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省嶺南的改革，不但震動了當地的政界，連省委省政府也都在關注著此事。
省長林福龍很看好韓波這個年輕的干部，也希望有人能夠率先在山河省開闢出一片試驗田，但林福龍知道這些陳腐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並不是這麼好改變的。況且韓波的職務還是有些偏低，林福龍擔心韓波過于強硬的話，會損了這棵難得的好苗子。
林福龍能坐上省長的大位，深知這其中的風險。因為韓波對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利益鏈。林福龍決定等忙完手頭上的急需工作，就去下面各地市走一圈，親自為韓波助助威。
嶺南市政府，市長辦公室。韓波向市長呂文多以及常務副市長穆燕做了工作匯報，以及下一步的工作重點。
听完之後，呂文多欣慰的說道，“韓副市長，你們工作組能做出這麼大的改變，我很欣慰。說實話，這段時間天天都有來我這告狀的，我這個市長也很頭疼。工業規劃改革目的是調整產業讓工人階層富裕起來，如果因為工業改革而弄的大家都怨聲載道，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穆燕看了韓波一眼，“韓副市長，按你的說法，那牽連到的資金怎麼辦？如果不追查下去，那可是上千萬的國有資產，難道就放棄了嗎？”
韓波嚴正的說道，“國家的財產，當然要索回，要不然嶺南酒廠那邊我怎麼進行下去？呂市長，穆副市長，要知道現在其它幾個有問題的廠家都看著呢，酒廠這邊要是處理不好，到時候就很難控制住民眾的憤怒。”
呂文多一听，趕緊說道，“韓副市長，這可是大事，決不能讓酒廠那幫人再去京都上訪。這不光是市委市政府顏面問題，更是嚴重影響到我們嶺南的整體政績。”
穆燕輕蔑的瞟了呂文多一眼，心說你說的倒是輕松，既不能引起體制內的動蕩，又不能讓工人階層鬧事，他韓波上哪弄錢填補這筆窟窿？如果工人拿不到錢，你就是說破天也沒用。
穆燕覺得韓波這種走了一步臭棋，最終只能落得一個難以收拾的局面。莫不如強硬起來拼個你死我活，或許還有殺出生天的希望。現在看來，韓波終究還是缺乏那種魄力，選擇了低頭退讓。
韓波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當即打電話讓王立峰和藏可過來一趟。
二人來到之後，韓波問道，“怎麼樣，那邊的進展如何？”
王立峰苦悶的說道，“韓副市長，不是我倆抱怨，關鍵是有些領導根本就不配合。覃冉輝那邊是一問三不知，都推卸給了時任的破產清算小組。但是那些人，我們根本就查不下去，不是沒時間就是正在開會，連人都見不到。”
藏可也跟著說道，“韓副市長，那些局長主任眼眶子太高，如果沒有紀檢部門的介入，很難讓他們配合。”
王立峰嘆息一聲，抱怨道，“實在不行，就讓李乘風這家伙出面。反正他已經惡名遠揚了，就跟他們來硬的。”
韓波淡淡的笑了笑。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局面，所以昨天才去找鄭書記請示，申請紀委部門介入。但事與願違，韓波只能改變了策略。
“立峰同志，你們小組下一步的任務，可以改變一下突破的重點。既然那些領導干部不配合，那就先拿不是領導干部的人入手。比如那個覃冉輝，可以采取強硬措施，甚至是滯留訊問。”
王立峰心中一驚，與藏可互相對視了一眼，疑惑的問道，“韓副市長，您的意思是~先拿覃冉輝等人動手？”
韓波冷笑道，“既然領導干部需要紀檢部門介入，那非領導干部，就不需要他們的介入。覃冉輝等幾個時任廠長，涉嫌侵吞國有資產，那還等什麼？”
“韓副市長，您是說，把他們拘押審訊？”王立峰問道。
韓波不滿的看了王立峰一眼，“用詞不當，只是帶走核對一些賬目而已，還到不了拘押審訊的地步。”
王立峰深吸一口氣，“好，我馬上與辦公廳保衛科聯系，或者，動用市局的人。”
“不。”韓波別有深意的看著王立峰，“用凌渡的警力，帶走之後等我的電話，你的任務就是把他們都給我看管好問明白，什麼時候放人我會給你消息。”
王立峰一愣，為難的說道，“韓副市長，按照法律規定，即便是延長也不能超過四十八小時，萬一~超過時長我怎麼辦？”
