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打更的梆子聲遙遙傳來,在寂靜的宅院里顯得格外清晰。程玉珠側臥在床,錦被半掩,卻輾轉難眠。
一閉眼,那張泛黃的老照片便浮現在眼前,孟文懷溫柔的目光,女子被劃花的面容,還有那件素色繡花旗袍上隱約可見的玉蘭紋樣。
她翻了個身,枕上繡著的靜心蓮硌著臉頰,卻硌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郁結。
忽然,一陣幽婉的琵琶聲隨風飄來,如泣如訴,似遠似近。
弦音輕緩,像一雙溫柔的手,試圖撫平她紛亂的思緒。程玉珠的睫毛漸漸沉重,就在即將墜入夢鄉之際,余光卻瞥見窗紙上。
那人影低垂著頭,懷抱琵琶,指尖輕攏慢捻,姿態嫻靜優雅。
可程玉珠的睡意卻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後脊骨一陣陣的發涼。
她的房間在三樓,窗外根本無處立足,誰會懸在半空彈琵琶?
程玉珠猛的起身來到窗邊,一把推開雕花木窗。
夜風卷著落葉撲面而來,窗外空空如也,連方才的琵琶聲也消散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程玉珠扶著窗欞,指尖微微發顫,卻並不如何恐懼,她想起那句老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她與甦婉婉素未相識,更無冤仇,所以就算是甦婉婉回來索命,那也索不到她的頭上。
正想要關窗之際,遠處忽有一點火光躍入眼簾,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左右睡不著,程玉珠索性披了件外衫,提了盞琉璃燈,循著火光走去。
秋夜的露水打濕了石階,她提著燈穿過曲折的回廊。老槐樹的枝椏在月光下張牙舞爪,投下斑駁的暗影。
繞過假山,只見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蹲在牆角,正往銅盆里投著紙錢。
見程玉珠過來,兩個小丫鬟也嚇了一跳,一個慌忙的拍滅火盆,另一個則不住的給程玉珠躬身道歉。
“打擾程小姐了,我們這就離開,還請程小姐不要將今日的事情告訴三少爺和李管家,求求您了。”小丫鬟慌張的道著歉。
程玉珠輕輕的笑了笑,聲音帶著幾分安撫︰“沒什麼,你們繼續忙你們的。”
轉身剛想要離開,程玉珠又有些好奇︰“你們是在給孟家人燒紙嗎?為什麼不在靈堂燒呢?”
兩個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了咬牙,還是在程玉珠善意的目光下說出了實話︰“我們,是在給大少奶奶燒紙。”
這個答案確實出乎了程玉珠的意料︰“大少奶奶?”
“是。”兩個小丫鬟握了握彼此的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最近家里發生了這麼多詭異的事情,估計就是大少奶奶又回來了,所以我們給她燒點紙。”
“又回來了?”程玉珠心頭一緊︰“為什麼說又?”
左右已經說到這里,兩個小丫鬟也不再隱瞞︰“大少奶奶剛死後的第七天,家里就曾發生過怪事,那時候夫人請來了道姑,在道姑的指引下,重新挖棺掘墓,將大少奶奶的尸身挖了出來,用雞血浸過的繩子綁住尸身,隨後又在棺木上潑了黑狗血,這才將詭事平息了……。”
夜風突然淒厲,吹得廊下的燈籠劇烈搖晃。
听到二人的話,程玉珠後背陣陣發涼。
雖然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但也曾在年幼時听奶奶說過奇聞異事。
黑狗血蝕魂,被這般處置的亡魂,將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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