女兒走在前頭，但三人的身影卻交織在一起，融成一片，瑤珠看著有些愣神，就這麼跟著影子走，遲遲沒有抬頭。
走到前面，賀懷遠抱著孩子沒有停下，直接邁進了瑤珠母女倆的房間。
瑤珠頓時面紅耳赤，忙上前要將月見接過來，只是剛張開雙臂，賀懷遠就說道︰“讓人準備溫水，女孩子夏季也不可用冷水沐浴。”
她只能將雙手放下，看著賀懷遠將女兒放在小榻上靠著，他則輕車熟路地打開衣櫃。
他熟練地去挑出小月見要換的衣裳，看他這般正經的模樣，瑤珠和小月見都忍不住看過去，只覺得他的手指尤其寬大，拿著柔軟的小衣裳反差極大。
瑤珠看得眼楮都不眨，在賀懷遠轉身的時候倉惶而逃︰“我讓人去準備水。”
這宅院里的丫鬟是祝久兒幫他們安排的，原本也是從侯府出來的，規矩不用再教，而且月銀與從前一樣，且祝久兒先付了三個月的月銀給她們，讓小舅舅先試用著。
用下來自然是極好的，一個個都有分寸知禮數，照顧起人來更是不在話下。
小月見生得可愛，丫鬟們都喜歡她，搶著要伺候她。
不多時熱水就抬進了淨室，注入浴涌里，這是賀懷遠志根據小月見的身高定制的浴桶。
見水到位，放好衣裳，賀懷遠才走了出去，與瑤珠擦肩而過，月見還是最喜歡母親替她沐浴，不過，賀懷遠也沒有離開，站在外面听著里面的動靜。
剛開始只有嘩嘩的水聲，後面就有母女倆的嬉戲聲傳來，伴隨著丫鬟的幾聲應答。
月見笑得開懷，瑤珠的心情也大好，輕輕擦拭著女兒沾了水的下巴︰“今天開心嗎？”
“有姐姐、姐夫、有爹爹和娘親，開心。”
月見兩歲有余，現在接觸的人多了，說話的水平一日高過一日，句子越來越長。
瑤珠看著女兒清澈的雙眼，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師父說同意她們隨賀懷遠離開的時候，她當時不是沒有猶豫過，最終還是遵從內心離開南疆。
如今看著女兒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知道這決定是對的。
她想著蕭天洛和祝久兒的話，有些走神，手在浴桶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水，沒小心就把水呼到了小月見的臉上，小姑娘眯起眼楮，無辜地叫道︰“娘親，眼楮！”
“哦。”瑤珠如夢初醒，趕緊替女兒擦臉。
月見看著失神的母親，詫異地望她一眼又一眼，听到母親問她︰“喜歡這里嗎？”
“喜歡！”
“那月見喜歡爹爹和娘親在一處嗎？”
“喜歡！”這次的聲音更響亮。
賀懷遠听得清楚，滿意地揚起嘴角，得虧蕭天洛今天找好了切入點，果然讓瑤珠動搖。
沒一會兒，換上寢衣的月見被抱出來，頭發散開，她的頭發還是顯的，瑤珠親自為她干發，這才抱上榻，月見立馬撲進賀懷遠懷里︰“爹爹一起睡！”
瑤珠的臉一紅，撇嘴說道︰“月見听話，爹爹有自己的臥房，我們的榻太小了。”
“大，大的！”月見激動地從爹侈懷里起身，順勢一滾到了榻上，張開手腳呈現大字形。
隨後往右滾，骨碌碌地滾到靠牆的位置，又張開手臂，兩眼瞪得老大︰“娘親，看！”
賀懷遠險些笑出聲來，閨女是用自己的身體丈量了床榻，證明這地方足夠一家三口。
瑤珠又好氣又好笑，姑娘的心是徹底被她爹奪走了，言行舉止中就下意識地偏向于他。
賀懷遠壓抑住想要揚起的嘴角，看著一臉真摯的女兒，暗嘆她是來報恩的孩子，愛憐地掐掐她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娘不許。”
“娘親，壞！”月見立刻激動地坐起來，滿臉委屈地看著瑤珠，不知道想到什麼，眼淚嘩地涌出來，但掛在眼角要掉不掉︰“虹兒和爹娘一起睡。”
瑤珠的臉色陡然一變，女兒說的虹兒是她的小玩伴，聖藥門師兄家的女兒，比月見大。
那姑娘的語言利索得很，已經能說不少話，這句話竟能讓女兒記到如今。
“月見，爹听你娘的。”賀懷遠忙將女兒抱在懷里︰“要是她同意，我睡你左邊？”
這是暗示瑤珠，就算同睡一榻，他們中間隔著女兒，一左一右，井水不犯河水。
瑤珠這才動搖，再看黯然神傷的月見，終于軟下心腸︰“好吧，留爹爹一起睡。”
月見歡欣得不行，從榻上站起來，從後面攬住兩人的脖子，小腳不停地蹦起，她由內心而發的歡喜令人不禁跟著流露出笑意。
有了女兒的助攻，賀懷遠極是機敏地起身︰“爹爹去洗漱，然後再過來。”
“爹爹在這里。”
“衣裳不在這邊，爹爹去去就來。”
打賀懷遠一走，月見就坐在榻邊巴巴地望著房門，生怕爹爹爽約，看著女兒這千盼萬盼的樣子，瑤珠心口發酸，再聯想起蕭天洛的話，突然有如萬箭穿心。
眼下月見還是私生女啊，父母無媒無聘，苟合後生下的孩子，沒有婚書，月見也未能上賀家的家譜，也沒有魚符，如若上面沒有母親的身份，她的身份依舊會蒙上一層塵埃。
僅僅是在聖藥門，還全是同門，月見就曾經遭受過他人的鄙夷，這里是大楚了。
她這些天在高門大戶里也見識了種種規矩，從她們的言談舉止里也能瞧出她們對身份地位的執著，對所謂低等身份之人的輕視。
所以，要讓月見也變成被人輕視的那一類存在嗎？
瑤珠的眼角微微發澀，抱起了月見，其實，她還是喜歡賀懷遠的，只是放不下心里的那口氣，總覺得讓他白白得了女兒，自己受過的兩年多的苦楚像是個笑話。
今天蕭天洛與祝久兒的提點讓她醍醐灌頂，驟然間知道還要為女兒著想，這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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