韓波郁悶的說道，“老王同志，你平時那點小聰明呢？這件事你自己處理，今天務必把任務完成。去吧，順便把李乘風給我喊來。”
王立峰看了看藏可，兩個人一臉為難的走了出去。如果是普通人，或許還能嚇唬一下，覃冉輝背後還有個胡迪成，人家帝城創業可是有法律顧問的。
李乘風正在老秘書四科的辦公室里看著電腦，得知韓波讓他去一趟，李乘風站起身剛要走，卻被王立峰喊住。
“乘風，韓副市長讓我抓人，而且還不是拘留也不是提審。你說到時候超過四十八小時，人家會不會反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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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人？抓誰？”李乘風好奇的看著王立峰。
王立峰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李乘風笑道，“老王啊，也不怪韓副市長批評你，這點事還不簡單。先抓了，等到了四十八小時就放人。”
“放人？你這是讓我等著挨罵呢？”
“放了再抓啊，那不得從頭算時間。為什麼讓凌渡出警，還不是因為那是你老王的地盤。你就讓放個覃冉輝跑出二里地去，他也跑不出你手心。別說是四十八小時，來來回回折騰一個月都行。”
“我靠，還能這麼玩？那要是律師帶他一起走呢？”
李乘風直接白了一眼，“你自己想辦法去，實在不行你就問問肖衛東他們哥幾個，那幫家伙保準能給你出一百多個點子。”
李乘風拍了拍老王的肩膀，那意思韓副市長讓你這麼做，就得動點小手段。拖住了覃冉輝，這邊的大戲才好開場。
李乘風來到了韓波的辦公室，韓波的心情與昨晚相比截然不同，那種自信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韓波正看著鋪在桌面上的一幅字，頭也沒抬的問道。
“老王他們走了沒有？”
李乘風說道，“我叮囑了幾句，已經去辦了。”
李乘風說著來到了辦公桌旁，那幅字寫的剛勁有力，寫著《剛者易折 上善若水》八個大字。看到落款，李乘風一愣，竟然是嚴功勛嚴老的字。
“乘風，知道這一幅字的含義嗎？”
李乘風笑了兩聲，“韓副市長，別忘了我也是大學畢業，雖然閱歷比不上您，但也算看了不少書。交易之道，剛者易折，唯有至陰至柔方可縱橫天下。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出自道德經。”
韓波感慨道，“這是我從京都回來之前，嚴老的饋贈。看來還是嚴老高瞻遠矚啊，這是提醒我時刻謹記，也是讓我保護好自己。”
“要不要我找人給你裱起來，掛在辦公室里。”
韓波笑著擺了擺手，收起了嚴老的字，“乘風，今晚你準備跟胡迪成談些什麼？”韓波說著，小心的把字放在了辦公桌抽屜里。
李乘風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對面，“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我要的只是對方一個態度。畢竟咱們是黨員干部，不能像他們那樣胡來。但對方敢繼續這樣做，那我也不會客氣，以惡制惡有時候也是無奈之舉。”
韓波點了點頭，感嘆道，“咱們的國家，法治在一步一步的健全，但針對有些人，也不是不可以動用一些非常手段。乘風，你也要謹記，任何事情都要保持一個基準底線。”
“您放心，違背良心天理的事，我不會去做。但對于某些人，我就怕正義來的太遲了。韓副市長，到了您這個級別有些事都很無奈，真不明白難道上面那些領導不知道嗎？”
韓波淡淡的笑道，“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做，每個人的位置不同，所能干的事情也不一樣。你李乘風可以動用手段改變一個人，我韓波可以動用權力改變一個市場的興衰。但到了那一層面，他們在努力的改變著天下大勢。每個人都在努力，不必抱怨什麼。”
“您喊我來，就是給我說大道理的？”
“我可沒工夫跟你上課，你听著，明天我與胡迪成見面之後，你找個比較妥善的地方，我要宴請一個人。”
李乘風微微一怔，“宴請什麼人，這麼隆重？”李乘風知道韓波不去盛達，應該是不想被外界知道。
“萬祥的郭振，嶺南酒廠的評估已經出來了，總廠的面積以及一些廠房設備，還有地庫里窖藏著十幾壇子老酒，總價值不菲。即便那些資產按照最低的折算，也不能低于八千萬。這麼高的標底~恐怕沒人會競標。”
李乘風眉頭一皺，“這麼高？他們三個分廠加一塊，當初也不過是賣了一千來萬。這麼高的價格，買下來也會砸在手里。”
韓波嘆息道，“沒辦法，嶺南酒廠輝煌的時候，可是咱們市的利稅大戶，當初評估可是盡兩億的資產。如果要把新老工人都安頓好，低于這個價格也運轉不動。而且宴請郭振的事，真要是泄露出去，肯定會有人從中做文章。甚至說，會阻止這筆交易。”
李乘風猶豫了一下，說道，“韓副市長，其實昨晚我就想給您說說這件事。如果真沒有競標的，實在不行我就找人買下來。”
韓波一愣，“你找人買下來？乘風，你確定沒有跟我開玩笑？”
“韓副市長，這種事，我怎麼敢跟您開玩笑。”
韓波看著李乘風認真的樣子，頓時激動的站了起來，“這幾天我都愁著腦漿子疼，你小子怎麼不早說？快點告訴我，你準備拉哪一家大型公司入駐嶺南？”
李乘風尷尬的笑了笑，“其實~就是想讓~陳曉刀的永輝買下來。”
韓波一听，頓時涼了半截，“乘風，他們有這麼多資金嗎？而且附加條件，還得養活至少三百名工人。不是把酒廠賣了就一勞永逸，是想借助外面的資金重新把廠子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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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風眉頭一皺，“您的意思是說，還得接收三百名工人？”
韓波點了點頭，“要不然，也不可能折舊率這麼低。有些東西哪怕爛在那，它也值兩個億，一旦變賣就不值錢。所以市里面一直不想動，至少還能上報兩個億的國有資產。”
李乘風想了想，“錢的事應該不成問題，但這件事~恐怕我需要跟他們商量。”
韓波吃驚的看著李乘風，“那個陳曉刀~真能拿出這麼大一筆資金？”
李乘風也不敢保證，只是說道，“我打電話問一問。”
李乘風沒有打給陳曉刀，而是直接打給了永輝的財務總監阮明海，“阮總，我是李乘風。”
“風哥，找我有什麼事？”
李乘風看了韓波一眼，故意按下了免提，“阮總，永輝這邊，加上你手里那三千萬，能不能湊出九千萬出來？”李乘風故意多說了一千萬，看看阮明海是什麼反應。
“風哥，從電廠項目上拆借一下，沒問題。而且現在省投行也同意了咱們的貸款，只是暫時用不上。需要的話，兩周之內我把手續辦下來。”
“阮總，你能保證嗎？這件事很重要，絕不能模稜兩可。”
“當然能保證，您是永輝的大股東，騙誰我也不敢騙您。”
李乘風眉頭一皺，尷尬的說道，“那好，回頭我再找你。”
掛斷電話，韓波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看著李乘風，“你是永輝的股東？還是大股東？你小子現在就給我說清楚，不然信不信我現在就調查你。別忘了，在干部身上還有個巨額資金來源不明罪。”
李乘風心說我他媽就不該打這個電話，他知道韓波不會那樣做，但畢竟這只是他們小團體之間的秘密。
“韓副市長，我入股的錢絕對清白，只不過永輝這幾個月發展的太快。現在七家營電廠項目，永輝也接手了一塊，所以貸款資金比較大。不過阮明海這個人我還是挺信任他，錢的事您盡管放心。只是~細節方面，恐怕還需要洽談。”
“跟誰談，跟你這個大股東嗎？你小子給我說說，都有誰的股？應該有~周岩吧？”韓波審視的目光看著李乘風，沒想到這小子暗地里，還做了這麼大一筆買賣。
李乘風撓了撓頭，“有他我也不能承認，您還是別問了，這是商業機密。”
韓波感慨的嘆息了一聲，“你這小子，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這件事謝副省長知道嗎？”
李乘風笑道，“韓副市長，我是成年人，況且還沒結婚。”
韓波看著李乘風，忽然站了起來，“走，去永輝！”
“啊？不是，我還沒跟他們商議呢~。”
“我親自去商議，把這件事辦妥，我給你請功。”
韓波的心情一下子輕松起來，壓在心頭多日的大石，沒想到被李乘風輕易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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